在這之後, 唐三藏只管做著自己的事情,沒去理會那幾個人到底商量出了個什麼結果。
不過一直到他做了法事, 那裝有烏雞國國王身體的棺槨也沒出現什麼還魂的情況,而是安安分分被送入了陵墓中。
再後來太子登基稱孤,執掌烏雞國,听聞唐三藏一行人欲告辭離開,便開了東閣,莛宴感謝, 還宣召了丹青,寫下唐僧師徒容貌,供養在金鑾殿上。
說來這件事情還有個有趣的地方, 若不是唐三藏還記得被掩在衣袖下的白龍,然後特地將他拿了出來,托在手上,只怕這幅畫就沒有白龍身影了。
他們離去時,前任太子現烏雞國國王帶著諸臣出城送行,離別時,這位太子看著唐三藏, 似有話說。
唐三藏便耐心等著。
現任國王讓臣子侍從後退幾步, 才開口。
「長老, 我昨晚夢見我阿耶了。」他說, 情緒有些許黯然,「他同我說,那假國王雖害了他, 但的確治理國家頗有一番手段,讓我多學學那人。」
唐三藏倒是沒想到,那前國王會說出這麼一句話,而不是抱屈自己沒法復生,這讓他對其印象稍微有所改觀。
這位現國王很快又收斂起臉上神情,抿唇微微一笑道︰「長老西天經回之時,萬望到我烏雞國國內一顧。」
唐三藏自是點頭答應。
這烏雞國一事,便也就此結束。
唐三藏師徒幾人離了烏雞國後,夜住曉行,走了有半個多月,也沒見到新的城池,倒是又遇到了座高山。那山十分險峻,還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洞穴,看著風景雖好,卻總讓人覺得似是有妖怪在這山中居住。
唐三藏卻知道,不是似乎,而是的確有妖怪,畢竟就在那山凹上空里還飄著朵散發著妖氣的紅雲呢。
他正盯著那紅雲看,下一瞬,那紅雲便在他視線內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猴哥道︰「只怕是個過路的小妖精。」
「妖精還有過路的?」豬八戒質疑。
猴哥瞥了他一眼,正要開口時,唐三藏先解釋了,「有些妖魔喜愛設宴,邀請各路精怪赴會,而這類赴宴的妖怪,大多無意傷人,故稱作過路妖精。」
「原來妖怪間還會設宴嗎?」蹲坐在白馬頭上的悟靈扭過頭來問了句,眼中頗為好奇。
唐三藏見他對此感興趣,便又說得更詳細了些︰
「自然。這世間不止是人有不同性格,妖也是一樣。有些妖怪,甚至同為師一樣,都喜好研究吃食,收集各種珍奇食材,他們宴請時,也不介意來者是人是妖,只要是同樣好吃食的,都歡迎來參加。為師還未接下這取經一事時,倒是也參加過這麼一兩次,頗為有趣。」
唐三藏又將他參加過的幾次宴席上,出現過的菜品說了個大概。
豬八戒听得吸了吸口水,一臉向往,「俺老豬還從未參加過這種宴席呢。」
「總會有機會的。」唐三藏笑著道,然而大概是難得回憶起這幾次宴席經歷的緣故,他在看到猴哥時,腦海中畫面突然一頓,讓他注意到了件事情,面露遲疑,「說起來,我想起件事來。」
「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宴席時,還是十二歲時,」唐三藏說,「因著年紀還不算大,我被那宴席主人帶著身邊,只記得似乎見到只猴妖也出現在這宴席之上,如今想來,和悟空看著感覺有些相像。」
當時那宴席主人真身乃桃樹妖,性格和善,與法明師父也有一番交情,所以唐三藏才能過去。
「我?」猴哥挑眉。
「許是我看錯了,」唐三藏口吻里帶著股不確定,自己先搖了搖頭,「只是感覺有點兒相似,但認真說起來,其實並不相同。」
那猴妖周身氣質比猴哥要更加暴戾,眉眼間要陰郁許多,唐三藏越想,越覺得他和猴哥完全不一樣。
「師父你要是還記得那猴妖長相的話,直接說出來,」豬八戒拍著胸脯,「俺老豬倒是還有些手藝,畫個猴兒還是可以的。」
光是听豬八戒語氣,只覺得他是十分貼心,前提是不去看他臉上嘿嘿笑著的表情,明擺著就是想要看熱鬧。
也不知道他是想看些什麼熱鬧。
幾人笑鬧打斗時,倒也沒有停下前行的步伐,結果順著山路向前走時,突听到不遠處傳來求救聲,一聲又一聲十分急促,好似正處在危急時刻。
然而路過的人卻沒有一個理會這聲音,溜溜達達便走遠了,將那求救聲拋在腦後。
求救聲︰「……」
你們都耳聾了嗎?!!
其實如果這發出求救聲的存在能湊近到唐三藏他們身邊時,就會發現唐三藏幾個正聊著這件事情。
猴哥先點評︰「這聲音听著沒甚感情,還比不上八戒那嚎聲。」
豬八戒倒也不氣,他不知從哪掏出張手帕,然後放在鼻子上一擤,嗷嗷著哭了起來,「哎呀,救命啊,唐長老,救救奴家啊……」
那聲音故意掐尖就算了,豬八戒還故意走路一扭一扭起來,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悟靈被逗得差點笑得從白馬頭頂滾到地上。
白龍也從袖子里探出腦袋,加入進話題里,「我曾听聞倚草附木之說,它們修成精魅後,善知人小名,若有人應和了它們叫聲,便能擼走人元神。」
「不錯,」唐三藏因為剛剛豬八戒故意扮丑,說話時聲音染上笑意,「所以野外若遇到求救聲時,須得十分謹慎。」
其實就算對方不是妖怪,也一樣要十分注意自身安全,荒郊野外有人求救,總歸不是正常情況。人可懷抱慈善之心,卻也須有謹慎之意,畢竟任何人都只有一次生命。
「師父,那紅雲又出現了。」悟靈突然道,幾人齊齊看過去,發現天邊果然再次出現了那朵紅雲,然後又在他們視線中消失了。
豬八戒停下扭著的步伐,砸吧了下嘴巴,「這妖出現了兩次,難道說附近有師父所說的那類妖怪開了宴席?」
「大概吧。」唐三藏隨口道。
猴哥斜眼看豬八戒,拍了他腦門一下,「怎麼,難道你還想去湊個熱鬧?」
「那不是俺老豬肚子餓了嘛,」豬八戒說,湊到坐在白馬上的唐三藏旁邊,「師父,你手上有沒有留些吃食啊?」
豬八戒知道,他師父那袖子明明是普通之物,卻除了能夠掏出許多食材外,還能拿出美味吃食。
結果他看到唐三藏朝他搖了搖頭,豬八戒一臉失望地退了回去,倒也沒鬧著非讓唐三藏做吃食。
唐三藏卻道︰「先停下歇息會吧。」
「師父你累了?」猴哥問,仔細看了看唐三藏臉色,卻發現並沒有露出疲憊之色,反倒十分精神。
唐三藏從白馬身上下來,指了指蜿蜒爬在山壁上的藤蔓,還有那在葉片下露出的點點鮮艷紅色,「我只是看到這東西,想起來可以做個零嘴。」
猴哥撓了撓臉頰,看在是師父自己想要做的,倒也沒阻擾。若這是八戒大膽開口要求的,猴哥早就上手揪耳朵了。
那山壁上蜿蜒攀附著的藤蔓卻是草莓藤蔓,長得十分茂盛,撥開層層疊疊擁擠著的葉片,便能看到底下上端尖尖,末端圓圓,呈心形模樣的鮮紅草莓。
唐三藏蹲,伸手摘下其中一顆,只輕輕擦拭了下,便放到了嘴邊咬下,頓時清香汁水順著舌尖流了出來,酸中帶甜,十分可口。
幾個徒弟也上手幫忙采摘了起來,一邊摘,還一邊吃,尤其是豬八戒,差不多是摘三個吃一個,吃得嘴邊都是草莓紅色的汁水。
「師父,我們這是要做什麼?」
唐三藏微微一笑,「冰糖草莓。」
唐朝這個時候,別說冰糖草莓了,就算是冰糖葫蘆這個說法,記載中出現最早的朝代也是在宋朝,所以對于猴哥他們幾個來說,這又是一種新鮮零食。
他們將采摘到的草莓都放到臨時做的木盆里,再由白龍提供清水,唐三藏灑了點細鹽浸泡了會後,便卷起衣袖,開始準備動手。
做冰糖葫蘆,需要的步驟並不復雜,否則唐三藏也不會臨時在這山中就準備做出來。
大鍋被搭起來後,唐三藏便從袖子里掏出裝了冰糖的罐子,將它們倒了出來。無數正方形模樣的冰糖掉落在鍋內,發出踫撞的清脆聲音,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反射著光芒,看著倒像是珍貴寶石。
顯然唐三藏幾個徒弟也是這麼認為的。
豬八戒驚訝道︰「師父,你現在都能用石頭給我們做吃的了嗎?」
唐三藏低低笑了聲,卻什麼也沒解釋,只是直接將罐子遞到了他們面前,讓他們都拿個幾顆嘗嘗味道,豬八戒他們才發現這玩意竟是甜的,含在嘴里融化後,只覺整個口腔里都是一股甜甜的滋味。
白龍吃得眼神都亮起來了,他最好甜味了,嘎吱嘎吱就咬完了一顆冰糖,然後又是一顆,又一顆,只不過幾個眨眼,就吃了六七顆冰糖了。
唐三藏因為正在注意火候,翻炒著鍋內的冰糖,所以沒看到這一幕,其他幾個則看得清清楚楚。
「……」猴哥嘴角抽了抽,他並不好甜,所以只吃了一顆就沒吃了,如今看著白龍只覺自己牙都隱隱疼了起來。
這家伙不會覺得太膩嗎?
白龍用行動證明了,不會。
就連豬八戒也只吃了十幾顆就停手,然而白龍卻足足吃了幾十顆,都還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這時空氣中也逸散開來濃郁的甜味,唐三藏拿筷子蘸了點糖汁嘗了嘗,只覺清甜脆口而不粘牙,便知道正是適合下草莓的時候了。
清洗干淨的草莓早已被穿成了一串串,唐三藏將其中一串在糖汁里滾上一圈,再拿起來時,草莓表面便黏上了一層亮晶晶的糖衣,十分好看。唐三藏滿意點頭,扭過頭來,正要將這第一串遞給猴哥時,就注意到了白龍閃閃發亮的眼楮。
唐三藏手一頓。
白龍眼神依舊閃閃發亮。
「……」唐三藏輕咳了聲,最後在這目光之下,實在是不忍心,便將這第一串冰糖草莓給了白龍。
「多謝師父!」
白龍笑得雖然還比較矜持,但是聲音里的高興卻根本壓不住,一拿到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最頂端的草莓。脆甜的糖衣被咯吱咬開後,帶來濃郁的甜味,與草莓清清的甜味混合在一起,又有一絲淡淡酸味,並不讓人覺得膩口,反而甜到了心里一般。
悟靈手里拿著串冰糖草莓,湊過來戳了戳白龍右臉頰,驚奇道︰「你這里原來還有個小窩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我也挺喜歡吃糖葫蘆的,不過長大後再買,就感覺沒以前那股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