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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一起背著長輩偷吃肉,一起看大房笑話的孩子們都長大了,這一次見面,雲蘿明顯感覺到了雲桃的拘謹和生疏,她早有預料,因此仿佛沒看見的尋常對待。

隨著彼此境況和身份的改變,分離太久,再次相處時的心境改變總是在所難免,雲蘿雖依然願意當對方是堂姐妹,但在雲桃看來,她已經越來越像個高高在上的郡主,離她三姐的身份一步步走遠。

她捧著雲蘿給她準備的禮物和長公主的見面禮離開,出了大門就微微的垂下眼角,輕嘆一聲,笑容也不如剛才明媚了。

雲蘿站在屋檐下,目送她離開,轉身听見劉氏說道︰「她爹娘給他定了十里外桃花村的丁員外家的二郎,是她自己挑的,瞧著倒是個厚道老實的孩子,丁員外一家在這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慈善人,修橋鋪路,造福鄉里。」

長公主听了便說道︰「听起來,倒是個好人家。」

「是個好人家,家中有良田千畝,養了不少佃戶長工,很能過好日子了。當初也是丁家主動請媒人上門來說親的,說是之前丁太太曾在鎮上見過一次我家這個佷女跟人爭吵,一眼就相中了她的這份潑辣。」

長公主輕挑眉,贊同道︰「找媳婦確實得找個厲害些的,不然容易被人欺負。」

雲蘿轉頭問道︰「娘也想找個潑辣的兒媳婦嗎?」

長公主扼腕,「我倒是想呢,就怕你哥哥不喜歡,听說,西南那邊的姑娘們都潑辣得很,也不知有沒有我兒媳婦。」

劉氏笑道︰「小侯爺那樣貴重的人品相貌,殿下還怕找不著兒媳婦?先前在京城時,可是見過許多好姑娘中意小侯爺呢。」

「只一方中意有何用?」長公主看了文彬一眼,轉頭對劉氏說道,「文彬如今也已十三了,過兩年就要開始相看媳婦,您可有中意的人選?」

這可把劉氏為難住了,她還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總覺得孩子還小,恍惚還是那個跟在小蘿身後因為偷吃了一口肉就笑眯眼的小豆丁。

而如今,小蘿已定親,文彬長成了一個斯文俊秀的少年郎,家里也很久沒有缺肉吃了,那些忍饑挨餓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卻已經離他們很遠。

等到天光微暗,灶房里急急忙忙整治出來的一桌菜也呈進了堂屋,飯後稍作歇息,就到了歇息的時辰。

劉氏看著自家簡陋的院子,再回想一下京城侯府、長公主府的富麗堂皇,不禁羞赧的說道︰「家里簡陋,怠慢殿下了。」

長公主卻對這樣的環境很新鮮,充滿了鄉間野趣,尤其當想到這里是她家女兒長大的地方,更是莫名的激動。

意外的,嬌貴的長公主在這個鄉下的簡樸院子里一夜好眠,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清晨被一陣「篤篤」聲叫醒的時候,打開窗戶還看見了撲稜著翅膀飛走的鳥兒。

她不由得愣了下,目光在窗外的院子里搜尋了一圈,跟蔡嬤嬤說道︰「這樣的風景,在京城可見不到。」

蔡嬤嬤給她披上了一件大氅,說道︰「江南溫暖,即便冬日也有許多鳥兒不曾南遷,但在清晨傍晚的時候還是寒氣很重,您得多穿件衣裳。」

長公主攏了下大氅,「這兒的日頭確實很暖,沒了日頭,那寒氣就直往骨頭縫里鑽,怪不舒服的。淺兒起了嗎?」

「天不亮就起了,說是想吃板栗炖雞,王爺和鄭副將就陪她上山去摘毛栗子了。」

長公主眉頭一蹙,「想吃什麼吩咐一聲便是了,怎麼還親自上山去尋?都臘月了,山上還有板栗可摘嗎?」

「郡主想要的或許就是這一份親自動手的樂趣吧,至于有沒有,老奴也不知,郡主說有,那大約是有的吧。」

長公主抬頭遙望遠處的青山,喃喃說道︰「或許又要帶回來一串兔子。」

蔡嬤嬤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一言難盡,從京城到江南的那一路上,她可真是吃夠兔肉了!

「這野兔怎麼哪哪都有呢?」

雲蘿此時已經攀上了又一座山峰,陡峭的山坡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障礙,但當站在山頂上的時候,虎頭回望身後,忍不住跟雲蘿說道︰「當年我跟袁承表哥爬到一半就走不動了,還被你用刺球攆下山,差點以為要沒命回家。」

雲蘿看他一眼,「所以你現在覺得自己變得很厲害了嗎?」

虎頭將腰板一挺,雙手叉腰的說道︰「難道不是嗎?我可是經歷了戰場廝殺、刀山血海的人,區區一個山坡,現在還能難住我?」

雲蘿于是伸手一指,說︰「那你去摘栗子吧。」

這山頂上有一棵栗子樹,成熟得格外遲,如今雖也過了成熟期,大部分毛栗都從樹上掉了下來,但仍有一些頑強的掛在樹上。

金黃的毛殼離開,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板栗,堅硬得能砸碎石頭。

但是破開硬殼,里面的果仁卻又甜又糯,比別的板栗都好吃。

虎頭看著那滿地的刺殼和頭頂掛著的能反射出光亮的毛刺,又默默的轉頭看向了雲蘿。

雲蘿也在看著他,對他眼中的怨念並不為所動。

去吧,少年,今天的板栗炖雞就靠你了!

虎頭看看她,又轉頭去看景玥,似乎想要尋求他的幫助。

景玥一挑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蠢貨。

你竟然妄想我幫你?

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虎頭還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來了,不由咬咬牙,一腳踏進了滿地的尖刺中。

雲蘿利索的解下背上的竹簍子,朝他扔了過去,並特別冷酷無情的說了一句︰「裝滿!」

虎頭狠狠的把竹簍子往地上一扔,又撩起衣擺朝栗子樹踢了一腳。

「砰」一聲,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毛栗子頓時「 里啪啦」的當頭砸了下來,任是虎頭躲得再快,身上、頭上也挨了好幾下。

雲蘿就默默的看著他被砸得活蹦亂跳,然後折一根樹枝,把一個個的毛栗子劃拉出來,用腳把它們碾開,挑出完好的一粒粒黑褐色板栗。

撬開硬殼,剝出一粒淡黃色的果仁,她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後一口塞進了嘴里。

即便是生的,板栗的口感竟也帶著粉糯,回味一絲甘甜。

于是又剝了一粒,反手塞進景玥的嘴里。

景玥沒想到他還有這等福利,嚼了兩下,完全沒嚼出別的味兒來,只覺得甜。

虎頭在栗子樹下轉頭看到這一幕,莫名覺得嘴里也被塞進了什麼東西,散發著濃濃的酸腐氣息,噎得慌。

他指著雲蘿,生氣的喊道︰「是你要吃板栗的,我陪你上山,你卻啥也不干,倒是站在那兒自個兒吃上了?」

「 嚓」一聲,堅硬得能砸碎石頭的板栗直接被她用兩根手指頭捏開了,然後安靜的、看上去格外乖巧無辜的看著他。

虎頭默默的咽下一口濁氣,轉身蹲下,特別乖的撿起了剛掉落到地上的新鮮毛栗。

如此慫樣,景玥忍不住輕笑一聲,然後挑著長得最好看的栗子剝開,一粒一粒的往雲蘿嘴里喂食,喂得不亦樂乎。

鄭•單身狗•虎頭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背過身,很不願意看見他們。

他到底是為啥要陪他們上山來的?

殊不知,景玥這一路都在覺得鄭虎頭十分多余和礙眼,讓他失去了一次和阿蘿獨處的機會。

這樣沒眼力見的人,就讓他被刺扎死算了。

滿滿的一背簍栗子,付出的代價是虎頭的滿手紅點和被磨薄了一層的幾雙鞋底。

背著簍子下山,路過老屋門口的時候,還听見了門內院子里傳出的一陣爭吵。

一個尖銳的叫罵,一個弱弱的分辨,還有一個從聲音里散發著疲憊的無力勸解,熱鬧得像是在戲台子上輪番表演。

雲蘿好奇的轉頭看了一眼,爭吵的人沒有看見,倒是正好與背著手一臉沉郁的從門內走出來的鄭大福對上了視線。

這一刻,門外格外的安靜,雲蘿沉默了下,向老爺子問安道︰「爺爺,剛從山上新撿了一簍栗子,分你一些。」

鄭大福嘴唇嗡蠕,表情十分的復雜,看著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搖頭說︰「老了,牙口不好,咬不動這些東西了,你們自個兒留著吃吧。你難得回來一趟,想吃啥說一聲就是,咋還親自跑到山上去?」

雲蘿指著虎頭說道︰「都是虎頭撿的,我就上山去看看。」

鄭大福看向虎頭,遲凝的點了點頭,又對雲蘿說道︰「沒事就趕緊回家去吧,你們又跑到山上去,家里大人都掛心著呢。」

他身後的院子里,爭吵聲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是一陣腳步聲急匆匆靠近,轉眼屠六娘就出現在了門口,對雲蘿說道︰「三妹妹怎麼不往屋里來坐?該不會是當了郡主,就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親戚了吧?」

說著便捂嘴嬌笑了兩聲,眼角斜斜的勾向了景玥,眼楮猛的一亮,又說道︰「許多年沒有見到景公子了,今日一見,便覺得越發英俊瀟灑,听說您與三妹妹定了親,這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景玥默默的往雲蘿身後躲了一步,垂眸凝視著雲蘿,傾身說道︰「阿蘿,我覺得她好像在勾引你未婚夫。」

虎頭猛的扭頭看向了他,一雙眼楮瞪得大大的,充滿著不敢置信和深深的唾棄。

月兌下戰袍的大將軍真是像極了小白臉,總是對小蘿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雲蘿也轉頭看著他,眼神里有著遮掩不住的難以言喻,然後似乎嘆了口氣,伸手把景玥往後推了推,卻看也不看屠六娘一眼,只朝著鄭大福肅禮一揖,「爺爺得空了不妨到我家去坐會兒,我就先告辭了。」

景玥也朝老爺子一揖,與雲蘿一同轉身離開,虎頭撓撓頭,然後拎著滿簍子的板栗就追了上去。

「小蘿小蘿,這樣就完了?那……那女人不安分的想要勾搭王爺呢。」

「想勾搭他的人多了去了,我哪里管得過來?」雲蘿十分的淡定,「鄭文杰都不在意頭頂一片綠草原,我更沒興趣幫他管教媳婦。」

「那你管誰?」

雲蘿瞥了景玥一眼,雖面色平靜、沒有說話,但又似乎已經把什麼話都說清楚了。

景玥挨近過來,手指勾動她的小手手,側頭笑道︰「那你可得把我看嚴實了,不然總有人對我意圖不軌。」

這樣不正經的話,雲蘿卻毫不猶豫的點頭說了聲︰「好。」

虎頭默默的捂住自己的牙,酸得整張臉都要皺起來了。

他為啥子要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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