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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榮府榮華百生相(三)

「明哥兒,你已經拜在煙溪先生門下?」賈政問道。

「是的二世伯。先生不嫌小佷頑劣愚鈍,收在門下。正是得了恩師的教誨指點,小佷才得以考入國子監,壯著膽子明年下場一試。」

「啊,明哥兒明年要下場應試?」

「是的。恩師說小佷學問勉強可以,下場去練練手也好。應試需要學問,也需要運氣,更需要冷靜。就算不中,多試幾場,能把性子練出來。」

「煙溪先生是辛巳科狀元郎,而且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文曲星下世,他的話自然是金玉良言。」賈政嘆息道。他是最熱衷科舉的,可惜啊。他看向兒子賈寶玉和佷子賈璉的眼神開始有些不善了。

賈赦、賈珍對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賈璉和賈寶玉低著頭不敢說話,別人家的孩子,真的萬分可惡!席間氣氛一下子冷了。左右看了看,賈蓉開口了。

「明叔,過幾日有空嗎?我和璉叔帶你在京師到處走走。」

「謝過蓉哥兒。我初來京師,人生地不熟,有璉二哥和蓉哥兒的領路,求之不得。」劉玄感謝道,這麼熱心,是個好人,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嗯,絕對不是因為你媳婦漂亮。

經過賈蓉轉緩,席間氣氛又好轉了,大家又有說有笑起來。

期間,賈母叫人來喚劉玄和賈寶玉。

喚劉玄,是讓他跟嬸嬸、嫂嫂和妹妹們多說下話,給嬸嬸和嫂嫂們敬酒,而妹妹們也等著要給他敬酒,感謝他給大家帶來了好東西。今日劉玄送來這麼多禮物,名義上是送給賈母以及賈赦、賈政兩對夫妻的。但見者有份,不僅東府賈珍、賈蓉以及他們的媳婦有份,就是不來的賈寶玉寡嫂李紈等人,也有一份。

听賈母絮絮叨叨說的話,原來賈寶玉七八歲時就跟這些姐姐妹妹們在一塊廝混了。真是奇葩的溺愛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教育從女圭女圭抓起?

「雲姐兒,給明哥兒倒酒。」

史湘雲給劉玄倒滿酒,又跑過來給賈母的酒杯滿上。

賈母憐惜地拉著史湘雲的手,對著劉玄說道︰「我那佷兒佷媳婦,好容易升遷了一任知州,可惜命薄,不幸染疫雙雙亡故在赴任路上,只留下我這可憐的雲姐兒。明哥兒,你家老太太跟雲姐兒的祖母是親親的堂姐妹。現在你年少有為,以後可要多扶持下雲姐兒。」

「老太太放心,佷孫記在心里。家祖母常常念及史家世伯英年早逝,痛哭不已,也有三四回派人到史侯府上。」

「啊,我家的遼東來人是你府上老太太派來的。」剛才一直低著頭不做聲的史湘雲突然驚問了起來。

「你不知道?」旁邊的賈探春一愣,反問了一句。

看到史湘雲又低頭默然,賈母知道兩個佷兒的性子,連忙轉移話題道︰「想不到老妹妹還記得這份情,明哥兒,記得替我謝謝她。現在好了,雲姐兒有你這個表哥幫忙照應著,我也放心了。」

璉二嫂眼珠子一轉。她在賈母身邊,那顆玲瓏心能開了九竅。

「老太太,我是不是眼花了?這明哥兒和雲姐兒站在您左右兩邊,就跟觀音身邊的金童玉女一般。」

「你這破落戶,可不要亂說話,菩薩要怪罪的。」賈母話雖這樣說,可是眼眉之間的笑意卻是遮掩不住的。

「老太太,這話我還是要說的,大不了我去菩薩跟前磕頭,我說的是大實話,不怕菩薩怪罪。」璉二嫂又捧了一句,逗得賈母哈哈大笑。

賈寶玉坐在一邊,悄悄看著林妹妹淡然的臉。今晚宴會的主角不是我和林妹妹,這讓我很不習慣啊。幸好那個明哥兒吃完飯就要回去,明兒主角還是我。

黃昏時分,內外的宴席散了。劉玄在徐天德等人的扶持下,上馬自此而去。

賈赦回到屋里,拿著一件東倭的折扇,湊在燭光下細細觀摩。邢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老太太今天這般隆重,真的是看重她的那個佷孫啊。」

「哼,老太太都活成精了,更親的親戚都沒有這麼對待過,何況一個隔著好幾層的佷孫呢,她看重的是劉府。人家是奉國將軍,比我襲的狗屁一等將軍還要高一階。人家有實權有財勢,比我們這外面光鮮的空殼子榮國府要強多了。」

「老太太這是什麼心思?」

「還不是想給她的心肝尖尖扒拉人。可惜啊,人家怎麼看得上那個繡花枕頭。」賈赦不屑道,「不要煩我。這可真是個好東西,這東倭的仕女畫風就是不同。」

看到賈赦的頭完全湊到燈底下去了,邢夫人嘴巴張了張,不再開口了。

榮禧堂里住的是賈政夫婦倆。

「老爺,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家寶玉比那明哥兒差到哪里了?話里話外就是想讓明哥兒幫襯一把我們寶玉。」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就憑明哥兒是煙溪先生的學生,就憑明哥兒十二歲小三元,就憑明哥兒考取了國子監貢生。」

「我家寶玉是餃玉而生,有天大機緣,以後要封侯拜相。而且元春姐兒在宮里侍候著,早晚要成貴人的。有她照應,寶玉不比那個明哥兒差!」在王夫人心里,劉玄抵不上她兒子一根手指頭。

「誰跟你說的這混帳話?」

「馬婆子說的,她可是能通靈的神婆。」

「鬼怪之說,何足以信?」

「老太太也信了,還封了五十兩銀子叫馬神婆切切不可外傳。」

「慈母多敗兒!」賈母是賈政的致命軟肋,他一拂袖,轉身就離開了。

「老爺,你去哪里?」

「我去趙姨娘那里,省得听你絮叨。」

「老爺,老爺!」王夫人壓低著嗓門連叫了幾聲,賈政卻是越走越快。失魂落魄地坐回到座椅上,王夫人渾身在顫抖,雙拳握得緊緊的,好一會才慢慢平復下來,然後像行尸走肉一般,慢慢踱到一間供著佛像的屋里,拿起一串佛珠,低聲念起經來。昏暗的燭光在在幽暗的屋里搖曳,還有飄蕩在屋里那似訴似怨的低語聲,竟然有幾分陰森詭異。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睡下了,璉二嫂還在想著事情。過了一會,她實在忍不住,轉頭對躺在旁邊的賈璉說道︰「爺,你說劉家到底有多大的家業?都快要趕上我爺爺那會的王家了。」

「這兩日,我找人打听過了,」賈璉閉著眼楮答道,「這劉家明里暗里有不少家產,山參、皮毛、東珠都是小項。听說每年他家商號要往關內倒騰上萬匹好馬。他們家還開得有煤場、鐵廠,在黑水還有金礦。」

「什麼?金礦?」璉二嫂一下子坐了起來,綢緞被子滑落下來,露出上半身來。白皙賽雪的身子,玉藕一般的手臂,還有翻滾抖動的波浪,真算得是浪里白條。

賈璉被嚇了一跳,睜開了眼楮,斜盯著璉二嫂的上半身看了一會,居然沒有絲毫反應,又閉上了眼楮。

「所以說,今天的禮物,對于劉府來說,就是九牛一毛。」

「爺,你說要是我們家跟劉府聯手做生意,該多好。」

「你以為只有你想到這點?老太太應該也有這個算計。」

「不過看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把明哥兒和雲姐兒湊一對,親上加親。這可不大妥當。雲姐兒跟老太太是親,可跟我們不親啊。要是他們結了親,可不全便宜了史家那兩個不是東西的侯爺?」

「這話千萬不要在人前說,那兩位還是我們長輩。老太太可以罵的,我們可千萬說不得。」

「我曉得。我只是在想,怎麼才能把這潑天的好處栓到我們這邊來。」

「你慢慢想吧,我可困了。這明哥兒果真是軍將世家,一挑五,居然還能把我們灌得七葷八素,我喝得多了,要好好睡會。」

看著賈璉轉過身去,璉二嫂突然覺得身上有些涼意,這才發現自己上半身光溜溜地露著,連忙躺下,把被子拉上身來。

賈珍坐在轎子里,頭昏昏沉沉的。酒勁在胃里翻騰著,然後又順著喉嚨拱到了腦子里。酒勁越大,賈珍就越發覺得子身發熱,某處居然開始蠢蠢欲動。一熱一動間他就想起了某位嬌娘。

他挑開轎子窗簾布,回首看了一眼,三頂轎子正跟在後面。第一頂是尤氏的,第二頂是自己兒子的,第三頂就是那人兒的。看到那兩頂挨得緊緊的轎子,賈珍不由一陣羞惱。這時,長隨湊過來,低聲問道︰「老爺,你有什麼吩咐?」

「老爺我今晚酒喝多了,也吃油膩了,想吃喜來居的醬菜,你叫大爺幫我買去。」

長隨一看這天色,只怕各家商鋪都要上板關門,上哪買去?

賈珍眼楮一瞪,「狗才!還不快去!」

長隨連忙應道,轉身向後跑去。誰叫你是大爺的親爹呢?你一張嘴,他就是跑斷腿也得買來。

看到賈蓉的轎子調了頭,賈珍這才心滿意足地往轎子一靠,微閉著眼楮,不一會,嘴角掛著yin-笑,不知在想什麼好事。

第二日,劉玄又按約去拜訪親朋好友。

他母親李氏是淮西的大族世家,外公早就告老還鄉,在淮西廬州老家安享晚年。兩個舅舅都外放地方,家眷也跟著一並去了。所以劉玄只是去舅舅們在京師的府邸上投了份帖子,意思下就好了。父親這邊也沒有什麼親戚在京師,只有幾個同袍舊友。

剩下的就是老師楊慎一的同窗好友,那就太多了。劉玄只是按照老師的指點,去了幾家輩份比較高的,先投帖子預約拜訪,余下的那些就安排時間再一一拜訪。

這幾天,劉玄就忙著拜訪這些人,人到禮到,算是結下一份善緣。

到了第六日,劉玄要去國子監正式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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