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賀蘭羽正和趙公公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賀蘭淵已經翻身上了馬，沒知會任何人，徑自騎馬向前疾奔而去。
賀蘭羽一看情況不對，也急忙上了馬，朝他追去。
隆冬臘月的夜，寒風凜冽，卷起兩人身上罩著的狐氅，鼓動著上下翻飛。
馬跑得飛快，不一會兒便融進了幽沉沉的夜色里，騎在馬上的人或許不覺得什麼，但站在原地的趙公公卻看得一陣心驚膽寒。
他轉過頭，見一眾侍衛還愣在原地，急得直跺腳。
「哎喲，你們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趕緊追去呀！這天寒地凍的，君上和王爺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咱們誰都別想活！」
「是！」
十幾名侍衛忙應聲上馬，一並朝賀蘭淵追去。
大概是因為很久沒騎馬了，賀蘭淵一口氣騎出了十幾里地，才勒住韁繩，讓馬兒慢慢向前走。
不多時，賀蘭羽便追了上來。
「皇兄騎馬的技藝真是越來越精湛了，臣弟佩服！」他笑著恭維道。
賀蘭淵但笑不語，俯身模了模馬頸，淡聲道︰「朕哪里有什麼精進，不過是因為你常年在外游歷，對騎馬有所懈怠罷了！」
賀蘭羽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皇兄何必拆穿我！」
兩人並肩前行了一段，賀蘭淵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看賀蘭羽胯下紅棕色的駿馬，心生疑惑道︰「你何時換了一匹坐騎？朕記得，你原先騎的好像是玄風來著！」
玄風是一匹通體黝黑的馬，膘肥體健，跑起來快如閃電，故名玄風！
「皇兄還記得玄風呢！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它現在早就老得跑不動了！」賀蘭羽輕笑著搖了搖頭。
「是麼……」
賀蘭淵垂眸，似是陷入回憶道︰「朕記得，玄風是父君還在時從大宛進貢來的良駒，你也知道，大宛多汗血寶馬，玄風更是其中跑得最快的！」
「這我怎麼會忘？當時，皇兄與我都想要玄風，父君有意把玄風賜給皇兄，但是皇兄見我對玄風喜愛得緊，便忍痛割愛，把它讓給了我……」
賀蘭羽頓了頓，感嘆道︰「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真是不懂事，竟然奪皇兄所愛！」
「區區一匹馬而已，你喜歡，朕讓給你也無妨！不過話又說回來，從小到大，朕讓給你的東西還少嗎？」
「也是，旁人都說，我們不愧是兄弟，連喜歡的東西都一樣！」
「是啊！我們是兄弟！可就算是親兄弟，也有無法相讓的東西，你說是嗎？」賀蘭淵扭頭看向賀蘭羽，目光幽幽的問。
皎皎月華映著他稜角分明的臉，竟有些說不上來的陌生。
賀蘭羽淺淡一笑，望著他沉郁的雙眸，緩慢卻堅定的道︰「皇兄所言極是，有些東西可以讓，有些……卻讓不得！」
說罷，不等賀蘭淵開口，他便騎馬向前而去。
賀蘭羽今日穿了一件絳色的氅衣，脖領和袖口處是滾邊的狐毛，雪白雪白的，更襯得氣質溫潤如玉樹芝蘭，是大多數女子都會中意的翩翩公子。
不像他……
數年的帝王生涯已經使他養成了殺伐決斷的性子，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就連穿衣都更傾向于藏藍和玄青。
皇後常說，他太死氣沉沉了，不像是正值盛年的男子，倒更像是已近暮年的老人！
誰又會喜歡老人呢？
她們不過都是因著他的身份，而不得不刻意討好罷了！
望著賀蘭羽策馬前行的背影，他心里忽然生出些不該有的想法——如果賀蘭羽出了什麼意外，她是不是就會把心思放回他身上了？
賀蘭淵握緊手里的馬鞭，有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在胸腔氤氳，幾欲噴薄而出。
這時，只听幾道「嗖嗖嗖」的破空之聲傳來，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侍衛被袖箭射中，接二連三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賀蘭淵立刻反應過來遇到了刺客！
他抓緊韁繩，一個旋身藏在了馬月復側面，利用馬身做掩護，趁機觀察四周的情況，眉頭微微皺起。
與此同時，賀蘭羽發現遇刺後，急忙趕了回來，和剩余的侍衛一起護在四周！
「皇兄，你沒事吧？」賀蘭羽關切的問。
「沒事。」
賀蘭淵望向前方，沉沉的黑暗里，數不清的人影朝他們奔襲而至。
……
賀蘭淵遇刺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顧冉正打著哈欠，準備睡覺。
听到宮人的稟告後，她頓時睡意全無，別說衣服了，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光著腳就要往外跑！
還是阿夜眼疾手快拽住了她，指揮小川子等人替她更衣。
瞧著他們慢吞吞的，一層又一層的替她穿衣服，顧冉急得火急火燎的，不停催促道︰「哎呀，你們快點，這都火燒眉毛了，還磨磨唧唧的！」
她索性自己拿過衣服，一股腦的全套在了身上，末了拿氅衣一罩，穿上靴子就向外面跑去。
跑到門口的時候，顧冉回過頭來，對站在一旁發愣的錦芍說︰「愣著干什麼？跟上呀！」
錦芍一怔，待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淚水頓時涌了上來。
這還是自她重回長極宮後，顧冉第一次同她說話。
她還以為經過上次那件事，自己已經徹底失了顧冉的信任，她甚至想等有機會，就請命調到別處去。
誰曾想……
「是！」
錦芍忙不迭的應聲，在小川子等人鼓勵的目光中，疾步跟了上去。
來傳信的宮人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顧冉想，既然是遇刺，還特意傳了消息過來，賀蘭淵多半是受傷了，而且肯定傷得還不輕！
「……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顧冉喃喃道，腦海里忍不住浮現出賀蘭淵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畫面。
他握著她的手，氣若游絲的囑咐她暫代朝政，等他們的孩子出生後，還要輔佐幼帝。
顧冉搖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
顧冉啊顧冉，你想什麼呢？你特麼的哪兒來的孩子呀？
還幼帝呢！
像你這種無所出的皇後，一旦賀蘭淵嗝屁了，那可是要跟著殉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