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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四回 干股 隱憂

季善剛進了通往內院的垂花門,紅綃便滿臉是笑的迎了上來,「大女乃女乃,我們小姐一直等著您吃飯呢。」

「是嗎?」季善笑起來,「她是等我吃飯,還是等我去通風報信兒呢?倒是難為她,陪我餓到這個時辰,那快走吧。」

一行人遂魚貫去了羅晨曦院里。

果然羅晨曦正守著滿桌子的菜在發呆,听得季善終于回來了,忙起身笑道︰「善善,你可算是回來了,肯定餓壞了吧?快過來吃飯,我特地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清炒蝦仁,你要不先喝碗湯?」

一旁紅綾已知機的在帶著個小丫鬟,把扣在盤子上,好讓菜肴保溫的碗都給揭下來,撤掉了。

季善上前坐了,才笑道︰「都這個時辰了,晨曦你就該自己先吃啊,等我做什麼。」

羅晨曦先叫了紅綃端水來她淨手,方道︰「我一天到晚都在房里坐著,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操心,連動得都少,根本就不餓。況你可都是為了我,才又是受累又是餓肚子的,我連等一會兒你吃飯都等不得了,也太沒良心了吧!」

季善晲她︰「小嘴兒這麼甜呢?真是心痛我才等我的,不是因為想向我打听什麼呢?不說實話,我可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羅晨曦立馬笑得一臉的討好,「哎呀,主要真是心痛你,才等你吃飯的,旁的都是附帶的啦……」

季善就「噗嗤」笑出聲來,「我就知道,某人是無事獻殷勤。那還等什麼,還不給我布菜呢?」

「啊?哦哦哦,好,馬上服侍大女乃女乃啊。」羅晨曦便忙起身拿了筷子,給她夾起清炒蝦仁來,又忙盛了碗湯給她,還要給她夾雞翅膀,「都說吃了雞翅膀會梳頭,那善善你可得多吃些才是。」

說得季善哭笑不得,「那你豈不是要吃無數的雞翅膀才頂用了,我好歹還會梳幾個簡單的發式,你可連我都不如!」

不過的確餓了,也就顧不得與她多說了,埋頭大口吃起菜來。

羅晨曦見狀,也吃了些,卻是心不在焉,好容易估模著季善吃得有六七分飽了,到底再忍不住小聲開了口,「善善,那個……方才你見到……他了吧?覺得怎麼樣?你們又說了些什麼呢,你這麼久才回來,肯定說得都還算投機吧?」

季善吃得差不多了,端了湯碗喝了幾口咽下後,才擦著嘴巴揶揄羅晨曦道︰「難得你忍到現在才開口,好吧,那我不賣關子了。我對妹夫第一印象也挺好,長得好,懂禮節,說話听起來也有條有理,顯然是個肚子里有貨的,不怪那麼容易就贏得了我們家大小姐的芳心呢!」

「哪有!」

羅晨曦臉越發紅了,「那、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呢?爹有考他嗎?師兄呢,又說了什麼?他又都是怎麼作答的?好善善,我心里急得很,你就直接告訴我,也別笑話兒我了,好不好?」

季善見她滿臉嬌羞中也掩飾不住的緊張與著急,決定不逗她了,笑道︰「恩師沒考他,只是問他昨兒才來過,為什麼今兒又要單獨來拜訪?他說昨兒人多口雜,有些話不方便說,所以今兒才會再來的。然後就把之前許你那些承諾,又當著恩師、相公和我的面兒,鄭重的再說了一遍,請恩師只管放心的把你交給他,他絕不會食言,絕不會讓你受任何的委屈!」

羅晨曦驚喜道︰「真的?他既當著爹的面兒也敢那樣說,足見誠意了,爹這下總可以安心了吧?」

季善點頭道︰「恩師和相公都覺得他難得,不過我又問了他幾個問題,為什麼偏偏是你?他就見過你三面,與你相處不超過兩個時辰,真就能產生那麼濃烈的感情嗎?實在他對你好得太難以置信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讓我不當面問清楚了,實在不能真正安心。」

羅晨曦忙道︰「那他怎麼回答你的?」

抿了抿唇,「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為什麼偏就是我?他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我真值得他對我那麼好嗎?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出身實在不算好,家族還人丁單薄沒助力,反而負累一大堆;我自己也只中人之姿,還既不聰明也不能干,哪里值得他對我這麼好了?我本來還想過,要寫信去問問他的,可紙都鋪好,墨都磨好了,又不敢下筆了,怕……」

季善忙嗔道︰「不許你這樣妄自菲薄啊,你的美好但凡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到,也配得上這世上任何男子,怎麼就不值得他趙穆對你好了?我之所以問他,可不是貶低你,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不希望你冒一絲一毫的險而已。」

頓了頓,「他說他第一次見你時,你笑得純粹又陽光,就那一眼他便已經被打動了,因為他身邊從來沒有人笑過,他自己更沒有那樣笑過。之後跟你接觸了你兩次,越發了解你後,他就更心動了,大抵你們的緣分是上輩子就注定好的?還以他已故親娘的名義發了誓,為你付出性命都覺得皺一下眉頭,如此不但恩師和相公、便是我,自都是無話可說了。」

羅晨曦早已是轉低沉為喜,不待季善話音落下,已急急道︰「他、他當真這麼說啊?還以他已故親娘的名義發誓?他可真是,怎麼能打擾了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的清淨呢?」

季善笑道︰「某人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還‘他可真是’,好歹責怪人要有點責怪人的樣子吧?」

羅晨曦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紅著臉道︰「我哪有嘴巴咧到耳根。那待會兒他們散了席,他、他就要回去了嗎?」

季善道︰「恩師特地讓我備了火鍋,說昨兒大姑爺沒怎麼吃,今兒可得補回來,還說昨兒也沒有好生喝幾杯,今兒爺兒幾個要好生喝幾杯才是,估模著一時半會兒且散不了。我還與你師兄說了,抽個空兒與恩師說說,讓妹夫去師母靈前上香磕頭之事,畢竟之後幾日客人一多起來,可就未必能有今日這般清閑的機會了。若恩師同意的話,指不定晚上也要留妹夫吃了飯再回去了。」

羅晨曦忽然抱了季善的胳膊,笑得那叫一個討好,「善善,那、那個,你能不能……能不能……」

可惜話才起了個頭,已讓季善無情的抽回手臂,斷然拒絕了,「不行!在恩師的眼皮子底下,我可不敢幫你們見面,你以為恩師已經對妹夫很滿意了,就會真待見那即將搶走自己女兒的小混蛋了?不可能哈,恩師心里一年半載都過不了這個坎兒,你想把他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恩師的好感給全部抹殺掉,就盡管作吧。」

說得羅晨曦訕訕的,「人家又沒說是要見面,你就知道人家要說什麼了?不見就不見嘛,什麼大不了的……怎麼說也是過來人,以往跟師兄膩歪起來,簡直能晃瞎人的眼,結果卻一點也不能將心比心……再說我又不是要怎樣,就只是想著遠遠的看一眼而已……」

季善呵呵,「我跟你師兄那是成親後才膩歪的,你這個能比嗎?再說了,不還有幾日,就能光明正大的見面,以後日日都能在一起膩歪了麼,至于急著這幾日呢,多的時間都等過來了。好了,我吃好了,得去看著人、對著單子給你裝嫁妝了,大後日就要鋪妝,抬到碼頭去裝船了,我忙得很,可沒時間跟你磨牙哈。」

說完起身不由分說閃人了。

余下羅晨曦看著她的背影,慪得直跺腳,「我話還沒說完呢。」,轉念想到她方才轉述的趙穆說的那些話,又忍不住捂住臉,笑起來。

季善去到給羅晨曦堆放嫁妝的空院子看了一回,見負責的管事與媳婦子們都正對著單子該裝箱的裝箱,該打包的打包,都是一副小心仔細的樣子,很是滿意,拍了幾下掌,笑道︰「連日大家都辛苦了,等大後日大小姐鋪妝時,再給大家發一個大大的紅包,怎麼樣?」

眾人便都歡呼起來︰「多謝大女乃女乃。」

季善遂又大概計算了一下嫁妝的抬數,確定裝滿滿當當的一百二十抬完全沒有問題,便是到了京城,這份嫁妝也足夠看了,才笑著出了裝嫁妝的院子。

迎面就遇上了向嫂子,「大女乃女乃,老爺他們已經散了,我才帶人收拾好。現在老爺帶著大爺和大姑爺去了後邊兒給夫人上香,估模著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事兒,您看要不要早些把晚上的菜色安排好,以防老爺留大姑爺用了晚飯再回去?」

季善听得羅府台果真帶趙穆去給羅夫人上香了,不由暗贊了一聲沈恆‘干得漂亮’,方笑道︰「自然要安排好……中午老爺喝得高興吧?既然老爺高興,那更得安排了。不過中午吃得油膩辛辣,晚上最好清淡些,中午我和大小姐吃的蝦還有吧?那做個龍井蝦仁,蒸個鱸魚,再做個一品湯鍋,配幾樣時令小菜也就差不多了,主食就粥也備些,面也備些吧,大姑爺是京城人,應當更好面食。」

向嫂子笑著應了,「還是大女乃女乃想得周全,那我待會兒擬好了菜單,再給大女乃女乃過目啊。」

季善擺手道︰「過目就不必了,你辦事我還不放心不成?對了,後日開始大宴賓客的三家外庖幫廚可都已列好菜單子了?這個我得瞧瞧才成,後日開始,接連三日都是正宴,省城都會來好些賓客,可出不得任何岔子。」

本來羅晨曦還讓她就讓飄香也參一份兒的,說橫豎包給誰都是包,干嘛肥水便宜了外人田?

季善想來想去,到底還是婉拒了,飄香主打麻辣酸辣味型,別的菜真做得一般,哪能承辦這樣的大宴,且她也不想讓飄香與羅府台扯上任何明面上的關系,以免不定時候便橫生枝節了。

是以最終定了城里的醉仙樓、四喜樓和蘭亭閣這三家,至于聚豐樓,季善壓根兒不會考慮,也算是先小小的為葉大掌櫃一家出了一口氣了!

向嫂子笑道︰「三家倒是都說的今兒定會送菜單子來,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子還沒來,許是有什麼事兒耽擱了?我馬上打發人催去。」

季善「嗯」了一聲,「我明兒上午還得去一趟許夫人家,大後日可全靠她這個全福太太為我們大小姐梳妝張羅了,你記得早些讓人替我備好車,我好早去早回。」

真的是忙不完的事兒,好在打後日起,通判夫人秦夫人、守備夫人鄭夫人兩位夫人便會帶著兒媳們過來幫忙待客了,不然她真是要分身乏術了。

到得申末,外院果然傳話進來,羅府台留趙穆用了晚飯再回去。

季善與向嫂子早有準備,自然紋絲不亂,很快便抬了宴席去外院的花廳,羅府台便領著沈恆與趙穆又開了席。

季善自己的晚飯則仍是跟羅晨曦一起吃的,等吃完飯,小丫頭子上了茶來,季善便自袖里掏出了一份早已備好多日的文書,與羅晨曦道︰「趁這會子得閑,晨曦你把這個簽了吧。」

羅晨曦一臉的莫名其妙,「這是什麼呀?」,便要仔細看那文書。

季善卻已道︰「你管它是什麼呢,讓你簽你就簽便是了,總歸我不會害你。紅綾,給你們小姐拿筆墨來。」

羅晨曦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害我,那我也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啊……干股契書?茲定于X年X月X日轉讓羅氏晨曦兩成‘飄香’的干股……善善你這是什麼意思呢?我不會要的哈,說什麼都不會要,你馬上把這契書給我撕了,真是虧你想得出來,算了,我自己撕……」

季善見她說著,就作勢要撕文書,忙一把奪了過來,笑嗔道︰「你以為你撕了這張,我就弄不來下一張了?我那兒多的是,所以你就干干脆脆的簽了多好。再說了,這送上門的銀子,不要白不要不是?如今我們飄香還沒有真正做大做強,一年下來也就兩三千銀子的利潤,兩成就是四五百兩,于尋常百姓來說是一筆巨款,于你來說,卻算不得什麼,主要還是心意。難不成,你嫌這份心意太薄了,所以不肯收呢?」

羅晨曦瞪她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飄香是你一手創辦,又辛苦經營,才有今日的,可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是葉大掌櫃等人的,我什麼都沒做過,哪來的臉要這兩成干股呢?再是空手套白狼,也沒有這樣套的。」

「況我嫁妝本來就夠厚了,爹給了我那麼多,加上賓客們的添妝,還有……他送來的聘禮也大半都陪回去了,已經夠厚了。你和師兄也早給我添過了,那些首飾布料可都還在家里呢,還要多少心意?更不必說這些日子以來你和師兄都為了我忙得腳不沾地,這心意已經快比天高比海深了,反正我說什麼也不會要的!」

季善看向她,認真道︰「你幾時空手套白狼了,當初要不是你借了本錢給我們,飄香壓根兒就開不起來,自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規模,讓我們夫婦和店里那麼多人日子都還過得不錯了。這還是你給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就更多了,開張當日若不是有你去給我們壓陣,前頭幾個月也都是靠著你的名頭震懾宵小,縱飄香能開起來,也肯定站不穩腳跟……」

「可是……」

見羅晨曦要說話,忙繼續道︰「而且我們不是已經求過你,以後便不求了。等我們將來把分店開到京城去後,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我們還跟龍連邊兒都搭不上,不靠你,不靠大姑爺給我們撐腰,還能靠哪一個去?所以我們這是在提前投資好嗎,你就別推辭了,不然回頭葉大掌櫃知道我這麼件小事兒都辦不好,肯定要說我的。」

羅晨曦卻仍是不肯要,「你就算借了我銀子,也早還給我了,且當時我們已是好朋友好姐妹了,我去給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捧個場,難道不應該呢?」

季善只得繼續道︰「行啊,你不簽也沒關系,反正我和葉大掌櫃都已定了那兩成干股就是你的,也已經告知過你這事兒了,只等著以後每年年底給你送銀子去京城就是。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兒,我們送不送是我們的事兒,哪怕送到後你給扔了呢,那也不干我們的事兒了!」

好說歹說,到底說得羅晨曦松了口,「好吧,那就算這兩成干股是我的吧,不過契書什麼的就不必了,都是自己人,何必這般見外?只彼此心里知道就是了……我已經退了一步,善善你要是還不肯也退一步,那我們就去見爹,看爹怎麼說吧。」

只要不簽契書,那干股便算不得她的,連同將來送了銀子去京城給她,她也折成其他東西,最好是產業,再還給善善和師兄就是了。

季善聞言,惟有笑道︰「好吧,那就先不簽契書了,橫豎我們大家心里知道就是。」

現在說不服晨曦,總有一日能說服的,她且不必急于這一時,慢慢兒吧。

姑嫂兩個就這樣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把這事兒定了下來。

天兒也漸漸黑了,季善便叫了楊柳,「去看看前頭老爺他們散了沒?」

待楊柳答應著去了後,羅晨曦方與季善道︰「善善,今兒中午也喝,晚上也喝的,肯定爹和師兄都有了酒。爹跟前兒自有川連等人服侍著,師兄跟前兒卻是沒人服侍,那煥生也不能進內宅,青梅又膽子小,你還是先回去吧,省得師兄待會兒回來了,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季善也有些擔心沈恆,便沒與羅晨曦客氣,點頭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別擔心恩師,川連幾個都是妥當人,肯定會服侍好恩師的。」

如此一路回了自家院里,沈恆沒回來,楊柳先回來了,「大女乃女乃,前邊兒已經散了,老爺讓大爺送大姑爺,大姑爺卻非要先和大爺一道,服侍老爺歇下後才離開,所以這會兒大爺正送大姑爺,估模著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

季善點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楊柳行禮退下後,方月復誹起來,這趙穆也太會討岳父大人歡心,太會來事兒了吧?不過他都是為了晨曦,也是好事兒……

沈恆卻一直到季善洗完澡洗完頭發,連頭發都絞得半干了,又與青梅說了一會兒閑話,還沒回來。

季善不由有些急了,因與青梅道︰「你打發個婆子,去瞧瞧大爺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就送個客到大門外而已,至于這麼久嗎?

青梅應了「是」,正要出去,外面就隱隱傳來了婆子的聲音︰「大爺回來了。」

季善這才松了一口氣,領著青梅接了出去,「相公,你回來了,怎麼這麼遲啊?」

沈恆見她只穿了中衣,忙道︰「快屋里去,仔細著涼了。我送了大姑爺出門後,恩師又叫我過去說了一會兒話,所以現在才回來。」

季善聞言他身上倒是沒多少酒氣,與他一邊往里走,一邊笑道︰「我還給你準備了醒酒湯呢,沒想到你沒喝多少,倒是白準備了。那你先洗漱一下,我們再說話兒吧?」

沈恆點頭,「好。」

季善便在目送他進了淨房後,打發了青梅,先上床去煨著了。

一時沈恆洗漱更衣完出來,季善方笑道︰「下午听說恩師帶著大姑爺和你去給師母上了香,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促成的,真是個能干相公,過來親一個以示獎勵。」

沈恆自不會與這樣的好運氣作對,依言走到床前,俯身讓季善在他臉上親了一記,才道︰「我吹了燈睡吧?累了一整日了,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季善見他並沒像往常那樣順著竿子往上爬,心知有異,點頭笑道︰「那你去吹吧。」

待沈恆吹了燈,模黑回到床邊,上床躺到她身邊後,她才低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嗎,我看你有心事的樣子,今兒恩師和你不是都對大姑爺印象極好,一直都相談甚歡呢?」

沈恆輕輕握了她的手,道︰「本來一直情緒都還不錯的,下午大姑爺對著師母的靈位,也是跟上午一樣的說辭,請師母只管放心把師妹交給她,就像善善你說的,他既然敢對著師母的靈位都這樣說,自然心意不會有半分摻假了。恩師也很高興,說能有大姑爺那一番話,師母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可方才我送了大姑爺出去後,恩師讓人叫了我回去,與我說了一些話,我便再高興不起來了。」

季善忙道︰「那恩師都與你說什麼了?莫不是恩師其實不滿意大姑爺,之前都是裝的,其實一點不想把晨曦嫁給大姑……那趙穆?」

沈恆道︰「倒也不是,大姑爺個人條件擺在那里,又那麼有誠意,恩師怎會不滿意?況這可是太後娘娘懿旨賜的婚,也不是恩師不想嫁女,就能不嫁的,除非恩師想抗旨不遵,那可是大罪。恩師主要是擔心……擔心大姑爺志向太遠大,將來不知道會如何,那潑天的富貴豈是好掙的,有命掙還得有命享才行啊!」

嘆了一口氣,又道︰「恩師還說,雖說他‘學得文武藝,貨于帝王家’,要說沒想過將來要封侯拜相,位極人臣,肯定不可能。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上頭沒人提攜,沒人守望相助,將來能做到一省總督或是布政使,已是頂天了,所以一直想的都是能主政一方,造福百姓,無愧于心足矣。但若將來不得不卷入那些要命的明爭暗斗里,他可就休想獨善其身,更怕萬一……會保不住師妹,指不定到時候師妹還已有了兒女,叫當爹、當外祖父的人如何忍心?」

季善听明白了,皺眉道︰「也不怪恩師擔心,上頭那些人的爭斗豈是我們這些人能摻和的?一個不慎,便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這些原本是可以離我們很遙遠,無論將來是狂風還是驟雨,都淋不著打不著我們的……不過大姑爺不是保證過了,哪怕拼上性命,也會讓晨曦這輩子平安喜樂,子孫滿堂,壽終正寢嗎?我看他的樣子,倒像是胸有成竹啊。」

以致她當時竟沒想到這一點。

沈恆輕嗤,「壓上身家性命豪賭的人不都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都胸有成竹,覺得勝利一定會是屬于己方的嗎?可勝利者從來都只有一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厲害也不可能沒人比你更厲害,這最後的結果誰知道呢?縱最後勝利真是屬于大姑爺一方的,當中那漫長的擔驚受怕的日子,又是好過的麼?尤其師妹還是個那般開朗陽光,愛說愛笑的性子……」

說得季善心里越發沉甸甸了,片刻才道︰「我們雖然還沒為人父母,也能想到天下大半父母對自己兒女的期望,說到底不過‘平安喜樂’四個字罷了,尤其恩師還只有晨曦一個女兒……這叫什麼事兒啊,也不知道大姑爺為了晨曦,肯不肯急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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