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林木揉著自己的額角, 說︰「這下糟糕了,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溫白羽環視了一下四周, 已經天亮了。
他們還是在森林里, 但是……
溫白羽說︰「這個森林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
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植物,不太像普通的森林,看起來好像原始大森林一樣, 植物密集交錯, 基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如果想要走路,必須撥開植物。
萬俟林木也感覺到了,他雖然看不到,但是周邊的植物真的很多,刺得他皮膚有點疼。
目前只有萬俟林木、溫白羽和丁茵犀三個人,可謂是「老弱病殘孕」齊全了。
溫白羽也有些頭疼, 說︰「沒道理把咱們三個扔下來。」
無論是那個要抓他們的小姑娘, 還是其他人, 都沒有道理把他們三個人扔下來。
小姑娘要抓他們,肯定不會丟下他們在原始森林里, 難道還要放養不成?
羅參萬俟景侯他們,就更不可能把三個人丟在這種地方自生自滅……
「其……其……其……」丁茵犀說話了。
他的聲音悶悶的, 沙啞的嗓音藏在斗篷後面, 仍然保持著用斗篷捂著臉的動作,聲音好像蚊子叫。
不,這森林里的蚊子叫聲可能都比他大……
萬俟林木听他說了半天「其」, 忍不住接口說︰「其實?」
丁茵犀結巴的說︰「其、其實……我、我……我我……」
萬俟林木︰「……你什麼?」
溫白羽拽了拽萬俟林木,低聲說︰「林木,別催他。」
結巴的人,越是催他,就越是說不出來。
萬俟林木只好听著丁茵犀慢慢的說,活月兌月兌一個小蝸牛。
「其實……我、我……我一直醒著……」
「什麼!?你醒著?」這句話是萬俟林木和溫白羽異口同聲的,不愧是叔佷,齊刷刷的。
丁茵犀用斗篷捂著臉,點了點頭,說︰「嗯……嗯,醒、醒著。」
萬俟林木說︰「那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丁茵犀又點點頭,萬俟林木說︰「快說!」
丁茵犀自己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也有點著急,磕磕巴巴的說︰「是……是……是、這樣的……那——那、那個女……女娃叫——叫、叫做……」
萬俟林木︰「……」我……我、我好著急啊!
我都要變成結巴了!
萬俟林木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還是小叔叔溫白羽性子溫和,說︰「你不用著急,慢慢說,別有壓力。」
丁茵犀偷偷從斗篷後面看了他們一眼,眼楮紅彤彤的,著急的竟然要哭。
萬俟林木現在蒙眼,安全看不到丁茵犀的模樣,但是溫白羽看得一清二楚,罪惡感爆棚,他們只是想讓丁茵犀說一下當時的情況而已,結果搞得跟逼供似的。
不,逼良為娼!
丁茵犀的表情那叫一個委屈,還特別可憐,著急的眼珠子都紅了,但就是說不出口。
溫白羽低聲對萬俟林木說︰「不知道他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所以表達能力有些問題。」
萬俟林木也低聲咬耳朵︰「小叔,這可怎麼辦啊,等他說完當時的情況,恐怕我的蒙眼都好了。」
溫白羽︰「……」這吐槽的水平還真高。
丁茵犀自己也很著急,不然也不用哭了,眼圈紅彤彤的,說的直喘氣,仿佛不是說話,而是一千五百米長跑。
這有傀儡加成,和沒有傀儡加成,簡直判若兩人,萬俟林木差點懷疑之前那個「盒盒盒——」的丁茵犀被人掉包了。
萬俟林木靈機一動,說︰「要不然這樣,我們轉過身去,背對著你,你覺得會不會好一點兒?」
他說著,拉著溫白羽轉過身去,背對著丁茵犀。
丁茵犀還是用斗篷捂著臉,說︰「抓……抓咱們的小姑娘,叫做何仙姑。」
萬俟林木笑了笑,沒想到真的管用了,丁茵犀還真是有社交恐懼癥,而且估計已經是晚期絕癥的程度。
雖然丁茵犀還是有些結巴,但是不至于表達不出來了。
萬俟林木說︰「何仙姑?那個小姑娘?」
丁茵犀點了點頭,怕他們看不見,就說︰「是、是啊,那個小姑娘叫做何、何仙姑,是最近道上的一個新秀。」
萬俟林木︰「這麼小就入行。」
丁茵犀說︰「不……不對,她……她年紀應該不、不小了,反正和……和那些土夫子一樣,都是沖著帝俊火種來……來的。」
他們當時燃燒的篝火樹枝里面,有何仙姑早就布置下來的陷阱,樹枝夾著迷煙,迷煙被大家自己點燃,毫無戒備,結果全都暈倒了過去。
丁茵犀說︰「我……我……我是點、香人……所以——很快就醒了過來。」
何仙姑用的迷香很普通,丁茵犀是香人,而且還是長老,所以很快就醒了過來,當時醒過來的還有羅參和萬俟景侯。
大家不動聲色,被何仙姑的人帶走,趁著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羅參和萬俟景侯聯手偷襲了那些打手。
大家逃跑出來,當時很多人都醒過來了,溫白羽因為懷孕,身體靈力受制,所以迷香對他的作用大了一些,一直昏迷這沒有醒過來,萬俟林木因為進入了蒙眼階段,稍微有些虛弱,所以也沒有醒過來,大家帶著昏迷的兩個人一路逃跑,進入了這片森林。
丁茵犀說︰「何仙姑……姑姑姑姑……」
「噗——」萬俟林木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丁茵犀一直「咕咕咕」,還以為他是個小鴿子呢。
萬俟林木一笑,丁茵犀說話更是打磕巴,溫白羽無奈的拽了拽萬俟林木,讓他不要笑。
丁茵犀結巴的說︰「他們……緊追不舍,人……人很多,火、火力太足,這里地形又太……太復雜……」
羅參提出來分頭逃跑,引開何仙姑的注意力。
當時情況緊急,萬俟林木和溫白羽又昏迷著,羅參干脆把他們藏在草叢深處,讓丁茵犀照顧他們,就和萬俟景侯快速引開那些打手。
丁茵犀因為丟失了傀儡,就好像瞬間丟失了鋒利的爪牙,武力值大打折扣,跟著大家一起逃跑,反而成了拖累,如果留下來,還能給醒過來的萬俟林木和溫白羽解釋一下情況。
萬俟林木總算是听明白了,說︰「但是……大家都分開了,怎麼匯合?」
「是……是……」丁茵犀結結巴巴︰「是這個森林……鳳……鳳凰、墓應該……在這里。」
丁茵犀的傀儡荼蕪就是地圖,地圖刻在荼蕪的後背,雖然傀儡丟了,但是丁茵犀看過地圖不下千遍,所以清清楚楚的記著路線,不說一絲不差,但是也能記下來七八成。
丁茵犀說︰「何……何仙姑也是來……來搶地——圖的……」
何仙姑也是來搶地圖的,所以抓到他們之後,還是按照地圖山所示,帶他們來到了這座原始森林,並沒有走彎路,所以他們還是朝向目的地前進的。
丁茵犀說︰「如——如果我猜的沒錯,前面、面會有一條河流,地圖圖上是這麼畫的,羅……羅三爺說……說,河流匯合。」
萬俟林木點點頭,可算是听明白了。
溫白羽說︰「那地圖呢?荼蕪落在何仙姑手上了?」
丁茵犀搖搖頭說︰「沒、沒有。」
當時非常混亂,羅參和萬俟景侯帶領大家逃跑,打手緊追不舍,他們還有槍/支,丁茵犀將荼蕪掉落了,不知道掉在哪里,但是並沒有落在何仙姑手上。
萬俟林木松了口氣,剛想說,沒在何仙姑手上就行,否則這不是把地圖拱手讓人了麼?
丁茵犀大喘氣的說︰「但——但但、但不知道,會不會……被何仙姑找到。」
何仙姑人手眾多,打手充足,而且物資齊全,本來就是在森林里地毯式的搜索他們,說不定還真的能找到掉落的荼蕪。
萬俟林木說︰「咱們一定要在何仙姑之前找到荼蕪,不然何仙姑進了墓葬,帝俊火種就危險了。」
道上的土夫子都是沖著帝俊火種來的,有人故意放出了消息,說是鳳凰墓里有帝俊火種,雖然很多人都覺得長生不老是「玄學」,可道上從來不缺野心勃勃的人,都想放手一搏。
鳳凰墓里最值錢的東西,恐怕就是帝俊火種,賊不走空,如果真的被別人先一步找到地圖,他們想要拿到火種,難度肯定要再高一層。
現在已經是地獄級別,萬俟林木可不想再給自己增加難度了。
「快走,早點找到河流,早點和大家匯合。」
「嗯。」溫白羽也同意,大家站起來,撥開密集的草叢樹枝,準備出發。
「啊……」丁茵犀剛站起來,突然又跌回了地上。
萬俟林木嗅了嗅,說︰「血腥味兒?」
溫白羽回頭一看,丁茵犀坐過的地方,竟然一片的鮮血,而且鮮血還在不停的往下流。
溫白羽驚訝的說︰「你受傷了?」
丁茵犀站起來一些,重新跌回了地上,有些力不從心,微微點了點頭。
兩個人趕緊沖過去,萬俟林木看不見情況,說︰「怎麼樣?嚴重麼?」
溫白羽皺眉說︰「是槍傷,沒有打到內髒,直接打穿過去了,子彈沒留在體內,但是流血很多。」
剛才丁茵犀說話那麼力不從心,也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但是他竟然一句都沒提。
溫白羽說︰「要是再晚一點,你就流成干尸了!」
溫白羽和萬俟林木都是鳳凰血,只不過現在溫白羽靈力受制,他的血液效果也大大減半,幸好還有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攤開手掌,鏡棺碎片自動形成一把匕首,割在掌心,滲出血液來,溫白羽引導著萬俟林木,將他的血液滴在丁茵犀的傷口上。
丁茵犀疼的死死蹙著眉,雖然虛弱,但是傷口已經肉眼可見的愈合。
溫白羽松了口氣,說︰「沒事了,小命算是保住了。」
溫白羽又說︰「還有沒有其他傷口?」
丁茵犀一直用斗篷捂著自己的臉,微微點點頭,又突然使勁搖頭。
溫白羽說︰「又搖頭,又點頭,到底有沒有其他傷口?」
丁茵犀之後就一直搖頭,不過看他這個反應,應該是有傷口,但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萬俟林木嫌棄丁茵犀磨嘰,就說︰「管他的,把他扒了,有沒有傷口就一清二楚了。」
溫白羽︰「……」
丁茵犀果然還有其他傷口,不是槍傷,還有刀傷,一定是剛才逃跑的時候被打手砍傷的,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割傷,應該是森林的植物太密集,不小心被割傷的,萬俟林木和溫白羽也有這樣的小傷口。
溫白羽卷起丁茵犀的袖口,臉色突然黑了下來。
他是個溫和的人,氣質非常溫暖,雖然乍一看沒有大叔叔萬俟景侯那麼驚艷,也沒有羅參那麼端正俊美,但屬于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覺得帥的類型。
尤其溫白羽從來不生氣,笑眯眯的很和善,很多人都喜歡和溫白羽做朋友,而此時此刻,和善的小叔叔臉色非常難看。
萬俟林木眼前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感覺到了,小叔叔不說話,氣壓很低。
「怎麼了,小叔叔?」
溫白羽沒有立刻回答萬俟林木,而是突然抓住丁茵犀的衣領,「嘶!」一聲強硬的扯開他的衣服。
萬俟林木︰「……」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听?
萬俟林木趕緊阻攔溫白羽,說︰「小叔叔,沖動是魔鬼啊,要是讓大叔叔知道你扒別人衣服,就大叔叔那個高濃度醋精,不只是你,我也要跟著連坐啊!」
溫白羽︰「……」
溫白羽無奈的說︰「說什麼呢,丁茵犀身上都是傷,我想看看他的傷口。」
丁茵犀滿身都是上,不只是袖口下面,衣服里面也都是,傷痕累累。
丁茵犀常年藏在斗篷下面,因為是個社交恐懼癥,所以見光死,根本不敢見人,把自己的臉藏起來,皮膚也就非常白皙。
白皙甚至透明的皮膚上,大大小小都是傷痕,除了還在流血的新傷,其他的傷痕已經陳年累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
溫白羽皺眉說︰「這是怎麼回事?」
丁茵犀用斗篷捂著臉,使勁搖頭,一副被非禮的模樣,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丁茵犀這樣的性格,溫白羽之前也說過了,可能他遭遇過什麼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沒想到還真讓溫白羽猜中了。
丁茵犀不說話,僵持了一小會兒,丁茵犀這才結巴的說︰「我……我……我父親、打的。」
萬俟林木看不到那些傷疤,但是溫白羽看得到,氣的溫白羽差點肚子疼,他也有好多兒子,也是當父親的人,從來沒見過這麼暴力的父親,把丁茵犀打成了這個樣子。
溫白羽不敢再想,說不定丁茵犀跛足也是因為他的父親。
丁茵犀的父親也是香人,每天鑽研香道,研制了很多香料,自命不凡,卻和香人族長的位置失之交臂。在他那一代中,出現了一個奇才,雖然那人家里並不是名門望族,但是才華橫溢,碾壓了所有大家之後,一舉成為族長,叫丁茵犀的父親錯失族長的位置。
丁茵犀的父親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後代身上,指望著後代能成為下一任香人族長。
可惜……
丁茵犀雖然出生在香人世家,在香人里面等級很高,但是丁茵犀一出生,就沒有什麼天賦,而丁茵犀的父親無論再娶多少個妻子,都沒能再生下一兒半女。
眼看著丁茵犀的家族後繼無人,就要從此落寞下去,丁茵犀的父親開始酗酒,一天比一天暴力,把所有的憤怒全都撒在丁茵犀身上,稍有不順心,就會鞭打丁茵犀。
甚至……
丁茵犀的嗓音,也是被他的父親給毀了。
丁茵犀的父親不知道听誰說的偏房,把自己畢生點香匯聚而來的香灰燒紅,逼迫丁茵犀生吞,說是這樣可以「點化」丁茵犀,吞了香灰,就會和香人更有緣分。
這和吞碳也沒什麼區別了,丁茵犀非常痛苦,滾燙的香灰順著他的食道吞咽下去,燙的他生不如死,奄奄一息。
後來丁茵犀辭才知道……
「根、根本不是什麼偏方……」丁茵犀捂著臉,聲音有些顫抖,說︰「是……是有一些香人,覺得……覺得我生的富、富貴……嫉妒我,所以……」
那些人只看到了丁茵犀表面的風光,以為他是名門望族的小少爺,天天錦衣玉食,完全不知道他錦衣玉食之下的傷疤,每日被毒打的痛苦。
那些人因為嫉妒,想了一個餿主意,沒想到丁茵犀的父親真的信以為真,逼迫丁茵犀「吞碳」。
萬俟林木冷笑一聲,說︰「你爹就應該被人道毀滅。」
怪不得丁茵犀會有這種奇怪的恐懼癥,在黑暗的地方,沒人能看到自己的地方,丁茵犀的性格會稍微有些暗黑,而在明亮的地方,被人能看到他的地方,丁茵犀的性格非常的怯懦自卑,這種扭曲的兩極性格,就是因為丁茵犀童年的不幸。
丁茵犀捂著臉,嗓子里發出沙啞的低喘聲︰「要當……要當族長,要凌駕……萬人、萬人之上,才、才不會被欺負……」
萬俟林木這下子總算明白了,原來丁茵犀一心想要把丁雪陽拉下馬,清理門戶,卸任丁雪陽的族長位置,就是為了自己上位族長。
怪不得丁茵犀如此野心勃勃,因為在他心里,不當族長,不踩在所有人頭上,就會被虐待。
萬俟林木嘆了口氣,丁茵犀這個性格,一時半會兒也是開導不來的,畢竟他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不是一兩句雞湯就能解決的事情。
萬俟林木說︰「咱們先去匯合。」
溫白羽點點頭,說︰「能走嗎?我扶著你。」
萬俟林木看不見,丁茵犀受了傷,溫白羽雖然看起來是個完好的,但是他靈力受制,三個人往前走去。
森林的植物太密集了,根本無從下腳,溫白羽扶著丁茵犀,兩個人在前面開路,撥開樹枝,好讓後面看不見的萬俟林木通過。
萬俟林木伸手模索著,說︰「我這個蒙眼,什麼時候才能好?」
萬俟林木是第一次蒙眼,他雖然也有燭龍血統,但是從沒想過會蒙眼,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溫白羽說︰「不用太著急,你大叔叔也蒙眼過,幾天就好。」
萬俟林木「哎」了一聲,被腳底下的樹枝一絆,差點撲在地上。
這不是普通的森林,樹木太多了,樹枝橫七豎八的,從半空垂下來,蜿蜒在地上,甚至又長回了土壤里,亂七八糟,好像一張大網。
萬俟林木趕緊扶住旁邊的樹干穩住身形。
溫白羽擔心的說︰「林木,沒事吧?」
萬俟林木說︰「沒事,被絆了一下,我得找個堅固一點的樹枝做拐杖。」
溫白羽扶著丁茵犀繼續往前走,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尋思著給萬俟林木找一個合適的拐杖。
嚓 嚓——
簌簌簌——
兩個人撥開茂密的樹枝,分開一條窄路,剛要掰一根比較堅固的樹枝給萬俟林木,就听萬俟林木說︰「我找到一根不錯的樹枝,還挺結實!」
「哆哆!」
萬俟林木用樹枝戳了兩下地面,示意大家來看自己的拐杖。
「 ——!」
哪知道丁茵犀回頭看了一眼,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差點直接跌在地上。
萬俟林木握著拐杖,說︰「怎麼了?」
他看不清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你你——你、你你拿拿……拿……」丁茵犀又變成了小結巴,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把斗篷又重新穿了起來,蒙著臉,即使萬俟林木現在是個「瞎子」,完全看不到丁茵犀,但是丁茵犀心里下意識的知道自己曝光了,所以穿著斗篷也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再加上他這麼多年的「精神支柱」傀儡丟了,好像人生的光環都消失了,說話更是結巴。
溫白羽很干脆的說︰「林木你手里拿的是骨頭!」
「骨頭?」萬俟林木提起拐杖來仔細模了模,好像還……真不是樹枝。
他看不清楚,隨便找了一根拐杖,剛才溫白羽和丁茵犀在前面開路,沒注意,哪知道他竟然隨地撿了一根骨頭。
白森森的骨頭,一點兒皮肉也沒有。
丁茵犀顫巍巍的說︰「人……人、腿……」
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雖然沒有恐懼感,但是也沒有變態到拿著人腿骨當拐杖的,趕緊扔在地上。
溫白羽走過來,蹲在地上仔細看了看,說︰「被啃的很干淨,上面都是傷痕,應該是蟲子一類啃的,咱們要小心。」
這里畢竟是原始森林,誰知道會遇到什麼可怕的蟲子。
溫白羽說︰「對了,你剛才在哪里見到的骨頭?」
萬俟林木指了一個方向,說︰「那邊。」
他說著,手中的鏡棺長劍一撥,撥開樹枝,露出樹枝後面……
的尸體。
「 ——!!!」丁茵犀重重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即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麼了?」萬俟林木奇怪的說。
溫白羽壓低了聲音,說︰「林、林木,你慢慢的放手,往後退。」
萬俟林木︰「……」奇怪,小叔叔也變成結巴了。
眼楮看不見,真的很受局限,萬俟林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他一步開外,隔著一片草叢,竟然躺著一具尸體,萬俟林木用鏡棺長劍撥開草叢,正好露出了那具尸體。
尸體和萬俟林木距離不遠,上半身穿著衣服,看樣子應該是個土夫子,裝備很齊全,地上還掉落著一把鏟子,皮膚保存的非常完整,還很「新鮮」。
而他的下/半/身已經變成了白骨,白森森的,被啃得連一丁點的肉渣都不剩!
少了一根腿骨,就在萬俟林木腳邊,剛剛被扔下。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土夫子的身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蟲子,烏央烏央的小蟲子,像米粒一般大小,深綠發黑,看樣子好像小膩蟲,就是天氣熱的時候,喜歡落在淺色衣服上的小蟲子。
那些蟲子烏央烏央的趴伏在尸體上,正在不停的啃食尸體,已經從尸體的下/半/身開始往上半身轉移,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瞬間將皮肉咬成白骨。
剛才萬俟林木找到的「拐杖」上,也有被啃食的痕跡,原來就是這些小蟲子。
萬俟林木距離那些蟲子太近了,溫白羽不敢大聲,怕驚動了那些蟲子,聲音嚴肅的說︰「林木,慢慢後退。」
萬俟林木當下慢慢後退,那些小蟲子正在進食,並沒有被驚動,三個人一點點往後退,萬俟林木慢慢的,慢慢的放開草叢,草叢慢慢的,慢慢的閉合,好像閉合的帷幕,隔絕了那些小蟲子。
「快走。」溫白羽趕緊拉著萬俟林木和丁茵犀往前跑去。
三個人一路快跑,也不知道後面的小蟲子追上來沒有,反正一通猛跑,跑的後來實在跑不動了,溫白羽有些力不從心,月復中微微抽痛,這才說︰「不行……我……我跑不動了。」
他的話音一落,丁茵犀「咕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累的直喘粗氣。
萬俟林木趕緊扶著溫白羽,說︰「小叔叔,沒事吧?」
溫白羽擺擺手,說︰「沒……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萬俟林木也累了,「咕咚」跪在地上抹汗,可能是蒙眼的緣故,他的體力沒有之前那麼好,稍微也有些虛月兌。
萬俟林木跪在地上擦干,就听到「簌簌」的聲音,草叢波動了起來。
他立刻戒備,眯著一雙眼楮,雖然眼楮看不到,還蒙著一層膜,但萬俟林木的眼神非常鋒利。
手心一張,鏡棺碎片凝聚起來。
簌簌!
草叢波動的越來越厲害,有什麼東西撥開草叢,瞬間伸了出來。
手!
一只人手伸向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反迅速,「 吧!」一聲,鏡棺長劍一擺,伸過來偷襲萬俟林木的人手應聲而斷,直接飛上高空,甩了一個拋物線,「吧嗒!」掉在溫白羽和丁茵犀面前。
「 ——」這會兒是溫白羽抽了一口冷氣,說︰「手……」
萬俟林木雖然沒看見是手,但是他感覺有東西逼近自己,所以立刻反應,連忙把溫白羽護在身後,說︰「小叔別害怕。」
溫白羽按著他的肩膀,說︰「林木,是荼蕪的手!」
萬俟林木︰「……」啥?
荼蕪的手?!
那掉在地上的,正是荼蕪的手。
剛剛撥開草叢的,正是傀儡荼蕪。
荼蕪從草叢里鑽出來,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手上還戴著白色的手套,手套是遮蓋手指關節用的,整條左手手臂被萬俟林木切斷了,掉在地上,另外一條手臂倒是好端端。
荼蕪?!
荼蕪不是傀儡麼?丁茵犀現在也沒有牽動絲線,傀儡竟然動了?
的確是荼蕪的嗓音,說︰「主上,荼蕪終于找到您了。」
萬俟林木︰「……」這聲音?
難道不是丁茵犀精分的?
荼蕪順利歸隊,丁茵犀又有斗篷蓋著臉,瞬間好像獲得了大龍buff一樣,恨不能全身籠罩著紅藍光,又發出「盒盒盒——」的嗓音,和之前駝背的小結巴判若兩人。
丁茵犀笑起來說︰「精分?老叟什麼時候說過是精分?老叟的傀儡,自然是會說話的。」
傀儡是活的,原來是活的!
不過萬俟林木仔細一想,羅參的無啟之木傀儡也是活的,這好像不足為奇。
現在最足為奇的是……荼蕪的手。
萬俟林木趕緊把地上的手模索的撿起來,說︰「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剛才感覺有東西模過來,我就……」
下意識……
荼蕪接過自己的手臂,很淡然的說︰「萬俟先生不必如此,我是香木做成的傀儡,並沒有五感,也不會感覺到疼痛,重新接上就可以了。」
話雖如此,萬俟林木還是很尷尬,說︰「抱歉啊。」
丁茵犀也沒有怪罪萬俟林木,只是「盒盒——」笑了一聲,招手讓荼蕪過去,現場給荼蕪接上了手臂。
嚓! 嚓——
荼蕪活動了一下手臂,和之前差不多,都很靈活。
萬俟林木說︰「現在荼蕪也歸隊了,你快看看地圖,那條河距離咱們還有多遠。」
丁茵犀並沒有回答萬俟林木,萬俟林木的話音一落,就听到「咕咚!」一聲,緊跟著是荼蕪的聲音︰「主上!」
溫白羽也吃了一驚,說︰「丁茵犀?」
丁茵犀突然暈倒了,一頭栽在地上,斗篷掉下來,露出他慘白的臉色,緊緊閉著雙眼,不停的打著哆嗦,即使距離不近,也能感覺到丁茵犀身上的寒氣,好像隨時要凍冰一樣。
萬俟林木只听說白民有這樣的體質,身體里寒氣太足,需要捕捉乘黃來補充陽氣,乘黃滅絕之後,白民人都逃不過早死的命運,他們一心尋找帝俊火種,也是為了幫助白族解除這個厄運。
萬俟林木說︰「丁茵犀也是白民?」不對,丁茵犀是香人。
傀儡荼蕪趕緊把丁茵犀放平,似乎很有經驗的樣子,說︰「是主上的老毛病。」
「老毛病?」萬俟林木問。
傀儡荼蕪將丁茵犀放平,突然解開自己的衣領口,一顆一顆解開襯衫扣子,敞開胸口,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使勁一刮。
噌——
匕首剮蹭下來一片木屑,荼蕪將木屑盡量切碎,托起丁茵犀的後頸,掐住他的兩頰,迫使丁茵犀張口,讓他將碎屑吃進去。
荼蕪解釋說︰「主上的病是舊疾,我是香木雕刻而成,屬于至陽的體質,主上舊疾發作之時,一般都是用木屑和水吞服,現在也只能如此將就了。」
他們沒有物資,更別說喝水了。
丁茵犀沒有意識,吞服了木屑之後,慢慢平靜了下來,荼蕪不緊不慢的這才系上自己的衣服扣子。
荼蕪淡淡的說︰「我知道二位一定有很多疑問,就讓我來為二位解惑吧。」
丁茵犀的舊疾,並不是天生帶出來的,他出生的時候很健康,還是要說起丁茵犀的父親。
丁茵犀的父親是煉香的狂人,總是用丁茵犀來試香,還讓他吞服各種香灰,久而久之,丁茵犀的身體里堆積了不少毒素。
香人的香料萬俟林木見識過一些,之前無二支配血尸用的就是香人的技術,他只知道九牛一毛,就已經可以自配血尸,其實香人的香料還有很多用處。
比如支配蠱蟲,支配動物、下毒解毒等等。
很多香料都是有毒的。
丁茵犀中毒很久了,這些毒素在他體內囤積,互相制約,就變成了舊疾。
而荼蕪,他本是個木頭人,卻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能活動,能說話,因為荼蕪這塊木頭,和無啟之木一樣,都是神木。
荼蕪乃是香木,說簡單了,其實荼蕪並不是什麼木頭,他是用各種香灰焚燒而成,香人管這樣的神木叫做香木。
荼蕪是香人族中千年難得一見的香木。
最重要的是,恰巧煉制荼蕪的各種香灰都是陽性的,所以荼蕪的體質至陽,他的木屑能鎮住丁茵犀的舊疾。
荼蕪解釋完,似乎覺得時間剛剛好,說︰「二位,主上的舊疾雖然克制住了,不過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不知道……能不能請二位先回避一下。」
「回避?」萬俟林木有些奇怪,回避什麼?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听到了喘氣的聲音,很急促,是丁茵犀發出來的。
溫白羽低頭一看,剛才昏迷的丁茵犀已經醒過來了,不過神色有意,一張白到透明的臉竟然漲的通紅,眼眶也微微發紅,好像很熱,額角竟然冒出很多汗水,熱汗涔涔落下,打濕了衣服。
丁茵犀的斗篷掉了,露著臉,一張臉充滿了怯懦自卑,壓抑的咬著嘴唇,嗓子里滿滿都是嗚咽︰「熱……熱死了。」
萬俟林木︰「……」突然、好像、有一點點明白了。
估模著是荼蕪的體質太陽剛了,所以丁茵犀的舊疾雖然壓制住了,但是藥量太猛,需要小小的疏導一下……
荼蕪眼看丁茵犀醒了,就對萬俟林木和溫白羽禮貌的笑了笑,示意他們回避。
溫白羽趕緊扶著萬俟林木,尷尬說︰「林木啊,我看那邊好像有點果實,咱們去看看能不能采來吃吧。」
萬俟林木面無表情的說︰「……哦好。」
兩個人往遠了走,但是也不敢走太遠,畢竟這個森林變化莫測,他們剛才又踫到了可怕的蟲子,所以稍微走了一點,就停了下來。
隱隱能听到身後的聲音。
荼蕪一直跟著丁茵犀,算是了解他的,立刻把斗篷給丁茵犀戴好。
一戴上斗篷,丁茵犀那怯懦自卑的氣息,就仿佛切換頻道一樣,轉化自如,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嗓子里發出低低的笑聲,甚至還帶著一絲絲嫵媚。
白皙不見日光的手臂伸出來,一把抓住荼蕪的衣領,笑著說︰「荼蕪,好好伺候我,給我來點……刺激的。」
荼蕪的嗓音一成不變,說︰「是,主上。」
萬俟林木和溫白羽暗搓搓的躲在旁邊,萬俟林木突然小聲說︰「小叔叔,荼蕪剛才說他沒有五感,也感覺不到疼,你說……他是不是也感覺不到快感啊?」
溫白羽︰「……」
萬俟林木好奇的說︰「所以他們那什麼的時候,荼蕪是不是沒感覺?」
溫白羽︰「……」
萬俟林木更加好奇了,仿佛十萬個為什麼,模著下巴又說︰「荼蕪是個木頭人啊,仔細一想好像還挺重口的啊?你說丁茵犀會不會自己牽線控制傀儡?」
溫白羽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說︰「這個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突然理解了羅三爺的日常心酸。
萬俟林木還想問很多很多好奇的事情,但是溫白羽已經專心摘起了果子。
說起來萬俟林木其實挺餓的,但是他們沒有水,也沒有實物,物資補給全都掉了,接下來只能在叢林里探險了,希望能趕緊找到河流,和羅參他們匯合。
萬俟林木蹲在地上,听著不遠處羞恥的聲音,丁茵犀戴著斗篷,再加上傀儡buff的加成,臉皮簡直橫掃天下無敵手,什麼羞恥的話都能說出口。
萬俟林木蹲在地上拔草,一根一根的扒,嘆氣說︰「丁茵犀也太饑渴了吧,都這麼長時間了。」
萬俟林木蒙眼,所以看不見時間,但是總感覺時間已經很長很長了,溫白羽看了一眼腕表,頓時表示壓力山大,已經一個小時了,而且還沒有收尾。
溫白羽頭疼欲裂,臉皮更疼,听牆根听得真是面紅耳赤。
簌簌——
就在這個時候,萬俟林木突然皺了皺眉,因為眼楮看不見的緣故,他現在的听覺好像異常靈敏,壓低聲音說︰「有聲音。」
「那些蟲子?」溫白羽說。
「不是,」萬俟林木將鏡棺碎片變化成匕首,方便握在手里,低聲說︰「腳步聲,有人來了。」
說著,又說︰「走,去叫丁茵犀他們。」
那邊還沒完事兒,但是突然有人來了,萬俟林木和溫白羽趕緊兩三步沖過去,丁茵犀戴著斗篷,還有傀儡荼蕪在旁邊,完全不知道羞恥是什麼,簡直沒有再怕的。
一把捏住荼蕪的下巴,讓他看向自己,笑著說︰「荼蕪,你在看什麼?告訴我,你是誰的傀儡,在主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專心,嗯?」
荼蕪被丁茵犀捏著下巴,他當然不可能有什麼表情,畢竟只是一個木頭傀儡,嗓音也一成不變,回答說︰「我是主上的傀儡,眼里只有主上一個人。」
荼蕪笑起來,沙啞的嗓音說︰「真乖。」
簌簌簌——
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人頭數還不少,萬俟林木覺得可能是何仙姑那些人來了,如果再不走,估模著就走不了了。
然而丁茵犀精分病犯了,還在一響貪歡。
萬俟林木靈光一閃,「啪!」突然打掉了丁茵犀的斗篷帽子。
「 ……」丁茵犀狠狠抽了一口冷氣,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盒盒盒」的笑聲突然變得自卑怯懦起來。
「我……我、我我……啊!」丁茵犀結巴著,一臉泫然欲滴的模樣,眼眶都紅了。
萬俟林木說︰「別我了,快走!」
荼蕪一把將丁茵犀抱起來,跟著萬俟林木和溫白羽找了一棵大樹隱藏起來。
森林里植物密布,想要藏起來非常簡單,但是也因為植物密布,所以根本沒有路,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眾人屏住呼吸,「簌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說話聲。
「草他娘!這是什麼鬼地方?」
「還特麼有蟲子!敢吸我的血,老子碾死你!」
「行了行了,別踩了,已經跺爛了,快走吧。」
丁茵犀的熱度退下去,已經恢復了正常,把自己的兜帽戴上,壓低了聲音說︰「不是何仙姑的人。」
萬俟林木說︰「不會是那些拿著假地圖的土夫子吧?」
果然是土夫子,他們的裝備很齊全,背著鏟子,帶著探桿,腰上是匕首和折疊刀,不停的揮砍著草叢,慢慢向前前行。
這些土夫子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他們拿的明明是假地圖,為什麼會找到森林里?
那些人一邊走一邊聊天︰「咱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鳳凰墓?」
「這地方真的有墓葬嗎?我就看到了一堆樹。」
「還特麼到處是蟲子!」
「一定有,老板不是說了麼,一定有。」
老板?什麼老板?
放出帝俊火種消息的那個人?
一定不是無二,無二還仗著人質在手,想讓萬俟林木他們找到最後一枚帝俊火種,沒道理在沒找到之前就搞破壞,這樣得不償失。
不是無二,那會是誰?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楮,繼續听那些人說話。
「我接到老板的信號了,就在這附近,咱們往這個方向走,沒錯了。」
萬俟林木突然听到了重點——信號。
有人給土夫子發信號,那個人是誰?
「放心吧,老板會繼續給咱們留下信號,只要咱們跟著信號走,一定能找到鳳凰墓,到時候咱們不但能找到帝俊火種,還能拿到一批尾款。」
「嘿,我就是不明白了,這個老板為什麼讓咱們去找鳳凰墓,他也不要帝俊火種,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誰知道呢?不過有賺錢的事情不做,是不是傻?」
土夫子們一邊暢想著有錢之後的日子,一邊往前走去,很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沒入了無邊的森林之中。
萬俟林木眯了眯眼楮,信號一路留下來,土夫子都追到他們跟前來了,萬俟林木心里突然有一個想法,或許小白先生在火車上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我們之中有內奸。
萬俟林木的眼楮看不見,眼眸卻在微微轉動,他們目前只有四個人,自己、小叔叔溫白羽,還有丁茵犀和傀儡荼蕪。
如果有內奸,那麼內奸一定就在丁茵犀和荼蕪這兩個人之中,說不定兩個人都是。
但是萬俟林木有些想不明白,丁茵犀主動找到他們合作,為什麼又要引來一幫土夫子搗亂,這也有些說不通。
「走遠了……」溫白羽低聲說。
眾人終于動了,簌簌的撥開草叢站起來。
萬俟林木趁著站起來的當口,輕輕的怕了兩下溫白羽的手背,示意他小心謹慎。
溫白羽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敲了一下萬俟林木的手心。
溫白羽說︰「土夫子在這附近,咱們身上沒有裝備,也沒有補給,要小心點。」
丁茵犀戴著斗篷,又恢復了那個陰沉暗黑的點香人形象,說︰「不必著急,只是一幫小嘍,只要不遇到何仙姑,咱們就沒有勁敵,往前走吧,應該很快就會找到河流,到時候和羅三爺景爺匯合,咱們的勝算更大。」
丁茵犀說的有道理,仿佛他不是一個內奸一樣。
不過萬俟林木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兒。
眾人繼續往前走,森林太難走了,很快天色就黑了下來,四周黑洞洞的,植被茂盛遮蔽了陽光,太陽一下山,月光根本投不進來。
丁茵犀說︰「太危險了,今天晚上咱們先在這里休息吧。」
自從開始懷疑丁茵犀之後,萬俟林木就留了一個心眼兒,好像不經意的說︰「在這里休息?我看再往前走走吧,剛才那邊蟲子太多了,萬一咱們半夜被蟲子襲擊就慘了。」
萬俟林木故意不在丁茵犀說的地方夜宿,就是怕他搞鬼,溫白羽也是「心有靈犀」,說︰「是啊,你們看前面不錯,再走走說不定植被少一點兒。」
傀儡荼蕪是不表達意見的,丁茵犀遲疑了一下,說︰「也行。」
溫白羽找了一個地方,眾人坐下來休息,溫白羽說︰「我去撿點樹枝,咱們點火,林木,你過來幫我吧。」
萬俟林木知道,小叔叔肯定有話跟自己說,就站起來很自然的說︰「好啊,走吧。」
丁茵犀也沒有阻攔他們,慢慢坐下來,他的腿很疼,一方面是樹林里植被太多,濕氣很重,讓他腳踝的舊傷一直陰森森的疼,另外一方面……
是剛才吃了香木粉之後,丁茵犀有些太激動了,所以不小心傷了自己,現在渾身沒力氣,難以啟齒的地方也不是很舒服。
丁茵犀坐下來,「嘶……」的抽了一口氣。
傀儡荼蕪立刻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月兌下來,疊起來鋪在地上,說︰「主上,地上陰寒,請坐在這里。」
丁茵犀稍微站起來一些,荼蕪立刻把西裝墊在他下面,讓他墊著坐。
萬俟林木和溫白羽稍微走遠一點,溫白羽低聲說︰「你也覺得丁茵犀不對勁?」
萬俟林木小聲說︰「留下信號引來土夫子的人,說不定就是他。」
溫白羽又說︰「只是我想不通,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萬俟林木低聲說︰「我也想不同,不過……丁茵犀這個人,一看就是精分,他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也說得過去。」
溫白羽︰「……」我竟不能反駁。
萬俟林木說︰「今天晚上小心一些。」
溫白羽說︰「放心吧。」
萬俟林木神神秘秘的又說︰「要我說,咱們找個機會,把荼蕪按在地上扒了干淨,把地圖拍照下來,就不需要和丁茵犀合作了。」
溫白羽︰「……」我能說是個好辦法麼?
兩個人撿了樹枝,立刻回去,丁茵犀似乎沒有什麼懷疑。
萬俟林木把腰間別的打火棒摘下來,點燃了樹枝,做成篝火,幾個人圍攏在一起。
還真別說,森林里天色一暗下來,陰氣就升了上去,濕冷濕冷的。
萬俟林木肚子餓得咕咕叫,溫白羽也是,之前都吐了,但是他們沒有食物,森林里的果子也不敢瞎吃,只能餓著。
丁茵犀說︰「大家放心睡一覺吧,荼蕪不需要睡覺,他會守夜的。」
萬俟林木心說我們怎麼敢放心睡覺,不過嘴上說︰「那就太好了。」
萬俟林木和溫白羽靠在一起,兩個人裝作睡覺,但都只是閉上眼楮,誰也沒有真的睡覺,只是迷瞪著,養精蓄銳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森林被黑暗籠罩,耳邊充斥著蟲叫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安詳,還是暗濤洶涌。
萬俟林木的眼皮慢慢很重,越來越重,不知不覺之中竟然睡著了。
咕咚!
萬俟林木頭一歪,向後一仰撞到了樹干,這才「哎」一聲被撞醒了過來。
「糟了……」萬俟林木心說怎麼睡著了?
溫白羽被他「哎」的一喊,也醒了過來,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睡著了。
萬俟林木眼楮看不見東西,所以分不清楚白天黑夜,溫白羽看了看四周,還是黑夜,一看時間,夜里十二點半,其實沒睡多長時間。
溫白羽抬頭一看,低聲說︰「糟了。」
萬俟林木說︰「小叔,怎麼了?」
溫白羽說︰「荼蕪不見了。」
荼蕪?
他們莫名其妙睡著了,如果有人消失的話,不應該是內鬼麼?
萬俟林木想過,內鬼可能是荼蕪,也可能是丁茵犀,不過荼蕪是丁茵犀的傀儡,所以內鬼大概率是丁茵犀。
但是萬沒想到……
荼蕪不見了,丁茵犀歪倒在篝火旁邊,寬大的斗篷被燒著了一個角,正在 里啪啦的燃燒,冒著黑煙。
丁茵犀本人卻毫不知情,這麼大濃煙,已經不是睡覺,而是昏迷了。
「丁茵犀!」兩個人沖過去,如果森林起火,那就是自取滅亡,這里植被這麼多,肯定要被燒一個精光。
溫白羽趕緊和萬俟林木滅火,幸虧火勢並不大,丁茵犀的斗篷燒了一半多,帽子沒了,這下子好了,丁茵犀只能做個怯懦的小結巴了,因為沒有斗篷的緣故,暫時和暗黑系的點香人無緣了。
溫白羽拍著丁茵犀的臉,說︰「丁茵犀?丁茵犀,醒醒!」
「唔……」丁茵犀慢慢醒了過來,眼睫顫抖著,睜開雙眼,一睜開眼楮,就對上了萬俟林木和溫白羽的眼楮。
「我……我我我我……」丁茵犀趕緊模了模自己的臉,似乎覺得臉上沒東西蓋著,太沒有安全感了,但是模了半天,斗篷不見了,真的沒有東西能蓋住臉。
萬俟林木說︰「你的斗篷燒了。」
丁茵犀低頭往地上一看,趕緊撿起地上燒了大半的斗篷捂著自己的臉,但是斗篷燒的跟方巾似的,捂著臉有點滑稽,太前衛了……
「我……我——我、我……」
萬俟林木說︰「別我了,荼蕪呢?」
丁茵犀看了看四周,說︰「荼荼、荼蕪……剛……剛才……還……」
「剛才還在?」萬俟林木著急的打斷了他的話,心說我這個暴脾氣啊!
丁茵犀使勁點了點頭,怕萬俟林木看不見,又說︰「嗯、嗯嗯!」
萬俟林木突然說︰「我問你,那些土夫子,是不是你招來的?」
丁茵犀一听,趕緊使勁搖頭,沒了斗篷,沒了傀儡,他有點駝背,縮在一起,一邊搖頭一邊不安的咬手指甲,說︰「不、不不……不是我,真——真的不、是我……」
「我——我只是想、想、想當……族長,和你們合……合作拉丁……丁丁丁雪陽下馬,我為……為什麼要……」
別說是萬俟林木了,溫白羽也听不下去了,丁茵犀越是著急,說話越是結巴,溫白羽干脆替他說︰「他為什麼要找土夫子搗亂?」
丁茵犀使勁點頭,說︰「對、對對對……」
萬俟林木每次听丁茵犀說話,都提著一口氣,他說完一句話,自己才能松開一口氣,總覺得都快要憋死了。
萬俟林木說︰「如果不是你,那些土夫子就是荼蕪引來的。」
丁茵犀立刻搖頭,說︰「不——不不不……不可、能!」
萬俟林木抱臂說︰「為——為為為……為什、麼?」
溫白羽︰「……」
丁茵犀急的眼眶都紅了,說︰「荼、荼蕪是我的……我的……的傀儡,他听我、的……不可能……能出賣我。」
萬俟林木說︰「那他為什麼不見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見人,可別說荼蕪是去上廁所的。」
丁茵犀眼眶更紅了,說︰「可……可能是被抓——抓走了。」
萬俟林木說︰「沒道理只抓他一個人吧?如果是何仙姑把荼蕪抓走了,肯定要把咱們三解決了,現在咱們怎麼可能還這麼安全?」
丁茵犀︰「我……我我我……」
丁茵犀似乎說不出來了,駝著背咬自己的手指甲。
溫白羽說︰「可如果那些土夫子是荼蕪招來了,他就是內鬼,荼蕪的目的是什麼?」
萬俟林木聳了聳肩膀,丁茵犀紅著眼眶,突然不咬指甲了,喃喃的說︰「地圖。」
這兩個字,丁茵犀是一個磕巴也沒打,直接說出了口。
「地圖?」萬俟林木問。
丁茵犀著急的點頭,說︰「地圖!地、地圖在他背……背上……火……火……帝俊……火、火種,香木!」
萬俟林木听不太懂,什麼帝俊火種,什麼香木,這兩東西之間有什麼聯系麼?
丁茵犀解釋說︰「香……香、香香香木通過帝俊……火、火種燃燒,可……可以煆造……煆造神格……」
其實簡單來說,香木是有靈力的,經過帝俊火種的煆燒,荼蕪就不再是什麼傀儡,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可以徹底擺月兌做傀儡的局面。
萬俟林木恍然大悟,說︰「原來荼蕪並不是你的忠犬?」
荼蕪表面上是個忠犬,其實內地里一直想要擺月兌他的主人?
萬俟林木的話有點直白,丁茵犀的眼眶一直很紅,听到這句話,「吧嗒——」眼淚直接掉下來,決堤一樣「嘩嘩——」的往下流。
溫白羽咳嗽了一聲,說︰「林木,你別欺他了。」
雖然萬俟林木說的直白,不過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丁茵犀戴上斗篷,牽著傀儡,就會從自卑的小結巴變成另外一個人,鍍著一層暗黑的外衣,野心勃勃張牙舞爪,他支配著荼蕪,還要荼蕪刮走心頭的木屑為他療傷,丁茵犀支配荼蕪,就好像使用自己的左右手,太過于理所應當。
沒想到有一天,左右手竟然提出了抗議,離家出走了……
萬俟林木說︰「這麼說來,何仙姑和那些土夫子,很可能就是荼蕪找來阻攔咱們的,他身上本就有地圖,完全可以自己找到墓葬。」
丁茵犀有些頹廢,「咕咚!」跌坐在地上,一臉死灰,一雙眼楮滾著淚水。
斗篷燒了,傀儡跑了,他從一個勃勃的野心家,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小結巴。
丁茵犀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喃喃的時候︰「我……我……我只是想過的像……像個人樣,現在、在——什麼也沒、沒有了……」
丁茵犀從小被虐待,性格難免有些扭曲,他得到斗篷和傀儡的掩護之後,那些扭曲也隨之發泄了出來,但是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連他的傀儡都難以忍受他了。
丁茵犀淡淡的說︰「我……我連一句、句句句……抱怨,都……都會打、打結巴……」
「你們……走、走走吧……」丁茵犀一臉死灰︰「地……地圖沒了,我……我對你們……沒——沒、沒用了。」
溫白羽看了一眼萬俟林木,萬俟林木說︰「還有點用,你不是看過很多遍地圖麼,現在荼蕪跑了,只有你記得墓葬在什麼方位。」
荼蕪一直跟著丁茵犀,丁茵犀看了很多很多遍地圖,能記住七八成,雖然只有七八成,不過總比他們這些沒見過的強。
這里地形太復雜了,完全就是一個原始森林,想要在這麼復雜的地形中找到墓葬,可能像是大海撈針。
丁茵犀坐在地上,頹廢的搖搖頭。
萬俟林木說︰「你難道不想再去看看荼蕪?即使那時候……他或許已經不是你的傀儡了。」
萬俟林木說著說著,後半句突然又插刀。
不過丁茵犀卻因為這句話,慢慢的抬起頭來,盯著萬俟林木看,眼眸微微抖動著,似乎有些動容。
沙沙——
「主子,前面有聲音!」
「快去前面看看!」
打手的聲音,三個人一听,立刻戒備起來。
不只是打手的聲音,還有一個女乃聲女乃氣的小女孩聲音,分明就是何仙姑!
「快走!」萬俟林木招呼了一聲,鏡棺碎片「 嚓 嚓」幾聲變成長劍,揮砍著身邊的雜草樹枝,快速向前跑去。
「有人!」
「是萬俟林木和溫白羽!」
「主子,找到他們了!」
七八歲大的小蘿莉幾乎淹沒在草叢中,嘴里含著棒棒糖,兩只雙馬尾晃著,說︰「給我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啦!」
「哼!看你們往哪里跑!」
「還跑,氣死我啦!」
小蘿莉使勁跺著腳,指揮著人高馬大的打手們去追趕。
萬俟林木耳朵里听著小蘿莉的聲音,感覺萌的要死,如果她能不派人追過來就更好了。
「快走!」溫白羽催促著,拽住萬俟林木幫他掌握方向。
後面的打手窮追不舍,草叢樹枝發出「簌簌簌」的聲音,打手大喊著︰「別跑!再跑開槍了!」
「快追!」
「別讓他們跑了!」
森林地形非常復雜,萬俟林木看不見,溫白羽一把按住他的脖子,將萬俟林木的頭往下一壓,萬俟林木感覺跑著跑著,一股冷風從他的頭頂上竄過去,不是子彈,而是樹枝。
有的樹枝很低,如果不是溫白羽眼疾手快,萬俟林木剛才就撞到樹枝,上吊自殺了。
「好險……」萬俟林木的鏡棺長劍一掃,「啪!」砍斷擋在前面的樹枝,一路飛快的向前跑去。
溫白羽靈力受制,體力也下降得厲害,再加上一直餓肚子,累的已經頭暈眼花,身體一晃,差點暈倒在地上。
「小叔叔!」萬俟林木趕緊攙扶著溫白羽,後面的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就听到丁茵犀突然「 ——」抽了一口冷氣。
萬俟林木說︰「怎麼了?」
溫白羽抬頭一看,呼哧帶喘的說︰「沒路了。」
「什麼叫沒路了?」
萬俟林木剛說到這里,何仙姑已經追上來了,小姑娘嘻嘻笑起來,女乃聲女乃氣,甜絲絲的說︰「讓我告訴你們,什麼叫沒路了!」
小姑娘一揮手,一大堆打手從後面包抄起來,將他們困住。
前面沒有路了,並不是因為有斷崖或者瀑布什麼的。
而是……
石林。
茂密的岩石森林突然被石林切斷,高聳的石林刀削斧砍,直上直下,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可謂是怪石嶙峋,如果沒有點攀岩工具,還真的上不去。
萬俟林木雖然有鯤鵬的翅膀,但是他的眼楮看不見,也不能飛上去,溫白羽的真身是鴻鵠,但是他現在靈力受制,也沒有辦法展開翅膀。
更別提丁茵犀了。
丁茵犀沒了斗篷和傀儡,就是一個戰斗力為負的渣渣,說自己是點香人,香人的長老,都沒人相信他。
無路可走,又被包圍了。
小姑娘走過來,說︰「還跑嘛!你們倒是跑鴨!」
「噗——」萬俟林木知道現在笑不合適,但是那小姑娘說話真的女乃聲女乃氣的,又「嘛」又「鴨」的,稍微有點可可愛愛……
何仙姑憤怒的甩著雙馬尾,用棒棒糖指著萬俟林木,說︰「你笑什嘛!」
身後的打手說︰「主子,他可能是在嘲笑您。」
「鴨鴨鴨!」小姑娘使勁跺了好幾下腳,小裙子差點走光,氣憤的說︰「不許笑,有什嘛好笑!」
何仙姑又說︰「告訴我丁茵犀在哪里,我或許可以饒你們一命!」
他這話一說,三個人面面相覷。
萬俟林木懵了,丁茵犀不就在你面前嗎?
溫白羽懵了,難道這小姑娘是近視?
丁茵犀自己也懵了,我……我我我、我不就在這里麼?
萬俟林木一想,瞬間明白了過來,丁茵犀一直都藏在斗篷後面,聲音是個蒼老沙啞的老人聲,而且他自稱老叟,說起來輩分也挺高的,丁茵犀歲數不小了。
如果不是因為丁茵犀丟了傀儡,萬俟林木也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長得這麼年輕。
再加上有傀儡和沒傀儡的丁茵犀,簡直就像是精分一樣,判若兩人,所以何仙姑好像沒有發現,眼前這個駝背自卑的小結巴,就是香人長老丁茵犀。
三個人默契的誰也沒說話,閉口不言。
小姑娘氣的跺腳,說︰「你們誰告訴我丁茵犀,我就饒了誰!」
萬俟林木笑了笑,說︰「你找丁……老先生,是因為地圖吧?」
萬俟林木故意說「丁老先生」,小姑娘也沒發現什麼端倪,順著他的話說︰「果然,地圖就在他身上!很好,你把丁茵犀的消息告訴我,我就饒了你!」
萬俟林木試探了下,小姑娘果然沒有認出丁茵犀,認定了他是個老先生,就說︰「我可以告訴你。」
小姑娘的大眼楮瞬間雪亮了起來,說︰「真噠?」
萬俟林木點頭說︰「真噠。」
溫白羽︰「……」我這佷子,作天作地的性格,可能是隨了萬俟景侯……
小姑娘被萬俟林木調戲了,氣的雙馬尾差點豎起來炸毛,說︰「你快說!小心我一刀宰了你!」
萬俟林木笑著說︰「嗨,小姑娘家家的,別動不動就宰啊宰的,其實我也沒什麼惡意,你看我們這些老弱病殘,都是你的階下囚了,還能跑了不成?只是想要談一談條件。」
「條件?!」何仙姑「哼哼」了一聲,背著手,踏著小方步。
她的胳膊有點短,背著手的動作特別難拿,萬俟林木看不到所以沒什麼感覺,溫白羽「噗嗤——」一聲反而笑了出來。
溫白羽一直想要個女兒,但是萬俟景侯的真身是燭龍,燭龍這個物種只有公的沒有母的,所以兒子一籮筐了,就是沒有女兒。
真別說,何仙姑雖然潑辣了一點,但是真的超可愛,完全滿足溫白羽對女兒的各種暢想。
何仙姑氣的用小肉手指著他們,說︰「你……你們還敢嘲笑我!」
「沒沒沒……」萬俟林木趕緊說︰「咱們談條件。」
何仙姑說︰「你說,我倒要听听,你跟我談什麼條件?是金山還是銀山?!」
金山銀山?
萬俟林木突然特別心動,金山銀山大黃魚那可都是他的心頭最愛,只可惜……
萬俟林木說︰「實話跟你們說了吧,我們已經一天沒吃過東西了,特別餓,你給我們點吃的,吃完之後,我就考慮告訴你。」
何仙姑︰「……」
打手沉默了一陣,說︰「主子,他可能耍您。」
萬俟林木立刻說︰「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而且你們那麼多人,我們三個這樣,也爬不上石林,對吧?」
萬俟林木肚子真的很餓,而且小叔叔身體不方便,千萬不能餓著。
何仙姑的大眼楮轉了轉,捏住而自己的頭發在手指上繞了好幾圈,很不耐煩的說︰「給他們食物!」
有的吃了。
萬俟林木笑起來,說︰「謝謝啊。」
丁茵犀︰「……」
丁茵犀真的很佩服萬俟林木,何仙姑都把槍抵在他們腦袋上了,萬俟林木竟然還能開條件,條件是要吃東西……
打手送來了吃的,一些面包,還有肉罐頭,水是高級的水,補充各種營養的功能飲料。
丁茵犀抱著面包,怯生生的吃著,低聲說︰「你……你你你、你是怎麼想的?」
萬俟林木說︰「先吃飽了早說,還能怎麼想,他又不認識你,放松點。」
「不許交頭接耳!」何仙姑指著他們,說︰「快點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噠!」
萬俟林木一邊吃,一邊暗搓搓的尋思著,自己逃跑的概率有多大,但是這麼想,也沒有太大的概率,畢竟他們身上都是負面的buff……
萬俟林木吃了好多,把面包和罐頭都吃了,模了模自己肚子,小姑娘就說︰「吃完沒有?!」
萬俟林木意猶未盡,笑著說︰「沒吃飽啊,再來點稀的,面包太干了,直刮嗓子。」
溫白羽︰「……」
丁茵犀︰「……」
何仙姑「哼」了一聲,說︰「大老爺們兒事真多,給他泡一桶方便面!」
溫白羽咽了一口面包,說︰「我也要。」
丁茵犀被嗆著了,他沒想到何仙姑真的給萬俟林木稀的吃,立馬小聲的說︰「我……我我我、我……我也想吃方、方……方方方……」
丁茵犀說話結巴,何仙姑是個暴脾氣,不等丁茵犀說完,氣的直說︰「給他們來三桶方便面!」
萬俟林木笑嘻嘻的說︰「對了,給我小叔叔拿個清淡點的口味,他不吃味道太重的,紅燒牛肉的就算了。」
畢竟溫白羽懷孕了,味道太大會讓他反胃,萬俟林木可是個貼心的大佷子。
「鴨鴨鴨——!!」何仙姑氣的在原地蹦了好幾下,雙馬尾飛得老高︰「氣死我啦!愛吃不吃!」
兩個打手負責給他們泡方便面,燒了水,萬俟林木要了一個鮮蝦魚板味的,他的最愛,溫白羽考慮了很久,說︰「請問……有沒有速食的酸辣粉?」
何仙姑︰「……」
何仙姑愣了一下,就要發飆,說︰「媽的,我……」粗口都出來了。
溫白羽趕緊說︰「沒事沒事,這個也行。」
萬俟林木偷笑了一聲,沒想到小叔叔還挺月復黑的,看把人家小姑娘氣的。
其實萬俟林木完全誤會了,月復黑的那是萬俟林木,屬于白切黑的類型,溫白羽是真的想吃酸辣粉,溫白羽不能吃味道太刺激的,但是他現在特別想吃酸的。
「給你,方便面好了。」一個打手把方便面送過來,萬俟林木他們被銬了手,吃方便面沒問題,但是不能有大動作。
打手特別體貼的給他把方便面蓋子撕掉,叉子打開遞過去,貼心的說︰「一桶夠了麼?還有小雞炖蘑菇和老壇酸菜味兒的。」
何仙姑氣的已經變成了煤氣罐,雖然是小型的煤氣罐,听到自己的打手這麼說,差點原地自爆。
「鴨鴨鴨!氣死我了!」何仙姑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塞了一根棒棒糖在嘴里,說︰「吃完沒有!我不是讓你們野餐來的!快吃!」
萬俟林木笑著說︰「嗨,我們都不要金山銀山了,只是吃點干糧就告訴丁茵犀在哪里,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你就先忍耐一下吧。」
「我忍不下去啦!」何仙姑把自己的頭發揉成了雞窩,氣的走過去,「 嚓!」一聲,拔出一個打手的槍,直接上膛,抵在萬俟林木太陽穴上,說︰「不許吃了,說,現在就告訴我丁茵犀在哪里!」
吸溜——
萬俟林木把最後一口面條吸進去,被手/槍抵著太陽穴,還淡定的嚼了嚼面條。
「林木!」倒是溫白羽非常著急,說︰「你別沖動。」
何仙姑瞪著眼楮說︰「沖動?!我都已經要被你們氣死了,耍我呢!?耍我呢!?快點告訴我丁茵犀在哪里!」
萬俟林木笑了笑,說︰「行吧,我們吃的也差不多了,多謝小妹妹你的款待。」
小姑娘說︰「吃飽了就快說,否則……哼哼,你以為我何仙姑是吃素的嘛!告訴我丁茵犀在哪里。」
萬俟林木說︰「你要找丁茵犀和地圖,也是沖著帝俊火種去的吧?」
何仙姑哼哼冷笑了一聲,含著棒棒糖,肉嘟嘟的腮幫子都鼓起來,說︰「現在是我在發問,輪得到你發問嘛?!」
萬俟林木幽幽一笑,他的眼楮看不見東西,沒什麼焦距,失去了焦距的眼楮讓萬俟林木看起來有點溫柔,並不像平日里那麼刻薄。
萬俟林木用這樣溫柔的眼神「凝視」著小姑娘,卻用最刻薄的口吻說︰「輪不輪到我,你說了算麼?」
「哈哈!」小姑娘氣的仰天大笑,一手握著槍,抵著萬俟林木的太陽穴,另外一手叉腰,說︰「我說了不算,那誰說了才算?!」
「我。」
「我。」
兩個聲音從何仙姑身後悠悠傳來,低沉沙啞,帶起濃濃的磁性,蘇氣沖天。
與此同時,何仙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脖頸一涼,兩把冰涼涼的兵刃,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搭在了何仙姑的肩膀上。
左邊一把冰冷狹長,劍刃上盤踞著碎裂的痕跡,每一條裂痕都被血跡滋養著——湛盧。
右邊一把通體烏黑,刀刃暗刻著龍形暗紋,只有在刀刃染血的時候,龍紋才會浮現出來——吳刀。
何仙姑心里咯 一聲,回頭一看,兩個打手站在自己身後,卻用刀劍抵在自己的脖頸間。
那兩個打手,可不就是剛才給萬俟林木和溫白羽泡方便面的打手麼?
嘶啦——
兩個打手同時一揚手,撕下臉上的面具。
暗淡的月光下,羅參溫柔優雅的面孔,萬俟景侯冷漠俊美的面孔,同時袒露了出來,仿佛爭輝的日月,同時出現在了一片天空之中。
「是……是你們?!」
小姑娘萬萬沒想到,自己要抓的人,竟然藏在自己的隊伍里,她的眼楮睜得渾圓,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要輕舉妄動!」何仙姑說︰「我可是有槍的。」
刀尖劍尖分別架在何仙姑的脖頸兩側,羅參揚起一個微笑,在幽暗的月色下,羅三爺的微笑並不那麼溫柔,仿佛卸去偽裝的夜晚。
「要比比麼,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