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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妖僧異心行詭事(四)

「大人,兩宗教教首喚作巫春秋,自號春秋通明法王,下面封有上中下三界丞相,前後左右四方元帥,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六丁將軍,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六甲校尉,部眾大約十余萬,青壯上萬。巢穴在嚴州淳安以西,與徽州交界處的深山密林里。小僧進出那里數次,盤桓了數月,據我的觀察,兩宗教甚缺兵甲,只能斬木揭竿。」

「且兩宗教雖然教規森嚴,但無人識兵,訓練法度皆為兒戲。不過巫春秋有一支精銳,號為‘持燈營’,約有兩千眾,配有不知從哪里買的數百天朝制式兵甲,還有各處采辦而來的鐵錠化打的兵器,交由巫春秋之女巫嘆兒率領…」

此時的惠如和尚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玄細細听完,還用筆記下。隨後,又按照惠如和尚所言,將兩浙某些人與海賊勾連諸多事情細節,一一寫成供詞,惠如和尚也老實簽字畫押。供詞上關于浙西兩宗教之事,卻是一字不提。

劉玄大悅,備下好酒好菜,好生款待惠如和尚。還給他調了一間上層的船艙,有床榻被褥,桌椅書架,寬敞舒適多了,只是將舷窗封死,船板加固,門口嚴加把守而已。過了幾日,船只邐迤過了山陰縣,前面就是蕭山。惠如和尚過了幾天快活日子,臉色好了許多,甚至有余心做了兩首漢詩和歌。

這天傍晚甚至呈上了一壺好酒,說是會稽山下有名的黃酒,劉御史特意買來,請惠如一飲。惠如和尚欣然飲盡,卻是醉倒了。等他夜里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木床上,手腳皆被裹著棉布的寬牛皮綁住,上身和雙腿也被同樣四根牛皮固定住,臉上蓋了一塊棉布,折疊成一半,露出鼻子和眼楮,只是捂住了嘴。

劉玄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旁邊有幾人,面容皆是詭異。惠如拼命掙扎,卻絲毫動彈不得。他睜大著眼楮,驚恐地看著劉玄。

「你這禿驢,還想苟活在世上,真是痴心妄想。靈隱寺的證物已經取得,本官也過了目,確實合用。加上你簽字畫押的供詞,足矣。所以送你一壺黃酒,算是為你餞行吧。「

惠如和尚躺在那里嗚嗚呀呀,劉玄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服?你這禿驢還敢不服?你們這些海賊,傷了我朝上萬百姓的性命,壞了上千婦人的清白,罪惡累累,罄竹難書。你的那些走狗爪牙論罪都該死,何況你這賊首!而且最壞的就是你這禿驢。你的那些倭寇殺了人,做了惡,到你這里得了一句‘阿彌陀佛’,便可洗了罪孽,往生淨土極樂。真是可悲可笑可憤!不知惡、不為善,與那兩腳野獸何異?」

劉玄看到惠如嗚嗚呀呀地掙扎了一番,笑著說道︰「罵我說話不算數?說你沒在本朝做過官,不懂規矩,你還不服?在本朝做文官,第一緊要的就是詩詞文章寫得好,寫得好就能漲名望,名望高了就能噴人,不,是彈劾人,名望越高,彈劾起來越見效。」

「第二緊要是說話不能算數。你看些文官奏章里,沒事就寫‘以死相報’。可真要出了什麼事,不要說一死,就是傷半根手指頭他也不願意。所以在本朝做文官,必須要練就一樣本事,當眾時越辭嚴義正、理直氣壯就越妙,過背後就讓它隨風飄散,各自安好吧。」

「什麼?佛祖會懲罰我的?呵呵,本官不信佛,你家佛祖自管不到我。且你家佛祖果真如你宣揚的這般善惡不分,它要是敢來,老子把它的卵蛋子都捏爆了去。」

劉玄說完後,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似乎說得太多了,你也知道的太多了,絕留你不得。豫春,阿振,送這禿驢登他的極樂,墜我們的地獄。」

「好咧!」常豫春和韓振應了一聲,一人伸手將折疊好的棉布展開,完全蓋住了惠如和尚的臉面,包括眼鼻嘴都包在其中。韓振則提起一個大水壺,里面裝滿了河水,然後往前一傾,水從壺嘴里緩緩流出,淋落在棉布上,不一會就將這塊棉布完全浸透了。

濕透了棉布貼著惠如和尚的臉,現出他的眼、鼻、嘴的輪廓,可以看出他在棉布下拼命地呼吸,就像一條躺在干涸泥塘里死命掙扎的魚。他雙手緊握成拳,雙腳繃直,整個身子就像被鞭子抽打一般,從上到下打著擺子。

一壺水倒完,韓振卻停住了,常豫春將棉布上半截翻下,折疊在惠如嘴巴上,露出他的眼楮和鼻子。他拼命地呼吸,鼻翼就跟起飛鳥兒的翅膀,扇動得只見殘影了。鼻孔撐到最大,幾乎要裂開了。

「滋味好受嗎?」劉玄笑吟吟地問道,迎來的卻是惠如和尚惶恐、求饒的神情,要是嘴巴沒有被捂住,只怕早就叫道︰「只求速死!」

「我知道這滋味不好受,年初我上任時擒住了黃海海賊頭子武瞎子,那廝自詡鐵打的筋骨,拼死不肯招認,結果受了半天就扛不住,連他小時候偷看嬸母洗澡的破事都招了。長夜漫漫,你盡可享受」

在惠如和尚恐懼絕望的眼神中,常豫春給他蓋好了棉布,韓振接過重新打來了的一壺水,又開始淋落在棉布上。

一壺水倒完,又打開棉布,讓惠如透氣。

「我叫這刑罰為溺水忘川河,不是很文雅,但我覺得很形象。不瞞你說,為了查驗效果,我還真親自試過這刑罰。你還別說,真的可以讓你記起這一生做過的種種事來。听老輩人說,人變鬼入陰間,要過忘川河,過河時一生之事都要一一浮現過目。看完之後,才能過奈何橋,按善惡入六道輪回。和尚,你也可好好想想你這輩子做的事,有幾件善事,幾件惡事?」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惠如和尚已近奔潰,他目光呆滯,已無活意。

劉玄看看天色,說道︰「天色將明,惡鬼也該送回幽冥地獄了。」

常豫春、韓振知意,將棉布捂好,然後一口氣淋了四壺水。其實淋到第二壺水將近時,惠如和尚已經沒有不再掙扎了。最後劉玄探了探惠如和尚鼻息,又按模了他的脖子,並無一絲生機。

「嗯,將這廝丟到河里去,全身泡透了,再撈起來說他昨晚伺機逃月兌,跳河求生,卻不幸溺水而亡。然後梟了他的首級,一並傳示各州,尸身就近找個化人場化了。」

「遵四郎令。」常豫春和韓振應了一聲,開始忙碌起來。

劉玄緩緩踱出船艙,來到甲板上,只見一輪紅日從東方噴薄而出,將整個東海山河照耀地清澄光明,山岳披霞,河川映鱗。看著這朗朗乾坤,劉玄頓時覺得一夜的疲憊頓消,不由露出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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