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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少女的夢

昏暗的夜晚,一間狹小的房屋內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又破又硬的木板床上,躺著一位面色蒼白、身體虛弱的女人,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光輝帝國的公民,栗色波浪長發,紫色眼眸,這些特征更像是逐日帝國的公民。

女人的懷中躺著剛剛誕生不久的女嬰,她看著這個新生命,目光中卻沒有成為母親的喜悅,反而滿是憂愁、傷感……

時間的齒輪在小屋內不停地旋轉,幾個春秋過後,那襁褓中的女嬰漸漸長大成為一位小女孩。只是她看起來並不如母親長得那般美麗,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難看,可能是因為早產和營養不良的緣故,她頭發枯黃,眼窩深陷,臉頰瘦小,總是一幅病懨懨的樣子。

小女孩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為她每天都生活在昏暗、狹小、潮濕的房屋內,沒有陽光,沒有伙伴,她的世界里只有著每天忙碌的母親。

母女二人的生活很拮據,小女孩每天的食物只有一些面包渣和碎餅干,她經常會餓肚子但卻沒有任何辦法,母親已經盡可能的把多的食物全部給了她。

有一天,小女孩從睡夢中驚醒卻尋找不到自己母親的身影,她沒有害怕,因為這是常有的事情,她乖巧又可憐地搬起小板凳,像以往那般安靜的在屋子內等候。她等了一天的時間,同時也餓了一天的肚子,但最後等來的卻不是母親,而是一群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們不顧小女孩的哭鬧、害怕,強行將她帶到一座城堡內,然後她被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抱在懷中,有人告訴她,那是她的父親。

那一天過後,小女孩的生活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不再經常挨餓,也不用一直待在小黑屋內,但她卻總也開心不起來,她的母親不見了,卻沒有人告訴她母親去了哪里。

更讓小女孩難過的是,城堡內的孩子們都很討厭她,不和她玩,不和她說話,甚至還總是欺負她。一開始她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後來她知道了原因她是身份低賤的私生子,而且是女僕生下的孩子。

再後來,小女孩漸漸的習慣了孤獨和沉默,不與人交流,不與人來往,她只喜愛一個人坐在草地上發呆,數螞蟻成為了她的娛樂方式。

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小女孩像往常一樣獨自坐在草地上數螞蟻,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孩突然向她走來。

起初,小女孩以為男孩也是來欺負她的,便害怕地跑開了。隨後的幾天里,男孩經常會出現在她的身旁,但只是安靜地坐著,偶爾會盯著她看。

小女孩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她不再害怕他,也不再逃跑,但依舊不和他說話。

「你為什麼要數螞蟻呢?」

輕柔溫和的聲音在小女孩耳邊響起,她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孩,隨後又沉默不言地低下頭。

「數螞蟻多無聊呀,我教你編螞蚱吧。」少年說著拔了幾根長長的草葉,隨後編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螞蚱。

小女孩覺得很神奇,目光被深深的吸引。

「送給你。」

男孩將草螞蚱放在小女孩的手心中。那是她第一次收到禮物,盡管依舊沉默著,但內心卻很開心。

夜晚,回到房間後,小女孩將草螞蚱放在床頭旁的木櫃上,目光呆呆地盯著看,嘴角總是不時地露出笑意。

那天以後,數螞蟻便不再是小女孩唯一的娛樂方式,她學著男孩的樣子去編螞蚱,但她很笨總是編不好,她害怕男孩會因此而嘲笑她,便經常會被自己的蠢笨而氣哭,男孩總是安慰著她,他的目光總是那麼溫柔,嘴角總是帶著笑意。

時間久了,小女孩對男孩有了好感,甚至是依賴感,她喜歡他的眼楮,很清澈,她喜歡他的笑容,很溫暖。

「快看,這個可是草螞蚱之王喲!」男孩將手中的草螞蚱遞在小女孩的眼前,語氣像是在炫耀一件寶貝。

「它可是要比尋常的草螞蚱更難完成,怎麼樣,是不是看起來威風又霸氣,我是不是很厲害?」

「嗯,很厲害!」小女孩認真地點了點頭。

听到短暫的話語聲,男孩呆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小女孩會和他說話,但隨即展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看著他笑,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

有一天,小女孩生病了,她虛弱地躺在床上不能再出去了,她的目光總是望向窗外,帶著一絲渴望,如同籠中的鳥兒。

治病的藥很苦,小女孩不願意喝,經常會偷偷把藥倒掉。這樣一來,她的病更嚴重了,身體也更加虛弱了。小女孩經常會陷入沉睡,但醒來後的目光總是會望向窗外。

小女孩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但她卻不覺得痛苦,甚至有著一絲輕松,唯一有些遺憾的是,她以後不能再見到他了……

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小女孩的視野中浮現出男孩的身影,就坐在她的床板前,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楮,隨後小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你應該乖乖地把藥喝完,這樣才能治好病。」男孩的語氣帶著關切和責備。

小女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神情有些委屈︰「可是藥太苦了,我喝不下去。」

「良藥苦口利于病,傻丫頭。」男孩老氣橫秋地說道︰「這樣吧,你把藥喝完,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保證你從來都沒听過,而且特別好听。」

小女孩眨了眨眼︰「是什麼故事呀?」

男孩一臉神秘︰「現在可不能告訴你哦!」

「快喝藥吧。」男孩將湯藥遞了過去,小女孩猶豫了很久,但還是捏著鼻子,表情痛苦地將湯藥喝完。

她緊皺著小臉,不停地吐著舌頭,那可愛的模樣讓男孩忍不住笑出聲。

「你快點講故事,我要听。」小女孩有些害羞。

男孩從座椅上站起身,隨後清了清嗓子,緊接著為小女孩講述了一段精彩魔幻的故事︰

「在大陸的西部火山之上,有一座巍峨聳立的城堡,那里關著一位美麗又年輕的公主,看守她的是一頭邪惡的巨龍………」

這是《格林童話》中的一個故事公主的騎士

男孩講得很生動,神情和動作不斷變幻,並且用各種語氣的聲調去模仿故事人物的聲音。小女孩听得很入迷,目光中不斷閃爍著光彩。

「……後來,經過一番激烈的廝殺,騎士用長劍斬殺了邪惡的巨龍,救出了被困的公主,最後成為了英雄。」

故事結束了。男孩有些炫耀地說道︰「怎麼樣,故事是不是很精彩?」

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看著男孩的目光中帶著崇拜。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著故事中的情節。

「如果,我也能有一位勇敢的騎士,那該多好呀!」小女孩的語氣中充滿羨慕。

「當然,你會有的。」男孩笑了笑。

「真的嘛!」小女孩面露喜悅,但隨後目光又逐漸暗淡了下來,她情緒有些低落︰「可我不是高貴的公主,我只是……」

「你可以做我的公主。」

小女孩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男孩打斷了,他單膝下跪,做了一個標準的騎士效忠禮儀︰「公主殿下,我願意成為您忠誠又勇敢的騎士。」

小女孩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楮里閃爍著晶瑩的淚花,她撲在他的身上,緊緊相擁。

接下來的日子里,男孩每天都會出現在小屋內,給小女孩講各種精彩奇妙的故事,她每次都听得很入迷。這是小女孩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幸福原來是這麼的簡單。

一個星期後,小女孩的病好了,她每天都會跟在男孩的身後,讓他講故事,而他也從來不會拒絕。

《白雪公主》《小紅帽》《灰姑娘》……小女孩驚奇的發現,他就像一本厚厚的書,總是會有講不完的故事。

有一天,小女孩听完《冒險家漢斯》的故事,腦海中產生了朦朧的念頭,她也想和漢斯一樣去冒險,隨後,她把這個想法說給了男孩听。

下午,他們便背起一個裝有食物的布袋,然後沖進了城堡。

城堡如同一個巨型迷宮,兩個人在里面時常會迷路,直到夜晚才抵達城堡的頂層。他們無意間發現了星塔,在那里可以看到美麗的夜空。

自那以後,星塔便成為了兩人的樂園,幾乎每個夜晚都會去,即便累的趴倒在地,也無法抵擋心中的熱情。

快樂的時光總是不長久的。一個月後,男孩即將要離開莊園了,他要隨父親回到遙遠的城市。

在離開前的一個夜晚,男孩珍重的向小女孩道別,兩個人再一次去了星塔。

與以往不同,這一次,兩個孩童之間沒有了歡聲笑語,他們望著星空陷入了寂靜的沉默。

許久,小女孩眼楮里浮現出淚光,忍不住開口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听到她那近乎于哀求的語氣,男孩的內心很是難過,但卻只能歉意地搖搖頭。

「可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呀!」小女孩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哭的很傷心,很難過。

「你走了,我就再也沒有朋友了,也沒有人再會喜歡我了,他們都討厭我,嫌棄我,欺負我……,我一個人會很孤獨,很難過。」

那一晚,男孩給她講了許多故事,甚至還表演了神奇的魔術,但小女孩一次也沒有笑過。

第二日的黃昏,男孩坐在馬車內向小女孩揮手告別,隨後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夜晚,小女孩獨自一人來到星塔,哭得紅腫的雙眼緊緊盯著夜空,目光中有著渴望和期待。

她還記得一個關于星星的傳說,那是他說的。

每當流星劃過夜空,只要閉上雙眼在心中虔誠地許願,那麼願望就會實現。

小女孩不知道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但之後的每個夜晚,她的身影都會出現在星塔內。

夜空下起秋雨之時,她就躲在雨傘下。

夜空飄起冬雪之時,她就在身旁堆積一個雪人。

……

不知過去了多少個夜晚,一次次徘徊,一次次失望,小女孩黯然的目光中有著濃郁的悲傷和難過,但她依舊堅持著。

或許,是這份堅持感動了命運女神。終于,在一個夜晚中,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劃過夜空……

小女孩開心的笑了,那是她記憶中最美麗的夜晚,她閉上眼楮在心中許下了一個願望,一個很簡單、很純真的願望。

隨後,小女孩離開星塔,跑出城堡,來到莊園的門口,她的目光望向莊園外的街道,她要在男孩出現的那一刻跑去和他擁抱。

黑暗漸漸被光明驅散,隨後再次被黑暗籠罩,小女孩等待了一天一夜,但那個令她想念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目光中的歡喜和期待逐漸被失望和痛苦取代。

一個月過去了,小女孩參加了族內舉行的啟迪之禮。她失敗了,沒有驚訝,也沒有難過,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對自己抱有過希望,她只是女僕的女兒,怎麼會有資格成為魔靈或是武靈呢。

那個沒見過幾次的父親,在她啟迪失敗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小女孩重新搬入母親破舊的小屋內,過著孤獨的生活。

七歲的某一天,破舊的房門被人打開了,男孩的身影站在屋外,陽光正好揮灑在他的身上。

他對著她笑,她卻哭了。

陽光沖破陰霾揮灑在女敕綠的草地上,小螞蟻們成群結隊地探索著食物。

兩個人坐在草地上,他給她講故事,變魔術,編螞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

笑容重新回到女孩的臉上,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覺得世界是那麼的美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兩人形影不離,但女孩心中卻總有著不安的情緒,她知道,他終究還是會離開,只是希望這個日子會晚一些到來。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女孩從睡夢中醒來,在她的枕頭邊,放著一本厚厚的牛皮書,還有著一封嶄新的信件。

看著這兩樣陌生的物品,她仿佛知道了某種不好的預感,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臉頰。

女孩雙手拿起厚重的牛皮書,灰褐色的封面上用金漆印著四個大字格林童話

她翻開書籍,里面的每一頁都寫著童話故事,盡管字體看上去有些歪扭,但卻可以看出作者寫的很認真。

小女孩緊緊地將牛皮書抱在懷中。她仿佛看到了無數個日夜里,男孩坐在書桌前,努力地在書籍上寫著故事。

過了許久,她才打開那封信件。

………………

丫頭,當你閱讀此封信件的時候,我已經在遙遠的路途中了,原諒我沒有提前打招呼就離開了,我實在是不願再見到你傷心哭泣的模樣,因為那樣會讓我很心痛,很難過,但更令我難過的是,我並不能改變什麼。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便被你眼眸中的憂郁以及身上那不屬于孩子的成熟韻味所深深吸引,看著你,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一刻,我相信生活一定給你帶來了傷痛。

很久以前,有個老人告訴我,生活就如同一條黑暗孤獨的道路,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走在道路上的我們,總會感到迷茫、痛苦、孤獨,但只要堅持走下去,就一定會走出黑暗,看到光明美麗的世界。

我對這些話深信不疑,但同時也清楚身處黑暗時的痛苦。

丫頭,我想成為你的守護者,在你還未走出那條黑暗道路之前,就給你帶來溫暖、陽光和歡笑,但令人糟糕的是我總會搞砸這一切,比如兩年前的夜晚以及現在,希望你不會因此而怪我。

還有,我想告訴你的是,「低賤的私生子」、「女僕的女兒」這些令人作嘔的稱號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混蛋強行附加給你的,這並不是你應該得到的,所以並不需要為此感到難過和自卑,沒有人能夠決定自己的出身,也沒有人會比別人更顯得高貴。

可能這些話听起來很是可笑,也無法改變世人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但是不論別人是如何看待你,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公主,而我也永遠會是你最忠誠的騎士。

這次分別可能會很久,因為我听父親說,帝國的政治出現了變化,他要時刻待在帝都,所以我很長時間都不能回來看你。

答應我,即便是你獨自一人生活的時候,也依然要開心快樂,不要總是活在孤獨痛苦的世界中。

我希望,當我下次回來的時候,你能夠滿面笑容的出現在我眼前,因為你笑起來的時候,很美,我很喜歡。

………………

合上信件,小女孩默默地走出昏暗的房屋。

陽光映射在她的臉上,她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松開,眼里有著閃閃的亮光,瞬間,她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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