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墓室中轉了一圈, 空蕩蕩的,除了八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墓道, 什麼也沒有。
萬俟林木說︰「這個墓室到底是干什麼用的?」
羅參說︰「八條墓道都是通往這個墓室, 根據你們所說,這個墓室囚禁的是鮫人王東涸,那可能性只有一點了。」
萬俟林木說︰「什麼?」
羅參說︰「取香。」
取香?
萬俟林木猛然想起了夢境中取香的過程, 這也太……
羅參說︰「八條墓道都是死胡同, 而且翻板下面,無一例外涂了催情的香粉,掉下翻板的‘獵物’,應該都是為取香準備的。」
這些獵物,是為了給鮫人王交/配而準備的,目的就是為了鮫人凝香!
萬俟林木嫌棄的說︰「誰干的這種缺德事?為了凝香?」
羅參一臉少年老成的模樣,淡淡的說︰「凝香可是好東西, 自古以來只有鮫人王可以出鮫人凝香, 但也不是所有的鮫人王都有凝香, 據我所知,能出凝香的鮫人王, 應該不出三個,而鮫人因為性格的緣故, 一般性需求都很冷淡, 凝香便成為了無價之寶。」
比鮫人落淚的珍珠還要寶貝,比鮫人的尸油做成的長明燈還要珍貴,千金難求, 東涸的災禍,也就是他所出的凝香。
眾人正說話,突听「唔……」的一聲,是丁驚香醒了過來。
丁驚香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楮,眼神里還有些迷茫,下意識的「嘶……」了一聲。
丁驚香身上裹著萬俟林木月兌下來的外衣,他稍微一動,衣服就要滑落下來,萬俟林木立刻說︰「別動。」
丁驚香低頭一看,登時大驚失色,連忙抓住衣服,裹緊自己,說︰「這……這是……」
萬俟林木說︰「你不記得了?」
丁驚香眼神晃動,說︰「我……」
看起來他腦子里很混亂,扶住自己的額頭苦思冥想,突然輕輕嗅了嗅鼻子,說︰「凝……凝香?」
他說著,豁然站起來,差點直接栽在地上,何仙姑趕緊跑過去扶住,說︰「師父父,你別激動鴨!」
丁驚香的目光在四周亂瞟,說︰「東涸?!是不是東涸!東涸在哪里?他在哪里?!」
萬俟林木說︰「剛才的確有個鮫人,不過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丁驚香激動的說︰「東涸!東涸你出來!」
「他為什麼會在這里……」
「這也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萬俟林木說︰「丁驚香,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海王信物本應該在你的手里,為什麼會懸掛在這個洞窟的大門上?」
丁驚香抬起頭來,眯著眼楮看向萬俟林木,說︰「你……怎麼知道?」
萬俟林木笑眯眯的說︰「我不但知道,還知道原來你是一個吃了就跑的渣男!」
丁驚香臉色一僵,何仙姑一臉迷茫,看了師父看萬俟林木,說︰「你們在說什麼鴨!打什麼啞謎!」
萬俟林木說︰「其實我對你的私人感情沒什麼求知欲,你只需要告訴我們,為什麼海王信物會出現在這里就可以了,或許這個洞窟和你有關系?」
丁驚香頹然下來,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萬俟林木皺眉。
丁驚香說︰「海王信物的確應該在我手里,但是我弄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失的,一直沒有找到,我其實……其實以為是東涸偷偷回來過,把海王信物取走了,沒想到……」
畢竟海王信物是鮫人王的象征,就相當于皇帝的傳國玉璽,丁驚香霸佔著信物,卻不能給東涸一個交代。突然有一天,他發現信物不見了,丁驚香自然而然的以為是東涸拿走了信物,他失落了好一陣子,但是沒有發現東涸的蹤跡。
從那之後,丁驚香再也沒有看到信物,也沒有看到過東涸。
丁驚香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知道為什麼海王信物會在這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東涸會在這里,我也……我也很想問清楚這件事情。」
丁驚香又說︰「還有……很奇怪的一點。你們說東涸突然消失了,他如果能離開這個地方,為什麼一直不走,偏偏要留在這個地方?」
東涸身上纏繞著鎖鏈,一看就不是自願留在這個地方的,但他突然消失了,說明東涸完全有能力離開這里,為什麼不走?
為什麼,又突然走了?
丁驚香覺得頭很疼,腦袋里一大堆的疑問,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也很痛,好像做夢一樣,但身體的感知告訴他,完全不是做夢,他剛才的確在「睡夢」中和東涸再一次發生了關系,他身上殘留的凝香氣息就能證明一切。
眾人一時間陷入了沉思,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
而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是哪里,為什麼會出現花房,為什麼會出現無止礦,和無情花蠱有什麼關系,和子棄有什麼關系,和何氏又有什麼關系……
萬俟林木正在沉思,就听到十二突然說︰「小貝殼有點不對勁。」
萬俟林木回頭一看,就見變成少年的小貝殼突然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十二一把伸手摟住小貝殼。
小貝殼本就是貝類,此時更是柔若無骨,軟塌塌的掛在十二身上,白皙猶如陶瓷的面頰染上了一層紅釉,整個人蒸騰著熱氣,嗓子里發出輕微的喘息聲,眼神也變得好似春水一般。
最重要的是,小貝殼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香噴噴貝類的氣息,氣味越來越濃重了……
十二登時感覺壓力有些大,尤其小貝殼還掛在他身上,露出難耐的表情。
羅參皺眉說︰「他對催情香粉的味道比較敏感,咱們要趕緊離開這里。」
萬俟林木趕緊說︰「十二,幫忙照顧一下小貝殼,我們去找機關。」
十二︰「……」
十二木著一張面癱臉,林木哥也真是心大,說過很多次,自己是一個喜歡吃貝類的水龍,為什麼沒人相信。
眾人立刻在墓室的四周尋找,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羅參快速巡視了一遍整個墓室,最後來到碎裂的棺床旁邊,伸手在棺床四周模索著什麼。
萬俟林木說︰「發現什麼了?」
羅參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示意萬俟林木不要出聲,不斷的伸手模索著棺床旁邊的地磚。
羅參的唇角突然挑起來一些,抽出幾根銀針,「 嚓!」插進了棺床旁邊的一塊石磚縫隙中,「 嚓 嚓」輕微的撥動了幾下。
萬俟林木屏住呼吸,就听到「卡!」一聲輕響,不知道是撥到了什麼東西,緊跟著「轟——隆隆」的聲音響了起來,棺床竟然慢慢位移了一段距離。
因為棺床已經被打爛,所以位移了一段距離之後就卡住了,只打開一個不到一人寬的口子。
黑洞洞的口子下面是無底深淵,竟然接上了一條甬道。
「有路!」萬俟林木說︰「機關竟然在棺床下面?」
羅參說︰「事不宜遲,離開這里。」
十二趕緊背起小貝殼,奈何小貝殼在他背上扭來扭曲,實在不老實,也不知道他是一只貝殼,還是一條水蛇,扭得十二火大,恨不能一口生吞了這香噴噴的小貝殼。
十二干脆把人打橫抱起來,小貝殼回手勾住十二的脖頸,張開嘴巴,「嗷嗚」一口,直接咬在了十二的耳垂上。
了不起。
十二陰沉的臉上青筋一蹦,自己這條水龍,竟然被貝殼咬了。
羅參打頭,鑽進地道之中,因為他現在縮水了,所以身材並不算太高大,微微一縮肩膀,很順利的進入了地道,後面其他人趕緊跟上來。
啪!
萬俟林木把手電打亮,照亮了整個墓道,說︰「這條隧道通向什麼地方?是誰修建的?」
羅參走在前面,及膝的長靴踩在地上,發出踏踏踏的腳步聲,淡淡的說︰「東涸顯然是被人囚禁在這里取香的,如果是為了取香,肯定會有一條通出去的路,否則凝香怎麼送出去。」
取香……
丁驚香听到這里,眯了眯眼楮,手掌不由握緊,圓潤的指甲掐在掌心,卡出一條血痕。
「到頭了。」羅參沉聲說。
隧道走到了盡頭,盡頭並沒有連接著洞窟外面,反而連接著一個石室,他們還在洞窟之內。
石室四四方方,眾人從隧道走進來,就看到一堆的煉丹爐,一共八只,按照八卦的造型分部在石室四周。
丹爐底下還燃燒著熊熊烈火,有「柴火」在里面助燃,竟然正在工作……
萬俟林木探頭一看,睜大眼楮說︰「腦袋?」
那助燃的「柴火」,並不是什麼柴火,而是……一顆顆人頭!
人頭在火焰中燃燒,成為了助燃的工具,有的腦袋已經燒成了一顆黑炭球,有的腦袋則完好無損,一個個腦袋面相猙獰,充斥著恐懼與不甘。
何香菇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說︰「太惡心了鴨!」
從隧道一路走來,因為遠離了催情的香粉,小貝殼感覺稍微好轉了一些,剛想要下地自己走,就看到了丹爐下面的那些人頭,嚇得「嗖!」一聲,一個矯健的躥身,直接又蹦回十二懷里,還用兩條小腿緊緊夾住十二,抱住他的脖頸瑟瑟發抖。
十二︰「……」自己、真的、是、水龍……
萬俟林木皺眉說︰「煉丹爐?」
「不,是煮香的爐鼎。」一路上沉默的御邪突然開口。
「煮香?」萬俟林木說︰「你們香人的獨家法門?」
丁驚香說︰「我們的確用這樣的方式煮香,但……但不會用人頭助燃。」
御邪半蹲在地上,看了看那些煉丹爐,一個個仔細的看過去,說︰「我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個洞窟的主人,要囚禁鮫人王了。」
丁驚香立刻說︰「為什麼!?」
御邪說︰「你身為香人的長老,不知道煮香的禁忌麼?」
「煮香的禁忌?」丁驚香眯了眯眼楮。
御邪淡淡的說︰「你們都說子棄是魔頭,但是你們從來不知道,他為香人做過多少貢獻。」
御邪指了指那些丹爐,說︰「子棄成為族長之後,下令焚燒過一些典籍,那些就是香人之中的禁術,包括永生花,和你們眼前煮香的禁術。」
煮香,其實和冶煉之術差不多,他們遇到湛盧的時候,見識過了以肉身祭劍的殘忍禁術,煮香也是如此。
很多香需要高溫才能徹底散發幽香,然而這樣的高溫很難尋覓。
冶鐵用人體祭劍,是因為人體含有油脂,同理,煮香也有用人祭爐的做法,而這種做法中,最殘忍的就是用人頭。
御邪說︰「香氣通神,當時有很多香人認為,只有用人頭這種邪惡的方式祭爐,才能激發香料的精髓,香料吸收了人頭的陰邪和怨念,香氣會變得豐滿,更加富有層次感。」
丁驚香眯了眯眼納精,當時他在族中還是個膽小怯懦的小弟子,雖然師出名門,但是比他能力出眾的師兄師弟一大把,丁驚香是沒有資格去看這些機密典籍的。
丁驚香說︰「這和東涸有什麼關系?和鮫人凝香有什麼關系?」
御邪淡淡的說︰「鮫人凝香是最陰寒之物,但凝香如酒,卻具有水火的兩面性……」
古人認為,酒是神聖的東西,無論大小祭祀,全都離不開釀酒,正是因為酒具有水火的兩面性,包含了陰陽相生這個邏輯,酒是液體,卻能燃燒,陰陽的博大精深,被酒水輕而易舉的考闊在其中。
「鮫人凝香亦是如此,」御邪說︰「凝香是最好的助燃劑,可以旺盛丹爐火焰,同時凝香經過大火焚燒,會散發出經久不息的香氣,能夠更好地入香,凝香的陰寒之氣,又能固攝人頭之中的陰氣和怨氣,可謂是一舉三得。」
「後來……」御邪頓了頓,繼續說︰「無論是凝香還是人頭,都不是我們香人該得到的東西,所以子棄將人頭煮香列入了禁術之中,一同焚燒了。」
萬俟林木打了一個響指說︰「等等,這里現在出現了煮香的丹爐,也就是說……這個洞窟的主人,一定是比丁驚香還要早的人,起碼是丁驚香的同輩中人,而且當時的地位要比丁驚香高,他才能知道煮香這個禁術。」
「不錯。」御邪簡練地說。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楮,突然說︰「何氏……」
「不可能!」丁驚香一口否認,說的非常堅決,說︰「何了然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她是我族中的聖女,平日里連一只螻蟻都不會踩,師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何況她已經死了!」
羅參簡直就是神插刀,冷淡的說︰「但何了然的墓,是空的。」
丁驚香搖頭說︰「還不可能!」
別看羅參現在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但是氣勢一點兒也不輸,說︰「何氏害我這四個字,又是什麼意思?」
丁驚香只顧著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羅參快準狠的連插兩刀,丁驚香眼神渙散,似乎有些站不住了,慢慢靠住牆壁,支撐著自己的力量。
任葬皺眉說︰「這個煮香房是個死路?」
只有一條路通向煮香房,就是他們剛才走進來的隧道,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門,三面都是封閉的。
任葬有些煩躁,說︰「何酴還沒有找到,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沒有理智,咱們需要立刻找到何酴。」
羅參說︰「不要著急,這八個丹爐是按照八卦排列的,有機關。」
羅參走過去,圍繞著那些丹爐仔細查看,萬俟林木等人站在旁邊,等著羅參去發覺機關。
羅參一只手自然下垂,另外一只手握著湛盧古劍,及膝的長靴發出「踏踏」的響聲,整個人又鮮女敕又挺拔,充斥著一股蘇炸天的氣場,女敕的流油。
萬俟林木看著「專心工作」的羅參,感覺真的是又撩又蘇又可愛。
「唰!」羅參挽了一個劍花,將長劍陪在腰間,配合著他黑色的衣服下精瘦有力的細腰,好像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王子,羅參雙手推住其中一個丹爐。
轟——
轟隆隆!
丹爐竟然動了,隨著羅參的推動,劃出了一個軌跡。
原來煮香房的地板是有軌道的!
羅參推動了一個丹爐,很快又去推另外的丹爐,依次將八個丹爐推到指定的位置。
卡!
一聲脆響,最後一個丹爐也被推到了指定的位置,「轟——轟!轟——」
劇烈的響聲天搖地震,其中一面牆竟然轟然裂開,整個牆面是一個巨大的千斤閘,石頭閘門緩緩向上升起,大門打開了。
萬俟林木說︰「真的有路。」
羅參唇角一挑,說︰「雕蟲小技。」
就在羅參的話音剛落之際,「 !」又一聲,千斤閘升到三分之一的地方,突然不動了,像是被卡住了一樣,一聲脆響之後,完全沒了動靜,緊跟著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咯咯咯咯咯——」
「咯咯!」
「咯咯咯……」
眾人回頭一看,煉丹爐的人頭,突然動了起來,一個個翻滾著,帶著火焰,朝著他們發出「咯咯咯」的大叫。
萬俟林木說︰「你是不是擰錯機關了?」
羅參眯眼說︰「不是我,有人踫了機關,誰在那里!」
唰——
一個黑影突然從千斤閘後面閃過去,「叮叮叮——」任生魂猛地打出三根銀針,丁驚香的暗器也隨之飛出,只不過那人跑的很快,而且似乎很熟悉地形,突然消失了蹤影。
御邪說︰「人頭起尸了。」
羅參沉聲說︰「大家不要妄動靈力,這里受到無止礦的影響,動用靈力對自己的傷害很大。」
萬俟林木之前心口疼,就是因為懷夢受到了無止礦的影響。
何香菇大喊著︰「起尸啦!這麼多腦袋,那怎麼辦鴨!」
羅參一臉深沉,眯了眯眼楮,很是淡然的張口,只說了一個字︰「跑。」
萬俟林木︰「……」
跑都跑的這麼蘇氣!萬俟林木差點腳下一歪,直接摔倒。
萬俟林木說︰「跑跑跑!」
好歹閘門打開了三分之一,雖然矮了一點,但是起碼能爬出去,羅參「唰!」的握住湛盧,挽了一個劍花,說︰「你們先走,我斷後。」
眾人快速向石頭閘門撲過去,人頭好像觸動了什麼機括,嗓子里發出「咯咯咯」的大吼聲,齊刷刷的向他們滾過來。
有的已經燒焦了,有的還冒著火光,有的臉上充斥著怨毒的猙獰,羅參不用靈力,湛盧一個橫掃,「唰!」沖在前面的頭顱猛地飛上高空,緊跟著被羅參一踹,向後飛出,就好似保齡球一樣,「乒乒乓乓」砸倒一片腦袋。
人頭被羅參阻隔住,其他人快速撲向閘門,矮去趕緊從閘門下面爬出去。
閘門大小有限,再加上閘門只開啟了三分之一,因此最多容許兩個人同時爬出去,人太多了還不行,佔用時間是肯定的。
十二先帶著小貝殼爬出去,其他人跟在後面,何香菇一邊往外爬一邊說︰「鴨鴨呸!我怎麼感覺自己要卡住啦,我最近沒有長胖啊!」
最先爬出去的是十二和小貝殼,小貝殼雖然是少年模樣,但是其實他身材並不高大,反而縴細,柔若無骨,因此爬出去毫無阻礙。
十二則是高大的類型,按理來說,他們這些人里,羅參已經縮水了,十二的身材已經算是最高大的,十二都很順利爬出去,更別說七八歲模樣的何仙姑了。
何仙姑就算滿身嬰兒肥,也不可能鑽不出來。
何仙姑嘴里「鴨鴨呸」,使勁甩著自己的雙馬尾,瞪著小腿兒往外鑽,桌︰「我是長把了,又不是長肉了,鴨鴨呸……拉我一把!」
眾人伸手去拉何仙姑,何仙姑必須緊緊貼著地面才能鑽出來,萬俟林木大喊著︰「不好!閘門越來越窄了!」
原來閘門並不是固定不動的,不升起來,反而越壓越低,怪不得之前高大的十二都能鑽出來,小巧玲瓏的何仙姑卻十分費勁。
萬俟林木使勁矮體,在閘門外面招手,大喊著︰「羅參!快出來!」
起初他們還能看到羅參的長腿,還有揮舞著的黑色湛盧古劍,漸漸的,萬俟林木只能看到一雙黑色的靴子,不停的向後移動著。
萬俟林木心急如焚,已經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樣,只能大喊︰「羅參!羅參!」
踏踏踏踏——
是羅參飛快向閘門跑來的聲音,萬俟林木一把抓住閘門的下沿,用盡全力去頂,但是閘門何止千金重,不使用靈力的萬俟林木根本無法和閘門抗衡,一旦閘門關閉,想要再次打開,或許只能用炸/藥。
踏踏踏!
羅參黑色的靴子飛快的沖向他們,就听到「嗤——!」一聲,眾人先看到一雙黑色的靴子從閘門下的窄縫中滑出,緊跟著是羅參的大長腿,羅參向後壓腰,沒想到他的柔韌性竟然也如此厲害,右腿向前展開,左腿曲起,壓在身下作為支撐,雙手展平,「唰!」一聲干脆利索的滑蹭聲,羅參猛地從閘門下竄了出來。
「羅參!」萬俟林木趕緊一把拉住羅參,將羅參從地上猛地拉起來。
與此同時,羅參向後一擺湛盧,「嗤!」一顆鑽出來的人頭被湛盧一掃,向後跌去。
!!!
閘門掉在地面上,激起厚重的塵土,漫天的塵土之中,一股焦黑的血跡「呲——」的噴出來,人頭正好砸在閘門下面,被砸了一個稀巴爛。
羅參撢了撢自己身上的土,將湛盧寶劍收起,說︰「大家沒事吧?」
萬俟林木︰「……」還是莫名覺得縮水的羅三爺好蘇。
「救命——救命啊!」
「快跑!」
「怪物!快跑啊!」
還不等大家回答羅參的話,一陣陣呼救的聲音從前面黑暗的甬道里傳出來。
煮香房外面,是一條丁字甬道,左右兩邊都能通向,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墓道一樣。
左邊的墓道里突然傳來大喊的呼救聲,伴隨著「踏踏踏」雜亂的腳步聲,不只一個人向他們跑過來。
而且那呼叫聲竟然有些耳熟。
丁驚香皺眉說︰「是何家的弟子。」
和他們一同上路的何家弟子有很多,大多數都是何苦長老的徒弟,因為何苦長老斷定這個地圖里很可能蘊藏著寶藏,或者是何氏香譜,所以何苦長老帶了很多人手。
在越過湖水時候,大家遇到了怪魚,因此全部走散,沒成想那些弟子也進入了洞窟。
踏踏踏——
咕嚕咕嚕……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呼救聲,還有隱約的車 轆聲。
不,不是車 轆。
「人頭。」羅參看向黑暗的墓道。
果不其然,香人弟子們首先從墓道里沒命的跑出來,一個個臉色慘白,驚慌失措,他們身後則是人頭,和閘門里面的人頭一模一樣,燒焦的、流血的、腐爛的,什麼樣的都有,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追趕著他們。
「長老!!」
「救命啊——」
「快救救我們!」
比剛才煮香房里的人頭還要多,起碼有上百個,不要錢大甩賣一樣鋪天蓋地而來,將整個墓道全都堵死了。
萬俟林木一看,說︰「等什麼,快跑吧!」
人頭在後面窮追不舍,香人弟子大喊著︰「長老!怎麼辦,這里太可怕了,前面還有好多尸體!」
「這些腦袋好像也不怕香粉!」
香人的看家本領就是香粉,下毒的、解毒的、催眠的,甚至催情的,各式各樣的香粉,在他們手底爭奇斗艷。
然而這些人頭不怕香粉,香人弟子已經試驗過了。
的確如此,這些人頭都是煮香的「木材」,經過千錘百煉,不是一般的香粉可以止住的。
眾人快速向前沖去,丁驚香額頭上都是冷汗,他在水中被怪魚咬傷了腿,在墓室的時候還稀里糊涂的和東涸發生了關系,丁驚香的體力越來越不支,腿疼,身體仿佛灌了鉛,越來越重,可是現在根本不是停下來的時候。
頭很暈,汗水不斷的滾落,前面的弟子一個變成了兩個,重影的不斷亂晃。
「丁驚香?丁驚香!」
丁驚香好像听到萬俟林木的嗓音,正在叫自己,但是他太累了,只能拼命的向前跑,根本無法回答萬俟林木。
身體搖晃踉蹌起來,「 !」直接跌在地上,一頭栽下去,瞬間就不動了。
「丁驚香!」
萬俟林木就知道丁驚香要出問題,他整個人搖搖晃晃,一臉失神,叫他也不理會,果然沒兩步,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大家都在瘋狂的向前跑,丁驚香突然跌倒,瞬間和眾人拉開一段距離,後面的人頭還在緊追不舍,眼看著丁驚香就要被人頭吞噬。
那些人頭發狂的吼著,好像久未進食的野獸,丁驚香那瘦削的身板,完全不夠他們啃噬的。
丁驚香摔在地上,卻仿佛得到了解月兌一樣,再難以爬起來……
「快救人!」萬俟林木剛想折返出去,羅參一把拉住萬俟林木的手臂,說︰「哥哥,等等。」
萬俟林木︰「……」這聲哥哥叫的也太順口了吧!
啪嚓——!
就在萬俟林木以為丁驚香會被人頭吞噬的時候,一聲巨響,晴天霹靂一樣從斜地里炸起。
一抹幽藍色的光芒撲面而來,緊跟著是寒氣沖天的冰凌,在墓道中炸開璀璨的冰花。
飛竄而來的人頭全部被冰凌凍成了「棒棒冰」,冰花還在不斷的生長,像一堵牆,橫在人頭與丁驚香之中。
砰砰砰!
丁驚香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冷,他癱在地上,失焦的眼眸微微抬起,一抹幽藍色的光芒從墓道深處而來。
「東……」東涸。
「東涸?!」萬俟林木震驚的看向那突然而來的人。
確切的說,他不是人。
黑影冒著藍色的幽光,身上散發著一股逼人的寒氣,他的雙手手背和手臂上各長出一排尖銳鱗甲,仿佛貼在手臂上的彎刀,寶藍色的眼楮,深邃猶如寒潭死海,不知是在凝望著那面他制造的冰牆,還是凝望著冰牆下,他剛剛救下的丁驚香……
羅參剛才就感覺到了,自從出了閘門之後,有人跟著他們,雖然極其小心,沒有出聲,但是那股氣息也太過霸道了,讓一向小心謹慎的羅參十分戒備。
羅參沒有見過東涸,所以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萬俟林木見過,他在懷夢中也見過,一眼就認了出來。
還有比萬俟林木更熟悉東涸的,那自然就是丁驚香。
砰砰砰——
人頭不斷的沖撞著冰牆,被冰牆凍在里面的人頭也不甘示弱,不停的扭動著,似乎想要從里面沖出來。
東涸沙啞的聲音,完全沒有懷莫夢境中那麼溫柔,冷淡的仿佛是另外一堵冰牆︰「走。」
丁驚香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搖搖晃晃,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里還殘留著鮫人的凝香,臉上一紅,咬住後牙奮力撐起來,卻沒有成功,「 !」又跌在了地上。
就在這一霎那,藍色的幽光一晃,東涸突然移動到了丁驚香身邊,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
「啊……」丁驚香吃了一驚,想要掙扎,但東涸手臂上的彎刀鱗甲抵在他身側,稍微一動就會被刮傷。
砰砰砰——
人頭不停的撞擊著冰牆,冰牆已經裂開了縫隙,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眾人快速遠離冰牆,一路上猛跑,拉開很長一段距離,萬俟林木「呼呼」的喘著粗氣,實在跑不動了,說︰「別……別跑了,快累死我了。」
因為無止礦的顛倒作用,萬俟林木感覺身體里的靈力削弱了很多,從強到弱的差距讓身體有些吃不消。
羅參扶著他,說︰「歇一下吧。」
眾人听到這句話,這才猛地癱倒在地上,全都「呼呼」喘著粗氣。
萬俟林木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眼神偷偷的打量東涸,因為萬俟林木有「夢中吃瓜」的異能,所以他特別好奇東涸和丁驚香的事情,難免多打量了幾眼。
而且之前他剛對上東涸的眼神,就被吸進了懷莫的夢境,都沒仔細的打量東涸,東涸身材高大,當然,鮫人沒有穿衣服,袒露著肌肉流暢的上身,鮫人引以為傲的俊美全都彰顯在他的臉上,性感的人魚線,簡直就是流動的荷爾蒙,伴生著黑色的魚尾,強壯而優美。
萬俟林木發現,東涸的魚尾和自己不太一樣,自己的魚尾流暢優雅,而東涸的魚尾充斥著一股力度的野性,簡直是……攻受立顯?!
萬俟林木正偷偷的打量,羅參突然踮起腳來,捂住了萬俟林木的眼楮。
萬俟林木︰「……」一臉茫然。
羅參不讓他繼續打量,一臉真誠的捧著萬俟林木的臉頰,緩慢的眨了眨的眼楮,竟然還附送了一個歪頭殺,微笑的說︰「哥哥,你為什麼不看我,他比我可愛麼?」
萬俟林木︰「……」不不不,你可愛!你最可愛!
十七八歲的羅參,簡直就是人間大殺器!
萬俟林木說︰「我只是有點奇怪,東涸你的靈力好像沒有受到影響?」
東涸淡淡的說︰「無止是海里的東西,對我沒有作用。」
原來如此,怪不得東涸剛才放出那些冰凌,分明就是動用了靈力,但是完全沒有任何不適。
丁驚香掙扎著坐起來,似乎是怕東涸突然消失,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說︰「東涸!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東涸低頭看向丁驚香,眼神冷漠,過了一會兒,這才淡淡的說︰「我以為是你把我關在這里的。」
「我?!」丁驚香說︰「不是我,自從……自從你回東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東涸淡淡的說︰「其實我沒有走。」
「什麼?」丁驚香驚訝的盯著東涸。
東涸重復說︰「我沒有離開。」
東涸分明和丁驚香告別了,準備離開那個小海域,因為他已經成年了,要回到東海,成為鎮守一方的鮫人王。
然而……東涸沒有走。
鮫人都是偏執的,一旦認定了什麼,不死不休,東涸想過離開,他也口口聲聲說要離開,但他仍然放不下。
東涸並沒有離開,而是默默的看著丁驚香,看著丁驚香霸佔著自己的信物,卻一天天追隨在師姐的身後,追隨著他信仰的腳步……
那時候的東涸,真的很絕望,他本打算一走了之,因為他離開的「威脅」,對于丁驚香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那時候,有人拿著海王信物,找到了東涸。
東涸說︰「是何了然。」
「何了然?!」
「師姐?」
「我母親?!」
眾人都是一陣驚訝,東涸點頭說︰「何了然拿著海王信物來找我,她說你想見我。」
「胡說……」丁驚香的眼神在波動,搖頭說︰「你胡說……」
師姐怎麼會有海王信物?
海王信物丟了,怎麼可能在師姐那里……
東涸繼續說︰「我當時……很歡心,以為你始終是舍不得我。」但其實並非如此。
東涸按照約定,來到一處河水邊的洞窟相見,然而等待東涸的,並不是丁驚香,而是無盡的囚禁。
他被囚禁在無邊的黑暗墓室中,墓室的角落錯綜著八條甬道,每一條甬道都有催情的香粉,還有不停送來的獵物,為的就是和東涸交/配,逼迫他交出鮫人凝香。
然而鮫人一族性格本就偏激,對于感情的事情更是如此,歷來的鮫人都非常冷感,更不要說身為鮫人王的東涸了。
那個人一直沒有取到鮫人凝香,就發話讓他死在這里。
東涸永遠記著那個人的話……
——你以為丁驚香真的喜歡你?
——不過是為了鮫人凝香罷了!
——丁驚香厭煩你了,這才讓我來代為取香,不然你以為是誰把取香的事情告訴我的?
東涸听了這話,已經心如死灰,一來東涸被打傷,靈力沒有恢復,二來東涸中了香粉,如果不取香,根本無法動用靈力,也就無法沖開鎖鏈,逃出這個牢籠。
黑暗中不見天日,不分年月,東涸已經不知道在這里被困了多久。
萬俟林木說︰「何氏害我那張地圖,是你送出去的?」
東涸點點頭,說︰「我的海王信物能牽引海族,周邊的海族受到海王信物的引導,曾經有人來救我……」
但海族都無能為力,因此東涸讓那些海族繪制地圖,偷偷逃出洞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看到地圖。
沒成想,看到地圖的那個人,卻是丁驚香……
「胡說!」丁驚香大喝一聲,說︰「你胡說!師姐她……她不是這樣的人!」
「最終……」東涸輕笑了一聲,沙啞的嗓音回蕩在黑暗中︰「你信她,你不信我。」
他說到這里,嗓音沙啞到了極點,帶著濃濃的笑聲,俊美的臉色透露著一股猙獰,手背上的利刃暴長,「嗤!!」在墓道地上劃出一條鮮明分界線。
冷聲說︰「囚孤之人,孤必伐之!今以東涸之名起誓,從今往後,我黑鱗鮫人一族與香人……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