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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突然暈倒。

白先生本身就有舊疾,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他之前在雪山發作過幾次,但是白先生不願意多說, 別人問了也不多說。

如今突然發病, 萬俟林木覺得,或許多半是被無啟給氣的。

畢竟誰求婚,還能叫錯名字呢?

白先生一下軟倒, 意識模糊, 無啟慌了神,摟住跌在地上的白先生,一臉的手足無措。

萬俟林木說︰「藥!」

他說著,趕緊去掏白先生的口袋,口袋里有一個藥盒子,裝著幾片紅色的藥片。

萬俟林木麻利的將藥片摳出來,塞在白先生口中, 無啟趕緊找了水, 這里是餐廳, 最不缺的就是水,讓白先生把藥片服送下去。

眾人也不敢在餐廳耽擱時間, 無啟打橫抱起白先生,羅參給他們開門, 立刻出了餐廳, 上車準備回開心墓場。

萬俟林木開車,一腳油門踩下去,飛快的往開心墓場而去, 無啟抱著半昏迷的白先生,入手冰冰涼的,好像冰塊一樣,而且越來越冷。

無啟著急的說︰「銷白吃的什麼藥?為什麼不起作用?」

吃的什麼藥?

這說起來,好像誰也不知道他吃的是什麼藥,包括白先生的義子銷離麓,也不知道白先生吃的什麼藥,只知道白先生如果不舒服,就要定點給他吃藥而已。

白先生對此緘口不提。

無啟著急的厲害,不停的撫模著白先生的額頭,體溫冷得厲害,還在不斷的降低,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白先生肯定就會變成冰塊。

無啟說︰「開熱風。」

如今天氣還有些涼,沒有完全暖合起來,但是絕對不需要開熱風,尤其是坐在車子里。

萬俟林木沒有猶豫,立刻開啟了車內熱風,而且開到最大。

羅參的車子都是豪車,性能不用說,片刻車內就暖和了起來,不只是暖和,萬俟林木已經出汗,趕緊把外套月兌了繼續開車。

熱風徐徐,白先生卻沒有一點兒好轉的跡象,不停的打哆嗦,無意識的低喃著︰「冷……冷……」

無啟緊緊抱著他,心尖跟被人擰住了一樣,怎麼也不能放心,安撫的說︰「沒事,沒事,銷白……馬上就好了,吃過藥了,很快就不難受了。」

他說著,把眾人月兌下來的大衣全都蓋在白先生身上,蓋得厚厚的。

因為無啟是抱著白先生的,所以連帶他也蓋上了大衣,這樣一來,無啟登時出了不少汗,熱汗從額頭上滾下來,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而懷里的白先生還是冰涼涼的。

仿佛……

一尊冰雕。

車子飛快地往開心墓場行駛,剛一到地方,無啟已經打橫抱著白先生,飛快的往里跑,踢開臥室門,將人抱進去,輕輕放下來。

火急火燎的關閉窗子,拉上窗簾,確保沒有一絲風從外面竄進來。

嘀!

開啟空調,制熱,30度。

隨即又給白先生蓋上厚厚的被子,一張被子不夠,無啟立刻手忙腳亂的沖出房間,「   」幾聲邁開大長腿,一步跨三個台階,飛快沖上樓,把自己閣樓里的棉被也抱了下來,給白先生蓋上。

兩張厚厚的被子,白先生還是覺得冷,無意識的呢喃著︰「冷……冷……」

無啟從被子下面把手鑽進去,握住白先生的手,果然很涼,冰涼冰涼的像是一坨冰塊。

白先生立刻握住無啟的手,一邊喊冷,一邊又說︰「不……別走……」

無啟沒有听清楚,立刻俯去︰「銷白,你說什麼?」

「別……別走……」

白先生繼續呢喃著︰「別走,別離開我……」

「你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

無啟听了很久,這才听明白,原來白先生是在夢囈,他應該在做噩夢,最終呢喃了一聲︰「無啟……」

無啟的心髒猛地縮緊,白先生夢到了當年的事情。

那時候兩個人撕開臉面,徹底決裂,無啟斥責了銷白的野心,撕毀圖紙,帶走了所有的懷莫。

一夕之間,燒毀了所有的懷莫草,付之一炬。

那時候無啟在想,自己的心思,仿佛就是懷莫草,無論多麼真摯,最終都會像野草一樣,付之一炬,燒的七零八落。

或許銷白只是把自己當做壯大白民部族的一個傀儡,如今傀儡不听話了,也就不需要了。

他離開的每個日月,都在思念著銷白。

在水晶冰宮里,刻畫下無數個銷白,這種心情從未改變過。

然而他沒有想到,銷白本身也很痛苦。

在無啟離開之後,銷白到底經歷了什麼……

白先生一直在打哆嗦,眉毛尖上竟然結起了冰霜,一點點凝結。

無啟緊緊握著他的手,死死的攥住,稍微湊過去一些,貼著白先生的耳朵,沙啞的低聲說︰「銷白,對不起……」

 !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踹開,萬俟林木從外面沖進來,手里端著一個火盆。

萬俟林木一打開門,登時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熱風很濃郁,差點沖的萬俟林木喘不過來氣,不由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額頭立刻冒出熱汗。

萬俟林木沒有猶豫,趕緊走進去,把火盆挨近白先生。

明火讓開著熱風的房間瞬間變得更加燥熱起來。

羅參很快也從後面跟進來,也端了一個火盆,放在白先生另外一邊。

白先生眉尖上的冰霜慢慢化開一些,但是體溫還是冰涼涼的,幾乎接近零點,沒有什麼好轉。

從下午鬧到深夜,屋子里熱的幾乎著火,簡直就是一個火焰山。

萬俟林木熱得不行,用袖子給自己扇風。

白先生一直在昏睡,無啟模了模白先生的額頭,稍微松了一口氣,說︰「沒關系了,銷白的體溫已經開始回升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守著。」

萬俟林木一听,趕緊走過去查看,也試了試白現身的體溫。

雖然白先生的額頭還是有點涼,體溫趕不上普通人,但是相對之前回升了不少,登時讓萬俟林木松了口氣。

萬俟林木說︰「見好就行。」

無啟說︰「你們累了,都回去吧,我在這里守著。」

萬俟林木本想再說些什麼,不過去被羅參攔住了。

羅參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讓他們獨處一會兒,走吧。」

萬俟林木被羅參拉出了房間,羅參說︰「應該沒事了,讓前輩好好表現一下吧,咱們就不要湊熱鬧了。」

萬俟林木模著下巴說︰「無啟他……剛才是不是道歉來著,我沒听清楚,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羅參微微一笑,摟著萬俟林木往前走︰「這不是木木該操心的事情,這一天你也忙壞了,回去休息。」

的確,這一天簡直雞飛狗跳,太忙了。

上午帶著白先生去看電影,下午看到了一場求婚修羅場,除了無啟,萬俟林木真的不知道,誰能把求婚對象的名字搞錯,一想起來就覺得頭疼,腦袋要炸了。

晚上又是一陣擔心,現在終于松了口氣。

兩個人回了房間,羅參不忍心折騰萬俟林木,自己去洗澡,一轉頭就發現萬俟林木趴在沙發上竟然睡著了,沒洗澡,也沒換衣服。

羅參有些無奈,輕輕抱起萬俟林木,輕輕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第二天一大早,陽光灑在萬俟林木的眼楮上,萬俟林木一個激靈,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睡在沙發上了,本想眯一會兒,後來好像真的睡著了。

他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沙發,而是羅參的睡顏。

仔細一看,不是沙發。

但是自己沒有換衣服,應該也沒有洗澡。

「醒了,嗯?」

羅參沙啞的嗓音,帶著晨起特有的慵懶與溫柔,在萬俟林木耳邊響起。

萬俟林木一個激靈,只覺得這聲音也太蘇了。

羅參也是剛醒,溫柔的看著萬俟林木,他迎著陽光,早晨柔和的陽光仿佛給羅參鍍上了一層柔光特效,讓他顯得更加溫柔迷人。

一瞬間,萬俟林木覺得,羅參那慵懶性感的荷爾蒙差點噴濺在自己臉上……

萬俟林木咳嗽了一聲︰「我昨天好像直接睡著了。」

羅參笑著說︰「肯定是累壞了。」

萬俟林木突然笑了笑,笑容有些犯壞︰「羅三爺不是有潔癖麼,我沒洗澡,沒換衣服,昨天還鬧了一聲臭汗,怎麼樣,香不香?」

昨天萬俟林木累了,羅參不忍心叫醒他,就讓他這麼直接睡了。

羅參微微一笑,一把摟住萬俟林木,將人往前一帶,低頭在他耳邊,用極盡溫柔的嗓音說︰「香不香?那我要好好聞聞才知道,嗯?」

萬俟林木︰「……」

兩個說著話,就听到有吵架的聲音傳來,聲音還挺大。

萬俟林木翻身起來︰「我怎麼听著像是我爸?」

白先生醒了?

兩個人趕緊推開房門,吵架的聲音果然越來越大。

就听到白先生的聲音說︰「你的意思是我無理取鬧了?」

無啟的聲音說︰「銷白,我不是這個意思……」

萬俟林木︰「……」怎麼一醒了就開始吵?

白先生昏迷了一整夜,深夜的時候開始好轉,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終于恢復了正常人的體溫。

無啟一整夜都守在旁邊,根本沒有合眼。

白先生只覺得自己的手被什麼鉗住了一樣,有些不舒服,也掙扎不開,這才從睡夢中醒來。

一睜眼就看到了無啟,嚇了白先生一跳。

「你怎麼在這兒?」

無啟見他醒了,興奮的像是一個孩子,說︰「銷白,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還冷不冷?」

白先生有些發懵,這才慢慢記起來,自己好像發病了,突然暈倒在了求婚的餐廳里。

沒錯,無啟向玉如求婚的餐廳。

白先生記他一輩子!

無啟听不到白先生回答,又立刻說︰「銷白,你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病……

得病……

白先生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一瞬間從優雅精明的白先生,變得有些暴躁易怒。

白先生撇開無啟的手,冷冷的說︰「你管我得了什麼病,我不想看到,你趕緊滾開。」

無啟一愣,隨即臉色嚴肅起來,之前明明是鐵憨憨的模樣,一嚴肅起來,莫名威嚴十足。

無啟沉聲說︰「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白先生被他威嚴十足的聲音弄得稍微有些迷糊,抬頭迷茫的看著無啟,隨即就覺得自己氣焰輸了,立刻說︰「你還吼我了?」

無啟的威嚴帥不過三秒,立刻有些「撒氣」,趕忙說︰「沒有、沒有,我沒有吼你,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先生冷笑說︰「你沒吼我,是我剛才會錯意了?」

無啟受氣媳婦一樣垂著頭站在一邊,囁嚅的說︰「好像……是吧。」

白先生更是冷笑︰「你的意思是我無理取鬧了?」

無啟︰「……」

萬俟林木和羅參推開房門的時候,白先生……

正在無理取鬧。

無啟說︰「銷白,我真的很擔心你,你得了什麼病,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幫你。」

「幫我?」白先生突然從無理取鬧的情緒之中掙月兌了出來,靠坐著,眼神看向遠方,似乎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幫我收尸麼。」

「銷白!」

無啟立刻攥住白先生的手腕,另一只手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這姿勢……

突然有點霸道總裁。

從鐵憨憨到霸道總裁的切換,不用一秒。

白先生一愣,注視著無啟的眼神,堅定、愛慕、真誠,那感情讓白先生的臉頰莫名有些發燒。

無啟說︰「我不管你得了什麼病,告訴我,我要幫助你。」

白先生的喉嚨滾動了好幾下,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說︰「你們都听說過吧,白民國是一個長壽的上古部族。」

萬俟林木和羅參走進來,關上門,大家坐在沙發上,等著白先生講述這個遠古的故事。

沒錯,白民國是一個長壽的部族。

無啟國、白民國、羽民國是當時的三大部族,曾經一度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鼎盛一時。

無啟國的強盛,在于他們的手藝精湛,而且血統純正的無啟族人,可以永垂不朽。

而白民國的強盛,同樣在于他們的長壽。

白先生嘲諷的一笑,好像自嘲︰「白民國的人,可以活一千歲,如果乘坐在乘黃之上,那麼他們可以活到三千歲!白民國的人喜歡喝酒,喝醉一次,要睡三年才會蘇醒,時間對于他們來說,是多麼的肆意……」

他說到這里,話鋒一轉︰「都是假的。」

「假的?」萬俟林木上下打量了幾眼白先生。

如果白先生和無啟有一段孽緣的話,說明白先生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可能是假的?

白先生淡淡的繼續說︰「白民的壽命,甚至沒有普通人多,普遍不到四十歲就會死亡。」

萬俟林木皺眉︰「那一千歲,三千歲的傳說,是怎麼來的?」

白先生說︰「一種美化吧,但是也有理有據……」

白民國,並不是一個長壽的部族,相反的,他們是一個族內壽命不過四十歲的短命部族。

白民是上古帝俊第二子的後代,以銷為姓。

「銷是金屬熔化的意思,」白先生說︰「白民人的冶鐵技術,是所有部族里面最出色的,很多朝代的冶鐵大師,都有白民的遺民……」

的確如此,在無啟那個年代,銷白帶領的白民部落,是鐵器最發達的部落,外族入侵,一方是因為他們的長壽,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的鐵器,想要抓走白民人制造兵器和鐵器。

白先生又說︰「我們之所以沒有放棄冶鐵,是因為冶鐵很熱。」

萬俟林木說︰「熱?」

白先生點點頭︰「沒錯,熱。因為每一個白民族人,都有遺傳病,我們的血液很冷,年紀越大,發病的幾率就越大,昨天晚上你們也見識過了,我發病的樣子。」

體溫降低,甚至結冰,最終……

「被凍死。」白先生很鎮定地說︰「每一次發病,都會比上一次更疼痛,更難忍,直至終點,被凍成一座冰雕。白民族的人死了之後,尸體被凍成冰雕,一千年不腐。」

萬俟林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道理,並不是他們能活一千年。

白先生又說︰「乘黃的角,像鹿角,也是溫熱大補之物,因此我們捕捉乘黃,將乘黃之角搗成粉末入藥,來抗拒我們血液之中的寒氣,借此延長壽命,只可惜……」

人類總是貪婪的,乘黃是白民的救命稻草,也給乘黃招來了殺身之禍。

白先生說︰「乘黃已經絕種了,我身上的藥,還是留存下來的,吃完這些……也就沒有了。」

剩下的……

剩下的只有等死。

萬俟林木說︰「可是,你和無啟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嗎?你已經活了這麼久了?」

白先生搖搖頭,在無啟離開之後,其實白先生沉睡過很長一段時間,他之前提到過,不過只是一句話,沒有明說。

因為說起來,就要講到白先生的遺傳病,所以白先生緘口不言。

現在已經開口,沒必然再掩藏什麼,白先生便和盤托出了。

其實白先生的歲數並不大,並非幾千歲的老妖怪。

無啟離開之後,白先生有些萬念俱灰,族中一直在研究破解遺傳病的方法,長老們研究出了一個辦法,就是將人冷藏起來。

白先生當時心中已經沒什麼奢望,自願參加了這個項目,這一睡就是很久。

滄海桑田沒有讓白民族找到破解遺傳病的方法,反而讓乘黃絕種,白先生再睜開眼楮的時候,白民已經四分五裂,流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成為了一個遙遠的上古部族。

萬俟林木彈了一個響指,似乎找到了重點︰「這麼說,爸,你和無啟的年齡差,還真是大啊!」

無啟︰「……」

白先生︰「……」

羅參︰「……」

白民可以用眼楮馴獸,擁有俊美的容顏,聰明的才智,他們仿佛是帝俊一族最杰出的寵兒。

然而上天也是公平的,讓他們擁有多種優點的同時,也被疾病困擾著。

白先生說︰「我已經習慣了,能在死之前,看到林木重塑真身,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說著,拉著萬俟林木的手︰「幸好,林木不是我親生的,也沒有白民的血統,不會遭遇這樣的病痛。」

萬俟林木的眼眸微微一動,突然說︰「爸,你去了之後,是不是所有財產都是我……唔唔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羅參從後背一把捂住了嘴巴,攔腰一抱,竟然單手就把萬俟林木給抱了起來。

羅參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說︰「前輩你們先聊,我帶木木出去了。」

「對了,」羅參微笑的說︰「我會讓無啟族的人去打探破解白族遺傳病的辦法。」

他說著,抱著萬俟林木離開了房間,「嘎達」關上門。

萬俟林木差點給他憋死了,出了門,羅參這才松手。

羅參無奈的揉了揉額角,如果他沒有猜錯,萬俟林木剛才是不是要問遺產分配的問題?

萬俟林木理直氣壯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說︰「人生自古誰無死,不能問問麼?」

羅參更是頭疼不已。

萬俟林木整理好衣服,對羅參勾了勾手指︰「走。」

羅參說︰「去哪里?」

萬俟林木翻了個白眼,說︰「不是要去打听,白民族的遺傳病麼?」

羅參一笑,跟上去︰「我以為你只在乎遺產的問題。」

萬俟林木大方的說︰「我當然在乎遺產的問題,不過那也是之後的問題,我爸還這麼年輕,救救孩子吧。」

萬俟林木又說︰「再說了,我覺得他還能給我這個兒子,再賺幾年遺產。」

羅參被他逗笑了,輕輕捏了捏萬俟林木的臉頰︰「刀子嘴豆腐心,你和白先生真是一模一樣。」

「對了,」羅參似乎想起了什麼︰「翼望山的幕/後之人,我們要追查他麼?」

萬俟林木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誰有這個閑工夫?你想想看,他在鉤喙墓中突然出現,又不敢真正的拋頭露面,無非嘩眾取寵罷了,我現在已經重塑真身,為什麼要受他牽制,朝著他安排好的方向前進?」

羅參覺得有些道理,畢竟那個人在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萬俟林木又說︰「況且……現在我爸的事情最重要。」

白先生的藥已經不多了,萬俟林木剛才偷偷數過,滿打滿算,只有四顆。

可以抑制四次發病,如果沒有破解之法,最後的下場,只有在無盡的痛苦之中,變成冰雕……

羅參的人脈很廣泛,手下的無啟族人立刻去打听關于白民的事情,但是如今白民的人已經不多,畢竟被這種遺傳病困擾著,想要繁衍後代也受影響。

羅參接了一個電話,微微皺起眉頭,說︰「好,我知道了。」

萬俟林木說︰「誰的電話?」

「蘇莫遮。」羅參說︰「破解的方法沒有找到,但是蘇莫遮說,他之前見過一個冰雕。」

「冰雕?」萬俟林木立刻放棄了無聊的掃雷游戲,轉頭看著羅參。

蘇莫遮是個紈褲子弟,雖然資歷非常高,但是他志不在此,所以羅參最後收了資質平庸的大金為徒,並沒有收蘇莫遮。

蘇莫遮最近幫忙打听白民的消息,還真是讓他打听到了。

蘇莫遮近些日子喜歡听曲兒,和一些狐朋狗友經常出入戲樓,無意間見到過一尊冰雕。

當時沒有注意,但是听羅參敘述之後,他覺得那尊冰雕有點不對勁兒。

羅參說︰「蘇莫遮覺得,那尊冰雕,很可能是白民的……」

「尸體!?」萬俟林木說。

羅參點點頭︰「對,很有可能。」

萬俟林木立刻站起來︰「還等什麼?咱們去听曲兒啊。」

羅參攔住他,說︰「要預約,沒有預約是听不了的。」

萬俟林木奇怪的說︰「我只听說現在听相聲一票難求,沒想到听戲曲也是一票難求?」

羅參說︰「別的戲曲門可羅雀,只有這個戲樓的曲子,听都听不上。」

萬俟林木說︰「為什麼?」

羅參想了想,說︰「听說是因為老板長得太好看了。」

萬俟林木眼皮一跳,心想能有多好看?

能比白先生好看?

能比羅參還好看?

萬俟林木是不信的,讓羅參去買票,最早的票竟然已經賣到了今天八月份,盛夏時節。

而如今天氣還沒完全暖和起來呢……

羅參托人找了找關系,關系沒有找到,但是道上有人听說羅三爺要去听曲兒,立刻巴巴的送上來兩張票。

萬俟林木沒想到,羅三爺面子這麼大,在道上刷臉就可以了?

票是第二天下午的,因為沒有多余的,萬俟林木又怕蘇莫遮的消息不靠譜,所以干脆自己和羅參先走一趟,先不要告訴白先生和無啟。

兩個人開車往戲樓去。

戲樓的停車場幾乎停滿了,門前人山人海,黃昏西下之時,緹紅色的燈火已經蔓延開來,看起來奢靡又華麗。

戲樓上掛著一塊大牌匾。

——八表停雲

萬俟林木看著牌匾,咂了砸嘴。

羅參很善解人意的解釋說︰「戲樓的名字,應該出自陶淵明的《停雲》。‘停雲靄靄,時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陸成江。’」

八表的意思是很遠的地方,泛指天地之間,戲樓的名字起的非常雅致。

兩個人走進去,里面更是熱鬧,人山人海已經坐滿了,甚至還有站票,全都堆在門口。

跑堂的引著他們往里走︰「兩位爺,這邊請。」

因為是「上貢」來的票,並不是雅座,就在一樓大堂,中間偏一些的位置,雖然靠邊,但是看得也能勉勉強強。

「今天人這麼多?」

「嗨,花老板親自上台,人能不多麼?」

「今天是花停雲開腔?」

「當然,消息絕對可靠,你別的日子來,就不一定能听到了,看到了麼,後面那些站票,都是擠破腦袋搶來的。」

「那有福了,終于能一睹花停雲的風采了!」

旁邊一桌的兩個人,穿金戴銀,看起來就跟土豪一樣,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而且一掛就是五條。

萬俟林木瞥眼看了看,他不怕把脖子墜掉麼?

土豪又說︰「老弟,你今天帶了多少錢來?」

「看見沒有,這五條大金鏈子,都是古董,我祖上留下來的,今天花老板,我可是志在必得!」

「我也帶了好東西來,一會兒咱們可誰也別讓著誰。」

萬俟林木有些迷茫,就小聲說︰「兩位老板,你們在說什麼呢?」

那土豪見萬俟林木穿的很普通,也沒當他是個威脅,大度的說︰「看你們是新來的吧?真是有福嘍,今天是戲樓老板,花停雲親自上台。」

西樓的老板,也就是那尊冰雕的擁有者,就叫做花停雲,一听就是藝名。

據說這個花停雲貌美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好嗓子,一開腔不知道迷倒多少人。

萬俟林木遲疑的說︰「這個花老板,是男的麼?」

「嗨!」土豪說︰「長得那麼好看,誰還在乎是男是女呢?」

「我听說啊……」另外一個土豪壓低聲音,笑的有些猥瑣︰「是個雙兒……」

土豪又說︰「這個花老板,據說唱得好,人長得美,還特別的火辣,每次上台之後,都會價高者得,下台陪酒呢。」

土豪說著,露出一個大家都是男人,大家都懂的眼神。

萬俟林木眼皮狂跳,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兩個土豪把家當全都帶上了,也不怕脖子墜掉,原來是想要和花老板春風一度。

「來了來了!」

萬俟林木听到眾人一陣喧嘩,隨即大堂鴉雀無聲,舞台上,一個身材曼妙之人,踏著蓮步,輕甩水袖,慢慢走了出來。

那人臉上畫著妝,萬俟林木以前也沒听過戲,所以不知道怎麼欣賞,但是一看上去,就知道絕對是個美人兒。

尤其是那眼神,眼神輕飄飄的,帶著一股憂愁,柔情似水也不過如此。

身材婀娜縴細,如弱柳扶風,萬千不勝,病弱之美撲面而來。

那美人兒開了嗆,萬俟林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戲牌子,原來唱的是黛玉葬花。

萬俟林木「   」嗑著瓜子,說︰「長得還真的挺漂亮的。」

他剛說完,就感覺有人捂住了自己的眼楮,趕緊撥了兩下,原來是羅參。

萬俟林木說︰「干什麼?」

羅參一臉溫柔,且理直氣壯的說︰「不許看,我吃醋。」

萬俟林木立刻聞到了一股酸味兒,連自己的茶水都變得酸澀無比。

羅參拉著自己的椅子,靠近萬俟林木一些,其他人都在听戲,簡直痴迷入境,只有他們二人竊竊私語。

羅參低聲說︰「我好看,還是花停雲好看?」

一般人不會這麼問吧?

而且還是男人!

萬俟林木嫌棄的看了一眼羅參︰「羅三爺這是要比美麼?」

羅參十分坦然,半點也沒有羞愧,點點頭︰「我要確定自己是木木心中,最好看的那個。」

萬俟林木︰「……」甘拜下風,是在下輸了!

萬俟林木故意遲疑了一下,  的磕了兩個瓜子,說︰「這個嘛——」

羅參笑眯眯的說︰「木木,一會兒花老板唱完,你是不是想要探探他的口風?花老板每次下台,只陪一桌客人喝酒,你帶夠賞錢了麼?」

萬俟林木︰「……」當然沒有。

萬俟林木渾身上下就揣著一只手機,身無長物,什麼也沒帶。

羅參這是赤/luo/luo的威脅!

羅參笑眯眯地說︰「如果木木覺得,我最好看,那麼……」

萬俟林木沒好氣的把自己嘴里的瓜子皮吐在桌上,冷酷無情的說︰「你最好看。」

羅參也不在意萬俟林木的語氣,寵溺的說︰「可是我覺得,木木最好看,尤其是……被我欺負哭了的時候。」

萬俟林木︰「……」無啟變異到第四代,為什麼變成了溫柔黑,暖男婊?

台上一曲很快就結束,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站起來喊好,隨後就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了。

花老板會下台陪酒,慣例是只陪一桌客人,價高者得。

而且競標的人,無論最後有沒有成功,投出去的錢財,是不會放回的。

饒是這樣,全場竟然都沸騰了起來。

萬俟林木被嚷的耳朵直疼。

「這是我的傳家寶!只為了見花老板一面!」

「這是我向花老板求婚的鑽戒,八克拉的鑽戒!」

「鑽戒算什麼,我帶的是現金!」

萬俟林木見到他們如此踴躍,拱了拱羅參︰「你呢,你帶了什麼?」

羅參伸手進風衣口袋,似乎在掏東西,隨即伸了出來。

萬俟林木的眼楮不由驀然睜大,不是驚訝的,而是氣的!

羅參的口袋里什麼也沒有,他把手伸出來,對著萬俟林木比了一個愛心。

萬俟林木︰「……」羅三爺越來越騷氣了!

眾人踴躍的「競標」,跑堂托著盤子走到羅參和萬俟林木面前,羅參這才慢條斯理的,不緊不慢的,輕輕推起自己的風衣袖子,露出一塊腕表。

修長有力的手指,將腕表解下來。

解下腕表的動作,竟然如此的蘇不可耐,蘇氣炸天。

啪嗒!

羅參沒當什麼好東西,直接把那塊腕表,扔在了銅盤里。

旁邊兩個土豪嗤之以鼻,都沒當回事︰「什麼啊,一塊表?」

「就是,很普通的樣子,上面也沒有鑽石,能值多少錢?」

「不值錢不值錢。」

「估計是怕被笑話吧,總要出一些。」

「競標」風風火火,很快跑堂就進了後台,過了大約半分鐘,又風風火火的沖出來,大喊著︰「花老板請十六號桌的羅先生,上三樓一敘。」

「什麼?!」

土豪們瞬間炸了窩︰「十六號桌?」

「就是那塊腕表?」

「比我的鑽戒還要值錢!?」

「這怎麼可能!?」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羅參拉起萬俟林木的手︰「走吧。」

三樓沒有人,羅參和萬俟林木走上去,第一間房門是打開的,隱約有琴聲從里面傳出來。

叮叮當當——

猶如流水一般。

充斥著一股柔弱的靡靡之感……

萬俟林木探頭一看,房間正中放著一把古琴,一個穿著紅色高開叉旗袍的「女子」正在撫琴。

一頭黑色長發披肩而下,手指縴細猶如無骨,水蛇一樣撫動著琴弦。

那「女子」听到腳步聲,慢慢抬起頭來,沖著他們嫣然一笑。

嫵媚又妖嬈。

花停雲?

花老板在台上唱曲的時候,額心畫著一朵朱紅色的蓮花,按理來說唱的是黛玉葬花,林黛玉的扮相應該沒有那麼妖嬈。

萬俟林木還以為是畫上去的,不過此時花老板已經卸了妝,額心那朵朱紅色的蓮花還是沒有去掉。

仔細一看,原來不是畫上去的,應該是刺青。

因為花老板的額心有一塊縱向的長條傷疤,那朵紅色的蓮花正好刺在傷疤上,做成了裝飾。

花停雲停下撫琴的動作,微微一笑,嗓音果然動听的厲害,又清澈,又軟綿︰「二位先生,是喜歡……男裝,還是女裝?」

萬俟林木走進來,大馬金刀的坐在八仙椅上,翹著腿︰「我都行,羅老板呢?」

羅參無奈的看了一眼萬俟林木,沒想到萬俟林木玩起扮演來,這麼快就能入境。

羅參淡淡的說︰「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更想看木木你穿女裝。」

萬俟林木︰「……」什麼鬼?

花停雲笑了笑,給兩個人倒了一杯茶,他一走動起來,高開叉的旗袍開叉更多,萬俟林木看到一片白/花花,趕緊不自然的移開目光,倒是羅參非常坦然。

花停雲故意在萬俟林木耳邊吹了口氣︰「沒想到,這位先生好靦腆吶?」

萬俟林木被他吹的一個激靈,一眯眼楮,突然出手,一把摟住花老板。

一剎那,花停雲眼楮一眯,那風情萬種的嫵媚突然消失,眉間露出一絲嫌惡。

萬俟林木不讓他掙月兌,動作如電,反手擰住他的胳膊,將人狠狠鉗住,畢竟萬俟林木已經恢復了真身,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調戲一樣,萬俟林木斜斜的一挑唇角,痞里痞氣的笑說︰「花老板,讓我聞聞,真香……不過,你身上的香味會不會有點太青澀了,應該是不諳此道之人吧?」

萬俟林木所說的香味,並不是香水的味道,也不是香氛的味道,而是情緒的味道。

別看花老板風情嫵媚,大堂里那些听曲的客人又把花老板傳成一個隨便之人,但萬俟林木一走進房間,就聞到了花停雲的情緒味道。

又清純又青澀。

「咳!」

萬俟林木正在「調戲」花老板,羅參已經黑著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萬俟林木撇了撇嘴,只好乖乖的放了手,讓花老板站起來。

花停雲整理了一下衣角,嫵媚的表情已經收攏。

啪!

將一塊手表扔在茶桌上,淡淡的說︰「羅三爺光臨寒舍,不知所謂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萬俟•邪魅妖邪•林木︰作為一個霸總氣質沖天的妖邪,我要調戲這只嬌花!

羅•理直氣壯•小三︰我就是嬌花,躺平任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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