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藤無限生長, 不停的揮舞著枝條,瘋狂的滋生著, 從四面八方沖向眾人。
大家快速往前跑, 黑暗的礦洞中晃著冰冷的手電光,光斑好像瘋了一樣亂擺,伴隨著「踏踏踏」雜亂的腳步聲。
萬俟林木的眼楮雖然已經能感應光, 也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輪廓, 但是在這種黑暗的條件下,還是什麼也看不清楚,被羅參護著一路往前跑。
「這種鬼東西!」萬俟林木說;「燒也燒不死,砍也砍不死,到底要怎麼對付?你師父有沒有說過破解的方法?」
升級版的五感之種是丁茵犀的師父嫁接出來的,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畢竟現在香人族長是丁雪陽, 丁茵犀的師父已經不知道是前多少任族長, 年代隔得有些太遠了。
丁茵犀一邊跑一邊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我……我——想、想想!」
丁茵犀「我」了半天, 大家還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結果竟然是「我想想」這樣無關緊要的話。
「 !」
礦洞里太黑了, 萬俟林木腳下一個不穩,猛地被什麼絆了一下, 突然栽倒下去。
「 ……」
眾人都在急速狂奔, 萬俟林木突然痛呼了一聲,倒在地上,雖然只是一秒的時間, 大家已經拉開距離。
「林木!」
「木木!」
眾人眼看著萬俟林木摔倒,大喊了一聲,身後的花藤仿佛長了眼楮,全力向萬俟林木席卷而去。
「唰——」花藤發出嘈雜的摩擦聲,張牙舞爪的撲面而來,因為花藤速度太快了,萬俟林木眼楮又看不清楚,鏡棺碎片快速組合,一下攔在萬俟林木面前,擋住了大半的花藤,細小的花藤卻成了漏網之魚,「嗖——」從鏡棺碎片的側面竄過去,尖銳的倒刺好像獠牙,扎向萬俟林木。
一聲很輕的悶哼,萬俟林木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反而看到一個黑影突然竄過來,速度極快,攔在萬俟林木面前。
花藤的獠牙一下鉗入了那黑影的手臂中。
「羅參?!」萬俟林木雖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听得到,那低低的一聲悶哼,是羅參發出來的。
「羅參?」
的確是羅參,羅參眼看著萬俟林木摔倒,突然從後面竄上來,猛地擋住了萬俟林木,花藤鉗住羅參的手臂,獠牙穿透了衣服,直接叮進去。
羅參這個人,在失憶的時候一心求死,這麼多年來就是為了尋找破解無啟不死的辦法,尋求解月兌,所以受過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他根本不怕疼。
然而花藤叮入手臂的一剎那,還是悶哼了出來,因為真的太疼了。
帶著一股火燒的刺痛,轉瞬仿佛又要結冰,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就好像同時注射了興奮劑和鎮定劑,轉瞬的高亢被壓下來,頭皮發麻,連骨髓里都散發著一股痛癢的感覺,好像有無數的蟲子在啃咬他的皮肉和骨頭,一剎那眼神還有些渙散。
花藤的倒刺叮入羅參的手臂,竟然還開始發芽,倒刺不停的往手臂的肉中鑽去,快速的延伸生長……
羅參的眼楮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嗓子里發出「 ——」的的吼聲,手中湛盧一掃,「嗤——!!」湛盧鋒利的尖峰沿著自己的手臂砍下去,衣服瞬間被劃破,堪堪劃著手臂的皮肉砍下來,花藤瞬間砍掉,「吧嗒」掉在地上。
掉在地上的一瞬間,花藤不斷的開始生長,從砍斷的地方又生長出五感之種的花朵,綻放著不可明說的妖冶,瘋狂的滋生出新枝。
羅參忍著劇痛,一把拉起萬俟林木,說︰「木木,快走!」
羅參使勁推了一把萬俟林木,但自己一站起來,猛地膝蓋發軟,「咕咚!」直接又跪了下來,五感之種竟然還有麻痹的作用,羅參雖然沒有丟失意識,但是有些昏沉,感覺自己的動作慢了很多。
萬俟林木被羅參狠狠一推,瞬間滾了出去,小兔兔一把接住被推過來的萬俟林木,說︰「爸,沒事吧?」
「羅參……」萬俟林木連忙搖頭。
萬俟景侯按住萬俟林木,雖然萬俟林木身上有九十九種妖邪的血統,但是他現在處于蛇蛻蒙眼的期間,靈力會大打折扣,而且行動也非常不便。
萬俟景侯手中吳刀一甩,說︰「等著。」
他只丟下這兩個字,快速向前沖去。
羅參猛地跪倒在地上,湛盧「嗤!」插在石頭地上,這才勉強沒有癱倒下去,額頭上布滿了汗水,冷汗涔涔的往下流,腦海中的意識越來越混沌,眼前出現了雙影,花藤的影子模模糊糊的亂晃著。
花藤再次向羅參席卷而來,「嗖!」一下卷住羅參的手臂,將他快速拖入花海。
「嗤——」就在這個時候,萬俟景侯已經快速趕到,猛地一下落入花叢之中,手中吳刀「啪」一甩,突然彈開,吳刀上就有一個機關,本身不長的刀刃,突然伸長了一半。
黑色的吳刀一甩,花藤仿佛就是煙花,不停的被割斷,炸開在四周。
萬俟景侯一把拉住羅參,說︰「還行麼?」
疼痛已經不算什麼,眩暈才是最致命的,羅參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讓自己清醒一些,沙啞的說︰「好得很。」
萬俟景侯帶著羅參快速後退,黑色的吳刀和湛盧互相掩護,一時間花藤竟然無法近身。
萬俟林木看不清楚,心里就更是擔心,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說︰「丁茵犀,你師父到底有沒有說過五感之種的破解之法?」
丁茵犀急的滿頭大汗,抱著自己的腦袋,說︰「我我我……我想……想……想不起來了……好好、好像沒有……這是族中的、的——的秘密,很——很少人、人人人知道……」
當年的丁茵犀根本不夠資格做族長的徒弟,丁茵犀自己也知道,師父收自己為徒,完全是因為心善,不忍心看他被父親虐待。
五感之種是族中的大事,如果能嫁接研制五感之種,他們香人別說超過白民,就連超過無啟族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但同樣,五感之種也非常危險,不只是白民的禁術,到了香人這里也是,師父根本不讓丁茵犀過多了解這件事情,而且也不讓丁茵犀過問,從來不提起,如果不是丁茵犀听了幾耳朵,根本都不知道五感之種是什麼。
兩人退到人群中,萬俟景侯說︰「走。」
眾人快速向前跑去,礦洞非常崎嶇,四周黑暗,透露著陰森的氣息,前面一段的礦洞只有岩石,不知道是被開采過了,還是本身就沒有礦石。
越往里跑,越是陰冷,黑暗中隱約有什麼閃光的東西,好像是金屬礦石一類,將黑暗的礦洞都給照亮了。
滿滿都是金屬礦,散發著金屬的光澤,瓖嵌在灰黑色的岩壁上。
前面竟然有礦?
礦洞出現了分岔,一邊是有礦石的岩洞,但是看起來非常狹窄,散發著閃閃的光芒,不知道這種礦石對人體有沒有輻射和危害,和一般的礦石長得都不太一樣。
而另外一邊比較寬闊,開鑿的很平坦。
溫白羽說︰「走哪邊?!」
小白先生說︰「這還用說啊,當然是走平坦的那邊,礦石那邊那麼窄,我看就是死胡同啊!」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楮,突然說︰「不,走礦石這邊。」
他的話音一落,立刻攙扶著羅參向前跑去。
「誒!」小白先生大喊著︰「死胡同怎麼辦啊!到時候咱們真的就逼上梁山了!」
小白先生喊著,但是身後的花藤可不等他們商量,溫石衣一把拽住小白先生,恨不能像放風箏一樣拉著他,說︰「走,別貧了。」
小白先生抗議的大喊︰「我沒貧啊,這是合理分……」分析。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溫石衣拽走。
有礦石的岔口非常窄小,大小只允許一個人通過,像萬俟景侯和羅參這樣身材高大的類型,都要縮著肩膀彎腰向里走才行。
眾人快速沖過去,萬俟林木讓羅參第一個進去,說︰「快進去。」
羅參遲疑了一下,推著萬俟林木往里走,說︰「你們先走,我受傷了走得慢,在前面會壓速度……」
羅參受傷了,他在極力穩住自己的意識,但是反應速度還是慢了很多,這個礦道這麼狹窄,如果羅參走在第一個,後面的人根本沒辦法超過去,豈不是要連累大家的速度。
「別廢話!」萬俟林木推著羅參的後背,強硬的將人一把推進去。
萬俟林木也是考慮到羅參受傷了,如果讓他壓後,的確不會拖累大家的速度,但是萬一羅參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羅參被萬俟林木一把推進去,那強硬的態度讓他愣了一下,不過隨即竟然挑唇一笑,面容露出一絲無奈,快速的往狹窄的礦道里走。
眾人也依次鑽進礦道里,萬俟林木溫白羽這樣身材一般的人根本不需要低頭,身材高大的人需要低頭縮著肩膀往里走,有些展不開身形,束手束腳。
不過不管是身材一般的,還是身材高大的,走在這種坑坑窪窪狹窄的礦洞里,行進都不會很快。
「來了!」
萬俟景侯墊在隊尾,突然說了一聲。
「嗖——!!」花藤卷了過來,像是魔爪一樣快速伸向礦道,萬俟景侯一甩,彈開手中的吳刀,攔住溫白羽向後退。
唰!
就在這個時候,花藤明明已經卷了進來,卻好像被燙了一樣,快速的縮回魔爪,花枝發出「嗖——」的聲音,退了出去。
「怎麼……回事?」溫白羽詫異的說︰「五感之種退出去了?」
花藤追過來,明明可以偷襲他們,卻沒有按照套路出牌,反而退了出去,帶著倒刺的枝椏不停的揮舞著,逡巡在礦道口,好像很著急,花藤仿佛章魚的觸手,不停的在空中張牙舞爪。
眾人震驚不已,說︰「這……怎麼回事兒?」
小白先生恍然大悟說︰「難道是這些礦石?」
溫石衣笑起來,說︰「小白痴,你竟然變聰明了?」
「真的是這些礦石的緣故?」小白先生說︰「我瞎猜的……哎不對!你叫誰白痴呢!滾!」
白木說︰「你怎麼知道這些礦石能化解五感之種?」
萬俟林木說︰「我不知道,也是瞎猜的,畢竟金克木,而且我剛才就在想,五感之種的花藤這麼厲害,為什麼不鑽出礦洞去?」
萬俟林木又說︰「你們剛才可能沒注意,咱們進入礦洞的時候,洞口特別臭,還有好多動物的屎尿,都給遮蓋住了,其實礦洞口就有這樣的金屬礦石,礦石很少,零零星星的……」
他們跑到岔路口的時候,萬俟林就發現了這樣的礦石。
按理來說萬俟林木還在蒙眼,他的眼楮不如其他人靈敏,但是這些金屬礦石會發光,萬俟林木進入礦洞的時候,眼楮已經能感受到光了,而且只對光敏感,其他都很模糊,隱隱約約就看到了洞口的光斑,起初以為是幻覺。
當萬俟林木看到岔路口的光斑的時候,突然恍然大悟,五感之種如此強大,繁衍力旺盛,卻沒有跑出礦洞,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
萬俟林木說︰「這個礦洞,就是它們的囚牢。」
整個礦洞就是牢房,五感之種被監/禁在了這個地方,即使沒有牢卒,這些金屬礦石就是牢卒。
在五行上,金克木,有礦石的地方不長草木,所以萬俟林木就賭了一把。
「賭了一把?」小白先生說︰「你心夠大的!」
萬俟林木不是心夠大,而是因為他沒有恐懼感,畢竟他天生是一個瘋子,妖邪。
但是剛才羅參落入花海的一剎那,萬俟林木心慌了……
咕咚!
重重的響了一聲,萬俟林木看不清楚,其他人大喊起來︰「羅三爺!」
羅參走在最前面,扶著礦道的牆壁,實在沒撐住,猛地跌在地上,瞬間陷入了昏迷。
「羅參!羅參……」萬俟林木連忙去扶他,但也看不清楚,兩個人歪歪扭扭的,差點全都摔在地上。
眾人趕緊圍攏過來,無啟從後面擠過來,通過人群,扒開羅參已經劃爛的袖子。
「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礦道里的金屬礦會發光,所以光線不是很昏暗,照的還挺清楚。
羅參的手臂上扎著幾個花藤的倒刺,倒刺周邊已經腐爛了,倒刺在發芽,好像要在羅參身上盛開五感之種。
羅參的意識陷入了昏迷,嗓子里發出沙啞的聲音︰「木木……」
他不怎麼清醒,在昏迷中還喊著萬俟林木的名字。
萬俟林木連忙抓住羅參的手,緊張的說︰「怎麼樣?」
無啟雖然懂得一些醫術,但是對五感之種知道的很少,丁茵犀從後面擠過來,結巴的說︰「挖——挖挖挖、挖掉!」
他這麼一說,萬俟景侯就說︰「我來。」
大叔叔萬俟景侯的功夫不用多說,在他們這里,也只有羅三爺能和景爺齊名,這些年在道上不是白混的。
萬俟景侯取了溫白羽的鳳骨匕首,淡淡的說︰「壓住他的手臂,別讓他亂動。」
旁邊的人趕緊壓住羅參。
嗤!
匕首扎入皮肉的聲音,伴隨著「呲——」的一聲,鮮血像噴泉一樣飛濺出來,飛濺在萬俟林木的衣服上,隔著衣服,都感覺很燙很燙。
「 !!!」羅參沒有意識,匕首扎進肉里,還在不斷的剜著花藤的倒刺,倒刺仿佛知道萬俟景侯想要把它挖出來,立刻瘋狂的滋生,向肉的深處,甚至是骨頭里滋生,羅參疼的登時睜開眼楮,雙目赤紅,血絲充斥著眼珠子,仿佛要吃人的猛獸。
因為沒有意識,手臂快速的掙動起來,旁邊壓制著他的幾個人差點被掀飛。
「壓住他,別動。」萬俟景侯「嘖」了一聲,似乎有些不耐煩。
因為羅參的掙動,肌肉收縮,花刺瞬間陷得更深。
眾人狠狠壓制著羅參,羅參睚眥盡裂的瞪著眼目,往日里的溫柔優雅全都不翼而飛,只剩下暴怒的情緒,不斷的粗喘著。
「要壓不住了!」小白先生滿頭大汗,感覺自己差點被羅參給掀飛。
萬俟林木雙手捧住羅參的臉頰,給他擦掉臉上飛濺的血珠,說︰「羅參,是我,你看看我。」
羅參嗓子里發出「 —— —— ——」的粗喘聲,那聲音慢慢有些訝異,吃人一樣的目光晃動了一下,似乎清醒了一點。
慢慢的,羅參暴怒的眼神掩藏了起來,仿佛大海深處的波濤,被寧靜的海邊掩蓋了起來。
羅參沙啞的說︰「木木……你沒事吧。」
萬俟林木連忙搖頭,說︰「沒事,你也沒事,忍一下。」
嗤!
萬俟景侯手下一點兒也不耽誤,干脆利索,羅參手臂的肌肉狠狠一崩,最後一根花刺也被挑了出來。
地上已經鮮血淋灕,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匯聚著一小窪鮮血,鮮血中還混合著花藤的倒刺。
那些倒刺在羅參的身體里瘋狂滋生,扎進去的時候只是一根刺,但是挖出來的時候,竟然變成了多角形。
萬俟景侯說︰「好了。」
花刺掉在的地上,可能是因為礦石的緣故,並沒有生長,反而有些萎縮,慢慢枯萎了下來。
萬俟林木說︰「怎麼樣,好點了沒有?」
羅參已經鎮定下來,雖然傷口疼痛,但是再怎麼疼痛,也比不受控制的眩暈和混沌強,他已經清醒了下來,點點頭,說︰「沒事,不用擔心。」
「太好了太好了。」小白先生說︰「沒事就太好了,這下子咱們也找到了克制五感之種的辦法,干脆把這些礦石挖下來一些,裝在包里隨身帶著,以後就不怕這個花那個花了,管他五顏六色還是五感之種。」
雖然小白先生不靠譜,但是眾人覺得這個辦法還是挺好的,畢竟洞口的地方只有幾顆礦石,其他人都沒有發現,但是五感之種也不敢逃出礦洞去。
小白先生指揮著溫石衣,說︰「你去,把礦石挖下來幾顆。」
「啊——」他的話剛說完,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伴隨著「咕咚!」一聲,原來是丁茵犀,丁茵犀突然後退了好幾步,一下跌倒在小白先生懷里。
這簡直是……溫香軟玉在懷!
丁茵犀沒有傀儡加成的時候,就是個小結巴,自卑還有點駝背,看起來特別軟弱,長相也好看,小白先生以前就喜歡這個類型的。
沒成想丁茵犀竟然投懷送抱了。
溫石衣一看,小白先生真的不是省油的燈,不是調戲自己老爸溫白羽,就是調戲小結巴,這口醋真的沒完沒了。
溫石衣拉住小白先生,往後一拽,小白先生被他拽的一個踉蹌,稍微挪開了一個角度,似乎看到了什麼,登時也「啊——」的大叫一聲,他和丁茵犀好像二重奏一樣!
「尸——尸體……尸體!!!」
焚和無奈的說︰「一路上這麼多尸體,你見得尸體比吃的鹽還多。」
焚和不經意的往前看了一眼,登時閉了嘴巴,隨即淡淡的說︰「本座從未見過死得這麼歡月兌的尸體。」
眾人剛才只顧著幫羅參清理傷口,沒有來得及觀察,往前一看,還真有尸體。
怪不得小白先生和丁茵犀都要大叫,連焚和這樣的神經病中二病看了都嘖嘖稱奇。
白先生蹙眉說︰「這尸體真奇怪。」
尸體沒有腐爛,保存的非常完好,皮肉都很新鮮的模樣,但是他的衣服已經差不多腐爛了,從衣服來看,這歷史就悠久了。
尸體是一個男人,他靠坐在礦道邊上,臉上洋溢著一種興奮到扭曲的笑容,尤其在礦道詭異的光線下,臉色呈現著和礦石同樣的金屬光澤,好像蒙了一層水銀,嘴巴的角度飛揚上翹,好像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那表情……死的很開心。
丁茵犀害怕的躲在萬俟林木後面,揪著萬俟林木的袖子,小聲說︰「有——有、有東西,他……他懷里……」
尸體的懷里有東西,因為衣服腐爛了,所以看起來是一坨一坨的,虧的是丁茵犀眼楮尖,不然根本發現不了。
羅參半靠在地上休息,萬俟林木在旁邊照顧,其他人正好趁這個時間去研究一下那具尸體。
礦道里死了一個人,死的還挺高興,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萬俟景侯的吳刀輕輕的頂了一下尸體,確保沒什麼事,也不會尸變,這才用吳刀的刀尖兒輕輕一勾,「唰」將懷里的東西勾出來。
是一塊石頭,已經和衣服粘連在一起,看起來有些骯髒。
「上面有字。」
因為一直放在尸體懷里,所以沒什麼磨損,上面的字跡卻不是很清晰。
羅參靠著礦道的牆壁,失血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羅參是不死之軀,而且恢復的很快,已經恢復了一些元氣,遠遠的看了一眼,聲音沙啞的說︰「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手指?」溫白羽奇怪。
羅參說︰「小叔叔若是不信,看看他的手指。」
溫白羽對頭一看,不由有些「大驚失色」,還真是用手指刻上去的,尸體保存的非常完好,唯獨手指斑斑駁駁,扣得不成人樣,甚至露著骨頭。
「嘖……」小白先生嫌棄的捂著嘴,有點想吐︰「這是多大深仇大恨,才能刻下來啊,上面寫的是什麼?」
萬俟景侯看了一眼,搖搖頭。
萬俟林木很奇怪,驚訝的說︰「還有大叔叔看不懂的文字?」
萬俟景侯混跡在這個圈子里,什麼樣的寶貝沒見過?什麼樣的文字沒見過?但這些文字晦澀難懂,的確看不明白。
羅參卻掙扎起來,萬俟林木趕緊扶著他,兩個人走過去,羅參低頭看了一眼,粗喘著氣說︰「是香人的文字。」
香人?
眾人立刻回頭看向丁茵犀,丁茵犀縮著脖子,駝著背,有些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探頭過去,瀏覽石頭上的文字。
「真——真真真……」丁茵犀結巴。
萬俟林木替他說︰「真的是香人的文字。」
丁茵犀使勁點頭,說︰「嗯——嗯、嗯!」
萬俟林木說︰「寫的什麼?」
丁茵犀又說︰「我我我我——我也看不全、全全懂,一……一半一半。」
死在礦道里的這個人,就是香人。
石頭上密密麻麻的香人文字,記錄了整個礦洞里發生的事件。
香人一族十分鼎盛,在上古的時候,香人的部落十分發達,一度與無啟族爭輝,後來因為一件事情,鬧得兩個部族老死不相往來,成為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這個礦洞還要從楚王的卜尹說起,卜尹酷愛香道,借用復活假鳳凰的事情,依靠楚王的名聲大肆搜刮財寶,在民間搜刮到了不死樹。
楚鳳本來就只是一個噱頭,卜尹本來就不打算復活楚鳳,而是想要利用這個機會,給自己制造一個起死回生的墓葬罷了。
卜尹找到了不死樹,異常的興奮,可是不死樹……卻是死的。
卜尹為了讓不死樹起死回生,動用了很多方法,都無濟于事,于是公布天下,招攬一些能養花種樹的奇人異士。
因為卜尹肯出錢,天底下很多能人都來投奔,做他的門客,這一來二去,卜尹愛好花草的事情也傳了出去,漸漸的就有一些香人來投奔。
香人一族在上古的時候何其鼎盛,然而因為和無啟族不共戴天,元氣大傷,傳到丁雪陽這一代,丁雪陽又是個「神經病」,不想著將部族發揚光大,卻痴愛一棵沉香白木,鬧得部族里烏煙瘴氣。
所以說,丁茵犀說的也對,丁雪陽根本不是族長的料子。
丁雪陽這個族長不聲不響的消失之後,香人之族更是分崩離析,族內一片混亂,誰都想要當族長,但也有人說族長沒有死,只是失蹤,所以族長之位懸而不得,鬧得混亂不堪。
很多香人離開了部族,混入江湖之中,後來這些香人听說卜尹愛香愛花愛草愛樹,就來投奔。
但是萬沒想到,卜尹愛的,並非是他所愛。
卜尹將這些香人抓起來,帶到了一個地方。
丁茵犀說︰「就——就……就就、就是這個礦洞。」
礦洞並不是卜尹挖的,畢竟卜尹權勢再大,他也只是一個卜尹,這種礦洞規模如此之大,卜尹的能力肯定達不到。
礦洞是在卜尹以前就存在的,卜尹只是遍訪河川的時候尋到了這處奇妙的礦洞。
礦洞里到處都是尸體,開滿了鮮花,美不勝收。
卜尹發現了這些花,五感之種,抓來香人就是為了給他養這些花,同時也要給他將不死樹養活。
「礦、礦洞……里——里還沉睡著——著……一個……活死人。」
礦洞里不只是有花,有尸體,還有一個活死人。
活死人沉睡在礦洞中,像是死了,卻活生生,有呼吸有心跳。
卜尹覺得,這就是讓人起死回生的法門。
萬俟林木說︰「活死人?咱們沒有看到礦洞里有什麼活死人啊?」
丁茵犀指了指石頭,說︰「那那那……那個活——死人,被被被——被卜尹當做……做寶物殉、葬了。」
萬俟林木皺了皺眉,怪不得沒有看到什麼活死人,原來活死人被殉葬了。
這里的一切,無論是五感之種,還是不死樹,或者是活死人,其實都是卜尹為自己準備的,想要讓它們給自己通通殉葬,還能促使自己在墓葬中復活。
不過很可惜,五感之種這種東西實在太烈性了,卜尹犧牲了這麼多香人都無法控制五感之種,所以只能把五感之種放棄在礦洞里,帶著不死樹和活死人下葬。
在這里被奴役的香人認出了活死人。
丁茵犀說︰「他是……香人的族長。」
並非是丁雪陽,那時候丁雪陽已經失蹤了,其實香人都知道,丁雪陽早早在夢中就被白木殺死了,並非什麼失蹤,已經沉睡在墓葬之中。
而這個活死人,是丁雪陽之前的香人族長,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像是一個死人一樣,沉睡在礦洞中,以五感之種作伴。
香人族長作為寶物給卜尹陪葬,惹怒了被囚禁的香人,這些香人想要救出族長,但他們早已被五感之種感染,命不久矣。
香人從礦洞中爬到這里,已經奄奄一息,奮力在石頭上刻字,因為礦石的影響,五感之種在他的身體里萎靡退化,但香人還是難逃一死。
小白先生說︰「為什麼?」
丁茵犀睜大了眼楮,指著那些閃閃發光的金屬礦,說︰「有……有有有——有毒!」
有毒!
早該想到的,因為香人的皮膚保存的非常完好,如果不是經過特殊處理,怎麼可能保存的這麼完好?
而且香人的臉色呈現和金屬礦一樣的金屬色,顯然是中毒所致。
這些礦石雖然能阻攔五感之種,但是長時間接觸一定會中毒,香人臉上扭曲的笑容,估計也是中毒所致。
小白先生趕緊阻攔住溫石衣說︰「別別別……別挖了!」
小白先生也變成了結巴。
顯然,想要拿一塊礦石就防備五感之種,是不可取的行為。
萬俟林木說︰「這里不能久留,咱們趕緊走。」
眾人點點頭,丁茵犀說︰「卜——卜……卜尹的墓葬,就在這附近……」
石頭上還記載了,卜尹因為發現了礦洞,在這里用香人做實驗,所以他的墓葬就離這里不遠,畢竟不死樹移植過去不容易。
萬俟林木松了口氣,說︰「太好了,所幸離目標不遠了。」
向後是不能走的,五感之種的花藤還在身後逡巡著,大家只能向前走。
丁茵犀可憐那個香人,想讓大家把香人的尸體也帶上,如果能走出去,就把他埋了。
大家動手用衣服把香人裹起來,以免觸踫中毒,然後帶著香人的尸體一起上路。
金屬礦石的礦道並不長,很快就透出光亮,並不是金屬的光亮,而是太陽光……
「咱們走出來了!」
礦洞是兩面打通的,竟然是個通道,從礦洞一出來,就听到了潺潺的水流聲。
他們雖然被香草蟲追趕著偏離了河水,沒想到穿過礦洞,好像走了捷徑,因禍得福又遇到了水流。
「不許動!」
眾人剛鑽出礦洞,一個黑黝黝的槍管突然頂過來,抵在萬俟林木的額頭上,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說︰「風水輪流轉,我看你們怎麼跑!」
萬俟林木眯著眼楮仔細看,他現在能看到一個大約的輪廓,說︰「呦,何仙姑?」
竟然是小姑娘!
何仙姑的雙馬尾得意的晃蕩著,嘴里咬著棒棒糖,踩在一塊大石頭上,用槍管抵著萬俟林木的腦袋,笑著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鴨!」
萬俟林木挑眉說︰「你不會又想和羅三爺景爺比誰的動作快吧?」
「鴨呸呸!」小姑娘說︰「你當我傻嘛!?你看看羅三爺臉色白的,就好像腎虧似的!還有景爺,他站的那麼遠,你說是我的槍快,還是他的刀快?哼,今天我贏定了!」
羅參冷笑一聲,說︰「那你大可試試。」
羅參的手抓著湛盧的劍柄,手臂上肌肉隆起,已經是蓄勢待發的模樣。
小姑娘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還是有些遲疑,就在這個遲疑的當口……
轟隆——!!
「什麼聲音?」何仙姑立刻說。
「主子,好像是炸藥的聲音!」
是炸藥的聲音沒錯,地動山搖,不只是巨響,整個山頭都在搖晃,土地像是酥了一樣。
糟糕,是土夫子!
還有很多土夫子也來了,他們可能在炸山,這些土夫子可不是文明人,很多墓葬都會直接炸毀或者掀頂。
「我……鴨!」小姑娘還沒說完一句話,突然腳下一松,土地像是豆腐渣一樣。
轟隆——
羅參沖過去,一把摟住萬俟林木,萬俟景侯也護住溫白羽,「轟隆隆」的巨響不絕于耳,土地突然塌陷,鋪天蓋地的沙土和石頭砸下來,瞬間將眾人吞沒。
「 !」萬俟林木感覺自己摔了一個大屁墩兒,也是因為有羅參護著,所以他只是摔了一個大屁墩兒,並沒有什麼事兒。
有什麼東西硌著他的後背,好像一個球,圓溜溜的。
眾人都灰頭土臉,萬俟林木大喊著︰「叔叔?大家都沒事吧?」
摔下來的高度其實不大,就怕被活埋,四周不斷的有 里啪啦的聲音,好幾個人從土堆石塊里鑽出來。
萬俟景侯一把推開石塊,將溫白羽拉出來,小兔兔小青等等也灰頭土臉的鑽出來,使勁撢著身上的土。
萬俟林木「嘶……」了一聲,使勁撥了一下硌著自己後背的東西。
咕嚕嚕——
「啊啊啊啊啊——」小白先生高亢的慘叫一聲,那圓溜溜的東西被萬俟林木一撥,正巧滾到了小白先生跟前。
大喊一聲,眼楮一翻,差點直接仰過去,溫石衣一把接住他,說︰「小白!小白?」
萬俟林木說︰「他又怎麼了?」
羅參淡淡的說︰「人頭。」
「人頭?」怪不得小白先生如此受驚,原來是個人腦袋,萬俟林木沒看清楚,直接推到了小白先生懷里,能不受驚麼。
但是最重要的,並不是因為那是個人腦袋。
小白先生翻著白眼說︰「突突突突……」
「突什麼?」萬俟林木眯著眼楮打量四周,還是看不清楚。
小白先生大喊著︰「荼蕪的腦袋!!」
荼蕪?!
這回連萬俟林木也震驚了,荼蕪的腦袋,不可能認錯。
那只腦袋滾在地上,和荼蕪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發型,一模一樣的木頭雕刻而成。
「萬俟先生,好久不見。」
荼蕪的腦袋說話了。
腦袋靜靜的躺在地上,因為他是香木傀儡,之前掉了手臂也沒什麼大事,現在掉了腦袋,就跟掉了幾根頭發一樣,身首異處還是鎮定如常。
「你怎麼在這里?」萬俟林木眼眸一轉,說︰「這里是鳳凰墓?」
塌方塌進了目的地……
荼蕪的腦袋躺在地上,說︰「正是。」
萬俟林木說︰「你……你不是去找帝俊火種煆燒神格去了麼?怎麼……怎麼就剩下一個腦袋了?」
「神格?」荼蕪微微皺眉,說︰「萬俟先生,您說什麼神格?」
萬俟林木說︰「你不是把丁茵犀甩了,想要擁有自己的神格麼?難道不是因為這樣才來找鳳凰墓的麼。」
荼蕪又皺了皺眉,說︰「萬俟先生您說笑了,我是主上的傀儡,怎麼會做背叛主上的事情呢?」
「等等……」萬俟林木腦袋里一時間有些混亂,說︰「你沒有背叛丁茵犀?那天晚上你怎麼突然消失了?」
荼蕪淡淡的說︰「是主上讓我先行一步,去找鳳凰墓。」
丁茵犀讓荼蕪先行一步?
可丁茵犀不是這麼說的!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楮,喃喃的說︰「不對……」
就在這個時候,何仙姑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爆了出來︰「呸呸呸!差點摔死老娘!鴨呸呸!」
「他們在那里!」
「主子,他們在那里!」
小姑娘一行也摔了下來,何仙姑從石頭下面鑽出來,滿身都是土,簡直鍥而不舍的握著槍又跑了過來,指著他們說︰「誰都不許動,告訴我丁茵犀在哪里!」
萬俟林木更是覺得不對勁兒,腦袋里有點亂糟糟的,試探的說︰「這里就是鳳凰墓,你們要找帝俊火種,已經近在眼前了,為什麼還要找丁茵犀?」
「鴨呸呸!」小姑娘使勁啐了兩聲,說︰「什麼狗屁火種水腫的!老娘才不在乎,誰說我要找什麼火種!我要找的是丁茵犀!」
小姑娘之前抓到他們的時候,就逼問他們丁茵犀在哪里,因為丁茵犀丟失了傀儡和斗篷,所以變得唯唯諾諾,何仙姑根本不認識他,當時萬俟林木和溫白羽先入為主,也是因為丁茵犀的誤導,還以為何仙姑找丁茵犀,是因為丁茵犀身上有鳳凰墓的地圖。
但現在已經在鳳凰墓里了,何仙姑根本不在乎帝俊火種。
萬俟林木說︰「我之前就問過你,你找丁茵犀干什麼?現在還不說麼?」
何仙姑咬了咬嘴唇,想要掙扎一下,結果咬了一嘴沙子,鴨鴨呸吐出去,說︰「告訴你們也無妨,我何仙姑乃是香族之中的點香人,奉命捉拿丁茵犀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