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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感恩節晚餐。

晚上,八時三十分。

爐火上的蘑菇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桌面上的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小半,旁邊擺放在盤子里的火雞也已經徹底涼透了,可是羅恩與姜晨還是沒有回來,只有珍妮一個人在木屋內焦急等待。

她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心神不安地在客廳內來回踱步,每隔上一會兒,目光就會順著窗戶望向飄滿雪花的黑暗街道。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不,千萬別這樣。」

「偉大的光明神,請保佑羅恩吧。」

珍妮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羅恩能夠平安回來。

幾分鐘後,當珍妮將【教會聖典】第二章在心中誦念到一半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珍妮立即睜開眼楮,急匆匆地打開房門,隨後就看到了羅恩圓胖的身影,他就站在屋子外的雪地里,卷曲的金色短發沾染著雪花。

「天吶!你終于回來了,羅恩。」

珍妮一下子撲在羅恩的身上,雙臂環抱住羅恩的脖子,忐忑不安的內心終于放松了下來。

羅恩察覺到了姐姐的擔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珍妮,讓你擔心了,我和巴德亞大叔在森林里打獵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回來晚了。」

「沒關系,羅恩,只要你能夠平安回來就好。」珍妮松開雙臂,牽著羅恩的手掌走進屋子,並順手關上了木屋的房門,將寒冷的冬風阻擋在門外。

「真暖和呀!」羅恩抖了抖身上殘留的雪花,隨後坐在餐桌前的一把椅子上,他看著盤子里的小半只火雞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嘴唇,嘴巴里滿是口水。在白鹿森林里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吃到香噴噴的火雞了呢。

羅恩撕下一小片火雞肉放進嘴巴里,目光掃視四周,然後對著珍妮詢問道︰「姜晨呢?他正在樓上休息嗎?」

珍妮搖了搖頭,語氣擔憂地說道︰「他出去了,大概是在一個半小時之前,他說要去附近走一走,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羅恩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他望著窗外風雪飄搖的街道,對著珍妮說道︰「我去附近找找看,也許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說著,羅恩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不過還未走到門口的時候,木屋的房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緊接著,姜晨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羅恩與珍妮的視野里,他看起來什麼事也沒有,就是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剛生了一場大病一樣。珍妮和羅恩先是怔了一下,隨後同時松了一口氣。

「你去了哪里?」羅恩好奇地問,並在姜晨走進屋子以後替他關上了木門。

珍妮從客廳角落里拿出一件小毛毯搭在姜晨的肩膀上,含著關心責備道︰「你怎麼能夠在外面待那麼久的時間呢!你身上可是連件御寒的厚衣物都沒有。」

姜晨還穿著那件已經破爛到看不出原樣的單薄衣衫。正常人如果穿著這樣的衣物在寒冬中待上半個時辰,絕對會被凍僵,甚至可能會被凍死。

「我去了城鎮中心區,那里有居民們舉辦的篝火晚會,所以就在那里耽誤了一些時間。回來的路上又順便買了一只火雞。」

姜晨語調平板的做出解釋,然後將手中圓鼓鼓的荷葉放在木桌上,他打開荷葉,里面包裹著一只完整的大火雞,還是熱乎的呢,濃郁的香氣彌漫整座小屋。

「天吶!好香的火雞。」

羅恩嗅著火雞散發出來的香氣,臉上流露出陶醉之色。那荷葉里的火雞要比盤子里的半只火雞大上三倍,而且色澤特別誘人。

珍妮瞪大眼楮,驚訝道︰「這是你買的火雞?你怎麼會有錢來買火雞呢?」

在珍妮看來,姜晨可絕不是有錢能夠買火雞的人,他應該是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少年才對。

羅恩也是覺得有些驚訝︰「像這樣一只大火雞,可是足足需要一枚銀幣呢。」

面對兩人的質疑,姜晨平靜地回復道︰「是教會里的一位牧師贈送的銀幣。」

「呃……是這樣嘛。」羅恩用手指撓了撓額角,「真沒想到教會竟然還有這樣善良的牧師,我以為他們全都是貪婪的討厭鬼呢。」

「羅恩!」珍妮不滿地嘟囔一聲,「教會里的牧師都很善良,不要隨意在背後說他們的壞話。」

「知道啦,知道啦。」羅恩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珍妮為姜晨拉開椅子,讓他坐在餐桌前,隨後向著廚房走去,並同時說道︰「好了,不管怎麼樣,既然你們兩個都已經平安到家了,那麼我們的晚餐也該開始了。」

珍妮將熱氣騰騰的蘑菇湯端在木桌上,又從櫃子里取出三根又長又硬的干面包放在盤子里,除此之外她還拿出了一顆紅彤彤的大隻果,並用刀具將其切成三份。

將準備好的所有食物都擺放在桌子上以後,珍妮也坐了下來。她單獨一人坐在桌子的左側,而羅恩和姜晨同坐在桌子的右側。在以往吃飯的時候,珍妮和羅恩是並排坐在一起的,但羅恩考慮到這樣會讓姜晨顯得孤單,于是就陪他坐在了一起。

「真是豐盛的晚餐呀,如果天天都過感恩節那該多好啊!」

羅恩盯著身前桌子上的食物,眼楮里冒出光亮,不時地吞咽口水。他伸出手臂想要撕下火雞的一只翅膀,不過卻被珍妮阻止了。

「羅恩,不要偷吃食物,難道你忘了一件事情嗎?」

「不,當然沒有。」

羅恩戀戀不舍地將手臂縮回來,隨後握住姜晨略有冰涼的手掌,並迎著姜晨疑惑的目光解釋道︰「是飯前禱告,每天都必不可少的任務,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不喜歡。」

羅恩話音剛落,珍妮便將自己的雙手分別握住羅恩與姜晨的另一只手掌,這樣一來,三個人的手掌就相互握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輪回。

珍妮閉上眼楮,嘴中念念有詞。大概過了一分鐘的時間,她才再次睜開眼楮,並結束了禱告。羅恩立刻松開雙手,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只雞翅塞進嘴巴里,同時發出滿足的感嘆。

「慢點吃,羅恩,這樣會噎到的。」

珍妮無奈地搖了搖頭,親手為羅恩和姜晨各盛了一碗蘑菇湯,然後將干面包撕成碎塊丟在蘑菇湯里,這樣面包吃起來就不會硌牙。

姜晨道了一聲謝,隨後拿起勺子小口喝著摻雜有面包屑的蘑菇湯,說實話,那味道有些古怪,姜晨感到很不習慣,但羅恩卻喝得相當有滋味。

過了幾分鐘,羅恩突然放下手中餐具向著木屋二樓跑去,珍妮大聲詢問道︰「你要做什麼?羅恩。」

「我忘了一樣東西,請稍等。」羅恩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然後「蹬蹬蹬」跑進自己的房間,緊接著樓上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響。珍妮再次大聲說道︰「羅恩,能不能慢一點。」

樓上沒有回答,珍妮知道這句話估計是白說了。她撕下火雞的一只大雞腿,放進姜晨身前的餐盤里,小聲說道︰「快吃吧,這是羅恩的最愛,如果你不搶著吃的話,肯定都會被他一個人吃完的。」

姜晨看著珍妮淺綠色的眼楮,沒有拒絕。他用叉子撕扯下一小塊雞肉,放進嘴巴里細細咀嚼。火雞的味道很不錯,要比蘑菇湯美味多了。

「你吃飯的樣子可真好看。」珍妮說,「就像是一位優雅的貴族。」

珍妮曾在貴族老爺家里當過幾個月的女佣,見過他們的吃飯方式,就與姜晨現在差不多,每一個動作都很優雅,不像羅恩吃什麼東西都是狼吞虎咽,沒有規矩。

姜晨沒有回話,默默地品嘗著盤子里的食物。珍妮用手掌托著下巴,目光好奇地盯著姜晨看,她的眼楮很清澈,沒有任何不該有的雜質,只是單純覺得好奇,姜晨看起來可不像是貧民出身之人。難道他是某個王國落魄的貴族子弟?珍妮在心中胡亂猜測。

這時,樓梯上再次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是羅恩跑了下來,他的手里還握著一瓶棕色酒瓶,里面裝著滿滿的酒液。珍妮注意到了瓶酒的存在,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不滿。

羅恩從廚房內拿出三個酒杯,然後坐回到原來的位子上,像是獻寶一樣對姜晨說道︰「這是巴德亞大叔送我的禮物,據說價格很昂貴呢,我可是一直都沒舍得喝。」

說著,他打開瓶塞將酒水倒入三個酒杯里,每個杯子都只倒了一半。

「喏,這是給你的。」羅恩將其中一個酒杯放在姜晨身前,就在他準備收回手掌的時候,腦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于是對著姜晨問道︰「你舉辦過成人禮嗎?哈德亞王國可是不允許未成年人喝酒,否則會被抓走的!」

在這個世界,只要年滿十六歲就算是成年了,姜晨在今年剛達到成年的標準,不過還未曾舉辦過成人禮,但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姜晨對著羅恩點了點頭,羅恩這才放下心,他再次端起一個酒杯放在珍妮身前,然後稍顯興奮地說道︰

「我在幾個月前剛舉辦完成年禮,珍妮也在去年就已經舉辦過成年禮了,所以我們今晚可以敞開肚子來喝了,沒有人會將我們抓走,這可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來吧,讓我們干杯!」

羅恩舉起手中酒杯,珍妮也舉起了手中酒杯,姜晨猶豫了一下同樣將酒杯舉了起來。伴隨著清脆的撞擊聲,三人同時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姜晨抿了抿嘴唇,舌頭在口腔內攪動,回味著酒液的味道。這酒的口感很一般,應該算是果酒,甜味很濃,度數很低。

雖然姜晨有些瞧不上這種劣質酒水,但是羅恩卻非常喜歡,珍妮也覺得相當不錯。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酒瓶子內的酒水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羅恩與珍妮的臉頰都浮現出淡淡的醉紅,興致也逐漸高漲起來。

按照白林城的習俗,感恩節晚餐要進行節目表演來烘托熱鬧的氣氛。

珍妮演唱了一首教會歌曲,她就只會這一首歌曲。

羅恩則是在客廳里跳舞,只不過他的舞蹈沒有絲毫美感,那圓胖的身軀讓他顯得十分滑稽,不過他本人並不知道。

姜晨一直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欣賞著眼前的晚餐節目。

當晚上十時的時候,感恩節晚餐終于結束了。珍妮強忍著醉意將餐具洗刷干淨,然後就上樓休息了。羅恩和姜晨也同樣上樓休息。姜晨和羅恩睡在一個房間。

深夜,一張小木床上,羅恩肥胖的身軀與姜晨擠在一起。羅恩睡著以後總是打呼嚕,而且會將大腿壓在姜晨身上,似乎將他當成了抱枕。姜晨無奈地將羅恩推開,但是沒過一會兒,羅恩的大腿又壓在了姜晨的身上,姜晨只好再次將他推開。如此反復幾次之後,姜晨最終選擇了妥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恩嘴巴里突然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並且表情顯得很驚恐,雙手緊緊地抓住棉被,似乎是做了可怕的噩夢。

姜晨偏過頭,看了一眼羅恩,猜到了他在做什麼樣的噩夢。于是便將自己的手掌放在羅恩的手臂上,一股祥和的氣息散發而出,很快,羅恩緊繃的身軀就逐漸放松了下來,臉上的驚恐也漸漸恢復平靜。

在感恩節的這一天,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小胖子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死里逃生,那極致的恐懼幾乎將他淹沒,但他始終沒有將白鹿森林里發生的事情告訴珍妮,為了不讓姐姐擔心,他將所有危險的事情都埋藏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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