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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師父法明一副看破了的眼神,玄奘面色淡定。

茉莉荷葉茶他是在跟洪福寺合作,至于香包所說的驅邪避諱也並不是騙人的,由玄奘親手制成的香包的確附有這種功效,而且他其實也沒有賣得太貴,也並不怕被師父知道。

畢竟僧人們日常生活所需來源,除了賞賜的耕田外,還會在寺廟里開發出多種業務,比如香油錢,比如涉及點金融業弄些存貸業務等,誰要是來一句和尚們不應沾染世俗金錢,保證給這人腦殼都敲飛。

和尚怎麼了,和尚就不用錢吃飯了,整天喝西北風嗎?

所以,玄奘並不擔心他師父會制止他所做的事情,只要他自己把握好分寸,不生貪婪之欲便可。

這時候,距離洪福寺所舉辦的佛法大會已結束一月有余,法明師父決定再待些時日,便帶著玄奘回金山寺。

這段時間里,玄奘忙的事情也變成了授課,過了把當老師的癮。

唐朝的寺廟其實算是個多功能集一體的地方,只要是上了規模的寺廟,除了會安排供旅客居住的類似「旅店」的空閑房間外,還會有專門收留窮苦病人的「病坊」,供人暫時存放棺柩的「寄殯」,以及教習小孩基礎教育的「學院」。

別說,在一些無力辦好官學的地方,這些寺廟里的學校甚至是教育的主力區。

也因為如此,寺廟所辦的學院所授課的內容除了佛經教典外,自然是有科舉所需的五經詩文,玄奘雖然比不上那些過千軍萬馬最後到殿試的人,但教導這群小孩卻是沒有問題的。

他盤腿坐在蒲團上,手里拿著卷起來的詩書,用著不緊不慢,溫和悅耳的嗓音念著上面的內容,等他停下時,兒童稚女敕的嗓音便會響起,重復著他的話。

從院里傳出的聲音吸引住了路過的夫人,她停下步伐,細細听著里面傳出來的聲音,只覺得那青年的聲音既好听,又似乎有些熟悉,不禁問向身旁的侍女。

「你可知這院內教習孩童的僧人是誰?」

「回娘子,這院內僧人應是那位玄奘法師。」

「玄奘?」

夫人略思索了下,隨即笑道,「我听說過他,可是那位惹得長安城內年輕女子議論紛紛的玄奘?」

侍女點頭,「就是這位。」

這位夫人便是那長安丞相殷開山之妻殷夫人,她今日來洪福寺,除了上香外,也是捐贈了些藥材給寺廟病坊,只是恰好路過了這教習孩童的學院,又被玄奘的聲音給吸引住,頓時起了進去一瞧的想法。

一行人刻意保持著安靜,從院門口走了進去,穿過不算長的走廊後,一眼便看見了那正堂檐下端坐著的和尚。他卷著書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容貌端正俊秀,嘴角含著笑的樣子看著溫潤如玉,若不看他那光頭,只怕會誤認為是哪家謙謙公子。

丞相夫人卻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怔楞住了,月兌口道︰「女婿光蕊!」

丞相夫人一行人出現的時候,院子里正在讀書的小和尚還有俗家小孩停下了聲音,齊齊看了過去。而玄奘也自是將目光投向了這麼一群人,他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就听到面前這位貴夫人張嘴就朝他來了句「女婿。」

靜下來的院落里,丞相夫人這一聲稱呼十分明顯。

玄奘︰「……???」

玄奘臉上的笑直接僵住了。

這位夫人,請不要到處認親好嗎,貧道上輩子加這輩子都還是個處男,難道還能是在夢里當的你女婿嗎?

丞相夫人月兌口說了這麼一句後,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是認錯人了。畢竟她自己知道,她那女婿光蕊早在十八年前便趕赴江州當任,怎會像眼前這僧人一樣年輕,便面露歉意道︰「這位法師,恐是我認錯了人,實在是因法師你的相貌同我那女婿十分相像,聲音也極為相似……」

說到後面,丞相夫人反而更忍不住疑惑了,畢竟這世上相貌相似之人雖有,但連聲音也相似的實在不多。然而再想到這十幾年來女兒送的信件都是報的平安,又覺得或許真的只是湊巧。

玄奘起身朝丞相夫人頷首,問道,「不知娘子是?」

侍女在夫人身後謙恭回道︰「娘子乃丞相大人之妻。」

玄奘恍然,盡管他自己心中有許多月復誹,但是對上丞相夫人的目光,卻是淡然微笑,「阿彌陀佛,這許是佛祖給的緣分,才讓貧道與娘子的女婿極為相似,又讓娘子在今日與貧道相見,只是貧道確實未曾與娘子女婿見面過,更是第一次听聞。」

丞相夫人點點頭,也接受了這個解釋,只是想著等回府後再給女兒寫信詢問幾番。

因為這個口誤,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略微有些尷尬,只簡單又交談了幾句後,丞相夫人便匆匆帶著人離開了。

玄奘舒了口氣,轉身坐回檐下,結果一抬頭,就被十幾雙眼楮默默盯著。

玄奘︰「……都看著我作甚?」

十幾雙眼楮眨巴眨巴,有小孩面露好奇,開口問道︰「玄奘師父,你跟丞相女婿長得那麼像,會不會是丞相女婿的兒子呀?我听過戲文里那些大人物總是會在外面有個兒子。」

玄奘︰「……」

他環顧了一圈,發現所有孩童都一副等著自己回答的八卦表情,心中呵呵,嘴里卻溫聲道︰「想知道嗎?」

十幾個小腦袋紛紛點頭。

玄奘面露微笑,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發出魔鬼宣言︰

「看來你們今日精神不錯,那我們就來把這《千字文》全篇背誦下來,再默寫遍吧。」

眾小孩︰「……」

等到玄奘給這群小孩上完課,同師父法明見面後,一時便聊起了這個話題,原本只是當做一件趣事,就看到他師父面色變得微妙起來。

玄奘心生不妙,「等等,師父,別告訴我你……」

法明師父嘆了口氣,「玄奘啊,如今你也有十八歲了,這件事我也是時候告訴你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身上模索著,模到一半才想起來他並沒有將那物帶過來,而是留在了金山寺。

法明師父︰「……」

玄奘︰「……」

法明師父咳嗽了聲,收起臉色的尷尬,正色起來,「雖說當初救你時看到的那血書未曾帶來,但你的身世的確不同尋常——」

「別告訴我,我其實是那丞相女婿的私生子。」玄奘面無表情接道,他實在是不希望自己重生了結果還攤上了個狗血身份,而且血書……這種東西听著就不太對,說不定就像他上輩子偶然看到的狗血劇情一樣,他娘其實是個無法掌控命運的婢女,結果被主人侵佔後,又因懷了庶長子而被正妻處置之類的。

法明師父听得一愣一愣地,等听完了,不禁扶額,「胡言妄語。且不說你的身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可知只有正妻才有撫養家主血脈的權利,她們又何必對一婢女做出如此之事,」說到最後,法明師父沒好氣得抬手敲了玄奘腦門,「你干脆去寫個戲本算了,說不得大受歡迎。」

玄奘默默捂臉。

玄奘的身世,說復雜也不復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從法明師父話中,他知道了當初裝著他的木盆里放著的血書基本將他的身世說得清清楚楚。

他的母親是丞相的嫡女,他的父親是十八年前的狀元陳光蕊。當年跨馬游街時,正踫上丞相嫡女拋球選婿砸中了他,婚事過後便等到聖人任命趕赴江州上任,誰知坐船時那船夫心生惡意殺害了陳光蕊及其書童。

那船夫行凶後,因色心佔據了他娘,又假冒了他爹的身份,去了江州上任。之後他娘因發現月復中懷了他這喪夫遺子而無法尋死,直到生下他後,為了保住他性命才將他放到木盆里。木盆順流而下,最後被法明師父听見他哭喊的聲音,救了下來。

這番身世講完,法明師父看玄奘表情淡淡,以為他是將情緒壓在了心中,「你有何想法?」

玄奘……嗯,玄奘沒想法。

不像是他師父以為的那樣,玄奘其實什麼感觸也沒有。也許是因為他擁有上輩子的記憶,有過很好的親人,這輩子又生活在氣氛良好的金山寺里,對玄奘來說,他從來都不缺少所謂的親緣之愛。

也就是不缺愛。

不過,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

他對上師父視線,語氣很平靜,「自然是讓那做了錯事的惡徒繩之以法,救出陳娘子。」

雖說如此,但畢竟那血書被留在了金山寺,沒有物證,直接找上丞相府,或許會有些麻煩。

晚上,玄奘翻來覆去想著該怎麼做,最後翻起了自己記錄的小本本,盯上了幾個腳程挺快的妖怪,點了點頭。

那些被盯上的妖怪只覺得背脊莫名生寒,不停地打起了噴嚏。

而有了解決辦法的玄奘已經閉眼睡著。

結果他做了個夢。

夢里有個禿頂老人微笑著同玄奘道,明日可直接上門去丞相府,那物他已經給送來了。

玄奘︰「……」不是,這位老大哥,能解釋下你是誰,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夢里嗎?

正準備念起經文,看看是不是哪個妖怪想來個物理超度,玄奘便看到眼前這男人化作青煙消散了。

然後他直接醒了。

玄奘面無表情地看著上方房梁,突然感覺手中好像觸感不對。等他抬起手時,發現手里正握著張發黃的紙張,再一看內容,分明就是他師父說的那張落在金山寺的血書。

玄奘︰???

那家伙到底是誰?

雖然頗為無語那位沒經允許就跑進別人夢中的老大哥,但對方的確給他解決了難題,第二天,玄奘便帶著這血書上了丞相府。

等到通報過後他進到正廳,發現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坐在位上。尤其是那丞相,用著審視的目光看他。玄奘不露痕跡地看了眼丞相夫人,明白了自己會這麼快準許進府的原因。

估計是因為這位丞相夫人同丞相說起了他相貌和聲音的事,而身處官場的丞相心眼卻是不缺少的。

玄奘並未廢話,直接拿出血書交給了丞相。這份物證加上玄奘本人與陳光蕊的相似,基本是人證物證皆全。丞相再怎麼震驚,都只得相信他的女兒受了十幾年的苦,這些年的家書只怕都是在那惡徒脅迫下寫的。

一朝丞相,想要處理這件事情自然是極快的,他直接將這件事情上奏給了聖人。

要知道現在在位的聖人可是李世民,听到有人敢搞死朝廷親封的狀元,還假冒身份上任,這種被踐踏了皇權威嚴的事情直接就讓他怒了。

天子一怒,丞相就得了六萬御林軍,奔向江州輕松拿下了那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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