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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翔聲端起搪瓷缸子,掀開蓋,吹了吹浮在面兒上的碎茶末,喝上一大口茶。盛棠描述完自己所見所聞後就盯著胡翔聲喝茶的動作,小口啜飲,想來是一缸子熱茶。

茶都是趁熱喝,這點好理解,但胡翔聲喜歡喝的是滾燙的茶水,越是天熱就越愛滾燙,他說,喝上一口沸茶,出上一身汗,風一吹那才叫涼快。這是盛棠始終想不通的問題,既然是圖涼快,那直接買罐王老吉不行嗎。

所以盛棠臉上是冰火兩重天,腦門涼嗖嗖,嘴巴燙得很。

胡翔聲問其他人還看見了什麼,跟之前看到的有什麼區別。

0號窟出事的時候沈瑤沒去,當時她還在實驗室里忙,知道出事已是第二天。她倒是沒看見有飛天在動,就說等第二天進窟查看的時候覺得四周挺怪,但具體怪在哪她就說不上來了,只說自己負責的那部分發生了變化,明明已經開始著手做龜裂處理的位置,結果龜裂得更厲害。

由此她很頭疼,然後問肖也,「昨晚石窟的山體是發生劇烈震動了嗎?」

肖也搖頭,他沒進去,但今天白天看過之後發現自己負責的那部分也有變化。

至于祁余就不用多問了,他看到的是一個極為混沌的世界,沒有敦煌也沒有石窟,用他的話說就是,那是神靈給他的啟示,告訴他不要再踫0號窟。

盛棠當晚被飛天水袖穿腦後就覺得腦袋沉沉的,天亮後也沒來得及再去石窟就被江執拉著來開會,所以她對石窟里的那尊塑像目前的狀況不得而知。

大家都在說,江執是最沉默的那個。

等問到他情況的時候,他才開口,卻是句令人詫異的話——

「每個人看到的應該不一樣吧?」

除了胡翔聲還在慢悠悠喝著茶水外,其他人都愣住了。

盛棠雖說現在完全沉浸在江執的盛世美顏外加突如其來的男友力上,但不代表著她就只剩下一顆戀愛腦。她最先反應過來,問江執,「你的意思是,壁畫變成什麼樣完全是因人而異?」

問完這話又覺得表述不明確,但更一針見血的想法表達不出來,一時間又覺得頭疼,完了,智商絕對在窟里丟了大半。

倒是江執替她補了她想表達的更深層的想法,「又或者說,其實壁畫根本就沒發生變化,只是呈現在我們眼楮里的就變得不一樣,而且是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

肖也遲疑,轉頭問沈瑤,「當時你注意到我修復的那部分變化了嗎?」

「有變化,肯定是跟之前的不一樣,但當時我光顧著震驚我那部分了,你負責的區域我沒看清。」沈瑤如實說。

「祁余你呢?」

見祁余又要一番張牙舞爪,肖也忙打斷他,「哦想起來了,你說你看到的是一片混沌世界。我所見的情況是,清晰得變得更清晰,模糊得變得更模糊,尤其是我那部分的C區處,之前還能多少看出個輪廓,現在徹底只剩線條了,連修都沒法下手。江執,昨晚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不一樣對吧?」

「不一樣。」江執說,「昨晚我進窟的時候沒光,但壁畫是發亮的,像是被人涂了一層熒光粉,壁畫上的每個人物都看得十分清楚,沒有祁余說的混沌世界,也沒有沈瑤看到的龜裂得更嚴重。總體看上去就是一座剛修建好的石窟,上面的壁畫全都是新畫上去的,沒有破損,也不用修復。」

盛棠驚愕地看著江執,「那、意思是說,就我一個人被穿了唄?」

江執抬手模了模她的頭,故作憐惜,「可能是。」

「憑什麼?」盛棠悶悶,突然雙眼一亮,「難道我是天選之人?」

江執忍笑,「那你想多了。」

盛棠一撇嘴。

胡翔聲坐他倆對面,江執看盛棠時的眼神和跟她的互動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就明白些什麼。

「關于0號窟的傳聞想必你們都听過,而且在剛接手的時候也發生過解釋不通的事。」胡翔聲言歸正傳。

「也沒什麼解釋不通,石窟里出現幻覺的事並不罕見,中西方都有,地上地下也都能發生,無非是跟水、土壤、空氣、溫度或顏料等壁畫形成物料有關,像是0號窟,怪是怪了些,但要是說里面存在靈異,不現實。」江執並沒有如臨大敵的緊張感。

胡翔聲聞言後沉默了好半天,拿起缸子喝了口茶,這次是一大口,許是不那麼燙了。

瞧見他這般神情,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可能0號窟並沒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或許,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被掩藏。江執直問胡翔聲,「你不這麼認為?」

胡翔聲放下茶缸,抬眼看江執,「我一直都覺得0號窟里有太多蹊蹺,當年薛梵跟你的想法一樣,但我想,如果他沒失蹤他現在還在的話,也一定會改變想法。」

江執皺眉。

其他幾人聞言好奇,關于薛梵教授當年失蹤一事院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為什麼失蹤、在哪失蹤、怎麼失蹤的就成了秘密,對外只宣稱是修壁畫罹難。後來他們接手0號窟,算是內部人了,這才知曉薛梵的失蹤其實是跟0號窟有密切關系。

今天胡翔聲就這麼提起薛梵,那肯定是有意為之。

果然他繼續說道,「夜里從0號窟里經過能听見哭聲、會動的飛天還有離奇響起的琵琶或者其他樂器的聲音,這些其實都是薛梵之前經歷過的。」

關于這點江執並不驚訝,在薛梵的日記本里的確記載了這些離奇現象,但薛梵最後得出的結論跟他說的一樣,無非就是因為那麼幾個原因,之所以顯得詭異,只不過是還沒得出一套完整的科學解釋。

當時江執在看到日記本里的這些記載時也沒覺得什麼,畢竟像是這種情況在國外也常見。

薛梵將0號窟的清理情況以及有可能出現的壁畫內容都記在了日記本上,可後來叫江執想不通的是,日記本最後寫了一句話——

存在即不存在。

講真,薛梵日記本里記載的東西對江執來說作用並不大,里面但凡記錄的對于0號窟在修復工藝上的思考和材料的拿捏上他都精通,唯獨這句話。

直到今天,听見胡翔聲這麼說,江執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胡翔聲緩緩開口,「其實,你們之前修復的內容,基本上都是薛梵教授修復過的內容。」

話一出,所有人震驚。

包括江執。

他呼吸一窒,月兌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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