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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紙醉金迷【三合一】

說起來, 蘇陌跟鬼面也有一些相似之處;

在10區時,兩人都是獨行俠, 且鮮少與人交流。

蘇陌本就性情淡漠,不喜與人接觸,再加上楚寒的原因,別人根本不敢靠近他。但鬼面不是, 鬼面並非不喜,而是不能。

不能與人交流,听起來很像自閉癥;

鬼面有沒有自閉癥蘇陌不確定, 但他精神有問題且十分危險卻是妥妥的。鬼面別看是四魔之一,他的存在感卻是四人中最低的,甚至很多時候, 大家都會忽略他的存在。

他很喜歡一個人呆在角落, 一呆就是很長時間。時間最長的, 據某人統計, 鬼面曾經蹲在角落不吃不喝也不動, 時間長達72個小時!

然而, 鬼面又很矛盾;他很少說話更喜歡一個人發呆, 但某些時候,又總往人堆里扎。

更奇怪的是,哪怕他扎在人堆里, 別人仍舊會忽略他。

10區最常見的奇景之一便是,一群人聊得正歡,眼角突然掃到一個帶著面具傻愣愣的人。先是略過他繼續聊天, 然後猛的回神,驚出一身冷汗……

按理來講,這樣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有什麼資格與蘇陌、柯老以及萊恩特平起平坐?

自然有資格,最大的資格便是——舞蹈家萊恩特,曾經在鬼面身上吃過虧!

萊恩特的瘋狂不用多解釋,能讓他吃虧的豈是簡單人物?這也是為何萊恩特提起鬼面時,便非常反感的原因。

蘇陌之所以忌憚他,概因這家伙跟楚寒一樣,就像一個炸彈。只不過,楚寒是被點燃的炸彈,鬼面則是定時炸彈。

鬼面為何出現在成都且不提,剛掛斷萊恩特視訊,蘇陌又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秋日的雅安市,哪怕白天都少見到太陽,下午五點左右天便黑了。

某棟大樓十五層有間咖啡廳,咖啡廳寧靜致雅,客流稀少;此時此刻,咖啡廳落地窗前正坐著一位女子,滿面愁緒的女子。

女子雖然劃著手機,但心思明顯不在這兒,她不時的抬頭凝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看到蘇陌出現,並朝著她走來時,女子長舒一口氣,繼而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蘇陌淡漠點頭,而後坐在女子對面;

「小時候我們前後排,你總是沉默不語,就算跟你關系最好的魏斯翰,看起來都像陌生人。」

女子雙眼迷茫,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因為你的不合群,大家私下里都說你有病,而且總想搞一些惡作劇整蠱你。」

蘇陌皺眉,他沒有這個印象;

似乎看出蘇陌的疑惑,女子笑道︰「你當然沒印象,魏斯翰那家伙都幫你擋了。」

小學時,魏斯翰一直自稱蘇陌的‘保鏢’,表現似乎也很稱職。

「蘇陌,你知道嗎?你的不合群讓所有人都很反感……但與此同時,大家都很羨慕你,包括我在內。」

「你每天都跟個小大人一樣,似乎世界上沒什麼困難可以難住你……當然,主要指學習。」

「到了中學,我們之間的差距更大了。那時候我們才意識到你不是不合群,而是不屑于搭理我們,因為你是天才。」

「天才自帶光環,那時候就算大家想靠近你,也不敢了……」

蘇陌皺眉,他不明白梅玲為什麼突然說這些,更沒興趣听她說這些。

「你到底想說什麼。」蘇陌冷冷打斷。

「還是這麼冷漠啊!」

梅玲苦笑道︰「這些年同學聚會你從沒參加過,但大家都沒忘記你,甚至每次聚會都會談到你……沒辦法,你身上光環太重了。」

蘇陌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你想通過所謂的‘共同記憶’,來拉近關系?

梅玲似乎陷入了回憶,回憶自帶著濾鏡,它永遠那麼美好……

陷入回憶的梅玲嘴角洋溢著幸福笑容,但很快幸福消失不見,變成了恐懼與不安。

「蘇陌,你知道嗎?好多事情我都忘了,我的記憶越來越差!好多事,我拼命想,但就是想不起來!」

「我……我不想死啊!」

說到最後,梅玲崩潰了。

沒有人相死,除了某些瘋子;

「你已經死了。」

冷漠的幾個字把梅玲拉回現實,她的臉上寫滿不甘和怨懟,「憑什麼?憑什麼死的是我?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要我死?」

「我還年輕,我還有好多夢想,我……我想活啊!」

梅玲站起來,她兩手抓住蘇陌左手,涕淚橫流的祈求道︰「蘇陌,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梅玲不知道蘇陌哪兒來的這麼大本事,又是如何發現她的異常,甚至連‘寄宿’在她身上的賀蓓都能嚇跑,但這足以另她把蘇陌當成救命稻草了。

且不提蘇陌有沒有本事復活她,即便有,蘇陌也不會救的。

「說說吧,你是怎麼死的。還有,她為什麼在你身上。」抽回手,蘇陌臉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呵呵,你一點都沒變。」

梅玲也恢復冷靜,「跟以前一樣,冷漠無情、高傲殘忍。你知道嗎?打小你就這樣,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特別讓人討厭!」

蘇陌不置可否,因為他本來就沒想過讓別人喜歡。

「昨天看到你時我很意外,你一眼便看穿我死亡的事實,更嚇壞我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梅玲篤定道,「你果然不是正常人!」

從活人變成鬼,顛覆了梅玲二十多年的價值觀。崩潰無數次的她,當初不知用了多長時間,才適應自己死亡的事實。

蘇陌當然不會跟她解釋,並再次追問道︰「賀蓓呢?它在哪兒?」

這次的梅玲身上沒有賀蓓的味道,這也是為何兩人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暢聊人生’。

「它受傷了,回……你跟賀蓓有仇?」梅玲奇道,「她好像很恨你,而且很怕你!」

「說吧,你特意找我來到底什麼目的。」賀蓓不在,蘇陌懶得跟梅玲扯皮。

「我想活!」

蘇陌皺眉,但不待他拒絕,梅玲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會救我,但有人可以……蘇陌,求求你離開吧!別插手這件事了,好嗎?」

蘇陌不說話,但沉默的態度卻證明了一切。

「你,你不要逼我!」

梅玲臉上露出猙獰,「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賀蓓也不是,但不代表你就能贏!賀蓓告訴我,你的同伴也很厲害,但是……有人比你們更厲害!」

蘇陌沒有說話,冷冷注視著梅玲。

梅玲再次崩潰,「我是想活沒錯,但我不想為了讓自己‘復活’而害死你啊!蘇陌,求求你快走吧,他……」

「他是誰?」蘇陌追問。

梅玲臉上露出掙扎,「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看你的樣子,是不會走了?」

蘇陌再次沉默。

「我知道了。」

掙扎許久,梅林咬牙道︰「離賀子安遠點兒!」

言罷,起身離開……

「賀子安嗎?」

梅玲走後,蘇陌並未著急離開,反而陷入沉思。

樊星緯也提到了賀子安,但他只告訴蘇陌賀子安不正常,具體哪里有問題,樊星緯也沒看出來。

其實,明天他與樊星緯的目標便是賀子安。至于開棺驗尸什麼的,不過一個借口罷了。

梅玲最後警告他遠離賀子安,無論她出于同學最後一點情誼還是其他,至少證明賀子安確實有問題,而且可能很危險!

賀子安會是梅玲口中那個可以‘復活’她的人嗎?

‘嗡嗡~~’

手機又響了,號碼顯示魏斯翰;

「你在哪兒?快點兒回來,新的驗尸報告出來了!」

魏斯翰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急切和不安,蘇陌掛斷電話,立刻返回酒店……

徘徊在門口的魏斯翰早等急了,蘇陌一打開房門,他便迫不及待鎖起來,並流著冷汗說道︰「媽的,真見鬼了!」

魏斯翰從懷中掏出最新的驗尸報告,同樣沒蓋章,但意思表達的很明確——賀萬里,死亡60年!

上次是30年,這次竟然變成了60年!

尸體腐化?

驗尸報告上沒寫這點;

那麼,60年代表著什麼?

代表真正的賀萬里,二十多歲便死亡了!

眼底閃過一抹寒光,蘇陌冷冷道︰「60年前,正是賀萬州和賀蓓死亡的時間!」

「喂喂,這不是重點好吧?」魏斯翰氣急,「我嚴重懷疑這是你們一起合謀的惡作劇,故意來惡心我的吧?」

惡作劇?

腦海中閃過什麼後,蘇陌趕緊追問道︰「上次尸檢報告是同一個人做的嗎?是上次出錯,還是……」

「是同一個人。」

魏斯翰頹然的癱坐在沙發上,他狠狠揉了揉腦袋,有氣無力道︰「他叫孟冬樂,是我大學同學……他十分堅定的告訴我,兩次報告都沒錯!都沒錯啊!呵呵,這下不止我要瘋,他也快了。」

孟冬樂是法醫專業,與魏斯翰關系不錯,所以才會答應魏斯翰的請求為賀萬里做尸檢鑒定。然而,鑒定出來的結果卻令他十分震驚。

第一次鑒定時,孟冬樂便確認自己沒有錯,但這個結果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謹慎之下,他便把采集的‘標本’帶回實驗室,重新做了第二次鑒定。結果……死亡時間竟然變成了六十年前!

「三十年沒有錯,六十年也沒有錯,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賀萬里既死亡三十年,又死亡六十年;

事實確實,他三天前才死了。

蘇陌心中隱約有種猜測,但不太敢確定,當即說道︰「想辦法找到賀家的家族譜!」

魏斯翰猶豫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送走魏斯翰,蘇陌想了一下,還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樊星緯。

倒不是對樊星緯有多信任,而是他想讓樊星緯幫忙做一件事——再探賀家老宅,並想辦法搞到賀家直系所有人的基因切片,尤其是賀子安!

這件事情蘇陌本想獨自完成,但一來他對老宅不熟悉,加上任務量過大,很有可能一夜搞不定;二來,他畢竟是預備役,萬一賀家真藏著什麼厲害玩意兒,但靠他自己的話,很有可能打草驚蛇。

蘇陌自然不怕,但影響到明日拜訪就得不償失了;

樊星緯回復也很干脆,一拍即合的兩人當即決定凌晨2點再探老宅。

兩個小時候,魏斯翰便把賀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部發到蘇陌手機里。蘇陌粗略掃了眼,發現最早竟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

當然了,越古早的信息越不詳盡,甚至連某些名字都模稜兩可。而最清晰的,恰是從民國時期,賀少泉棄筆從戎開始。

賀家歷史蘇陌不是很在意,把現存的人員名單拷貝一份兒發給樊星緯後,凌晨1點鐘,蘇陌便悄無聲息離開酒店,連隔壁的小胡都沒驚動……

凌晨兩點整,蘇陌和樊星緯到達目的地——賀家老宅。

賀家老宅位于郊外;因建于民國,風格類似于山西祁縣的喬家大院兒。這樣的老宅子,在一座現代化都市里也算奇景。

賀家老爺子驟然離世,近幾天老宅堪稱門庭若市。然而,凌晨時分仍舊顯得空蕩蕩,似乎所有人氣一瞬間消失般。

蘇陌和樊星緯身體素質皆被‘夢境天堂’強化過,只要避開攝像頭,潛入這座幾乎處處都是死角的宅子不算難事。

來之前兩人便制定好各自目標,到達老宅後,甚至都沒寒暄,便各自潛入宅子行動起來……

蘇陌目標是賀萬里的大兒子賀陽暉與大女兒賀菀兩系;

賀子安是賀陽暉唯一兒子,雖然梅玲警告過他不要接近賀子安,但蘇陌仍舊決定親自試試他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首先‘拜訪’的是大女兒賀菀一家;

大女兒比大兒子賀陽暉還要大五歲,這次吊喪他們一家全來了。包括她的丈夫以及兩子一女,就連大兒子生的三歲孫子也帶了過來。

賀菀如今也有五十多歲,嫁出賀家已經三十多年了。蘇陌本不太認為能從她身上獲得什麼有用信息,之所以還要來,不過以防萬一罷了。

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正確的——至少他收獲了一條十分有價值的消息!

「賀菀,你到底想干什麼?老爺子才剛死啊!」

賀菀的丈夫封永德氣的直拍桌子,「咱們回來是爭家產的,不是拆台子的!」

「哼,賀家有多少家底我比你清楚!」

賀菀冷笑道︰「老爺子都死了,留著戲台子有什麼用?早拆了早省心,免得再……」

「唉,我知道你心里憋屈。」

封永德深深嘆了口氣,並抱住妻子安慰道︰「我又何嘗不是呢?亮亮也是我兒子啊!」

說到亮亮,看起來十分強硬的賀菀竟哽咽起來。

「亮亮死的時候才五歲啊!要是他還活著,肯定比子安更懂事,更招人疼……」

听到賀子安的名字,封永德略帶不滿道︰「你這當姑姑的,怎麼疼佷子都超過兒子了?瞧瞧子安今兒個對你的態度,這些年你算白疼他了。」

「子安是我親弟弟的兒子,我憑什麼不疼?」

賀菀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而後竟懊惱道︰「還有,我怎麼不疼兒子了?兒子女兒不都是我親手拉扯大的?你管過嗎?」

「好了好了,都疼行了吧!已經都兩點了,咱們趕緊睡吧!明兒個別在提拆台子的事了,行嗎?」

直到兩人熄燈入睡,蘇陌才潛入房間,並花費了幾個夢幻幣,在兩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收集到賀菀的血液。

比起收集血液,賀菀口中的‘戲台子’更讓蘇陌在意。

心中留個疑影,蘇陌把賀菀一家子包括三歲小孫在內,所有人血液樣本皆收集完後,便趕往賀陽暉一家住的南院。

路上,蘇陌一直思索著賀菀的話。

賀菀提到的‘亮亮’蘇陌是知道的,他是賀菀的第一個兒子,只可惜五歲那年便生病去世了。

從賀菀只言片語來看,亮亮的死似乎也值得推敲啊……

蘇陌之所以在意這個,概因亮亮死亡時間不多不少,剛巧三十年!

亮亮的死與賀萬里之間,是不是也存在著某種關聯?

七轉八彎,蘇陌來到賀陽暉一家住的院子。

剛進院子,耳邊便傳來陣陣若有似無、似悲似嗔的聲音;

那聲音極低,听起來像在唱歌,又帶著若有似無的戲腔。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蘇陌目光變得犀利——那是賀子安的房間;

不再遲疑,蘇陌直奔賀子安房間而去……

意外的是,蘇陌撲了個空;

房間里沒人;

不僅沒人,就連那若有似無的嗔吟聲,靠近房間後也消失了。

比起其他人,賀子安的血才是重中之重,如果今晚沒得到,他們行動已經算失敗了。

眉頭微皺,蘇陌在賀子安房間仔細搜索起來,最終除了在床上找到幾根頭發外,再無其他任何發現。

深更半夜的,賀子安會去哪兒呢?

聯想起賀菀的話,蘇陌決定去後院的‘戲台子’探一探。

賀家雖是老宅,卻是在民國建成的;四川不似民國時期的四九城,戲劇並非多麼流行,賀少泉為什麼偏偏要在宅子里搭建一座戲台子呢?

且听賀菀的意思,賀萬里死前似乎很在意這個台子。賀少泉愛看戲便罷了,難道賀萬里也喜歡?賀子安又為何不允許拆?僅僅因為孝順?

帶著這些疑問,蘇陌潛入後院。

剛到後院,他便感到一股詭異……不對,是陰冷的氣息!

這股氣息蘇陌很熟悉——賀蓓。

賀蓓離開梅玲後,竟然逃到了這里!

蘇陌對鬼魂不慎了解,但他並不認為所有人死後,都能變成厲鬼。若真如此,他們這個世界早亂套了。

賀蓓死的慘嗎?

或許吧,但她死的並不冤,至少蘇陌這麼認為;

賀蓓死後化作厲鬼已屬罕見,化成鬼之後,竟然還能逗留‘陽間’六十多年而不滅,這里面怎麼可能沒問題?

因為‘賀蓓的怨恨’緣故,蘇陌能從賀蓓身上察覺到顯而易見的怨氣。也正因‘賀蓓的怨恨’存在,只要賀蓓出現,蘇陌皆能第一時間找到她。

比如現在,哪怕賀蓓藏起來了,蘇陌仍知她就在後院里;

‘賀蓓的怨恨’是因蘇陌在劇本中接連殺她兩次而得來的,但真實世界的賀蓓,則是被譚樂殺掉的。從譚樂日記中,賀蓓明顯有虐待過這個繼生弟弟。所以,賀蓓死的不算冤,更沒什麼理由化作厲鬼。

更重要的是,賀蓓身上的怨氣只針對蘇陌。但從‘怨魂’而言,她並非什麼厲鬼,也沒多強大,能聚而不散六十載,簡直不可思議。

至于梅玲嘛,似乎與賀蓓達成了某種交易……

隨意掃了一圈,沒有找到賀蓓‘鬼影’後,蘇陌便不在管她,邁開步子朝著後院最深處戲台走去。

越接近戲台,蘇陌臉上表情越嚴肅——在賀子安房間听到的聲音又出現了。

這次蘇陌听的很清楚,是戲劇,而且還是昆曲!

蘇陌依稀覺得唱段選自湯顯祖的《牡丹亭》,但具體是哪一段卻听不出來。因為,耳邊傳來的昆曲只有背景音樂,卻無人吟唱。

距離戲台尚有百步之遙,蘇陌駐足不前;

他看到了一團火;

有人在台子上面燒紙錢!

這時候燒紙錢,祭拜的顯然是賀萬里。只是,哪個人這麼大膽,敢深更半夜跑到荒無人煙的戲台子上祭奠?

蘇陌很想繼續深入,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再走了。

在前進哪怕一步,都會遇到危險!

嗚嗚嗚……咿呀……

耳畔傳來若有似無的嗚咽聲,配合悲涼的昆曲,竟透著一股了無生趣的寂寥之感。

明明在哭,哭聲卻抑揚頓挫,似是吟唱似是嬌嗔。

左手微張,蘇陌手中多出一把小小的桃木劍;

桃木劍出現剎那,周圍刮起陣陣旋風,‘嗚咽’抽泣聲戛然而止!

眉頭一皺,蘇陌把小劍收起來;

過了一會兒,‘嗚咽’聲再次傳來,戲台子上的明火更亮了。與此同時,蘇陌鼻間聞到淡淡紙錢味兒。

找個角落藏好,蘇陌手中出現一只小麻雀;

小麻雀既不吵也不鬧非常听話,蘇陌下了個指令,小麻雀忽閃著翅膀朝著戲台子飛去……

與此同時,透過‘女巫的水晶球’,蘇陌終于看清戲台子上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是‘東西’,不是人;

或者說,不是正常人——那是一個紙人。

紙人做的異常逼真,他的臉上涂紅墨綠、身上濃墨重彩,在明晃晃的火光下,顯得異常滲人;

然而,蘇陌卻不覺得恐怖。

櫻桃口、杏花面,原是濃妝艷抹,卻遮不住眉間哀怨;

紙人是男子,也是戲子;

紙人在燒紙;

它在祭奠死去的人;

蘇陌第一反應卻是,不怕把自己點著嗎?

似乎應了這句話,一陣微風襲來,一顆火星蹦到紙人身上。

紙人一聲尖叫,倉促起身。

這時候,旁邊冒出一個男子;

男子一把拽過紙人,打掉火星的同時,惱怒道︰「忘了嗎?你不能靠近火!」

明明在發怒,但男人聲音里卻透著顯而易見的深情與心疼。

紙人‘咿呀’一聲,撲到男人懷里,哽咽道︰「都怪我不好,萬里本不該死的。」

「先生說什麼呢,爺爺他……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嗎?」

說完,男子後撤幾步,然後立正敬禮,眉宇間寫滿了張狂與得意。

透過麻雀,蘇陌看得很清楚,男子身上穿的,竟是民國時期的軍官裝!

戎裝加身,英姿挺拔;

「子安,你……」

紙人悲鳴,再次撲入男子懷中……

男人緊緊抱住紙人,深情一吻;

「先生,可否再為我唱上一曲《牡丹亭》?」

「爺,都听你的……」

紙人把手伸進男人胸膛,聲音透著一股子狎昵與嬌嗔;

「哈哈哈!!」

男子張狂大笑,而後抱起紙人離開戲台……

直到男子與紙人走遠,水晶球後的蘇陌才冷冷一笑,「真是一出情深意濃的大戲呢!」

紙人是什麼鬼東西蘇陌不知道,但男子的名字他卻記住了——賀子安。

怪不得不在房間,竟來這兒了!

梅玲不讓他接近賀子安,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紙人的原因吧。此時此刻,蘇陌基本可以確定,操縱一切的幕後推手,皆與紙人月兌不開干系。甚至承諾梅玲‘復活’的‘人’,十之八.九也是它。

紙人是誰蘇陌不知道,但紙人的‘深情’他卻看的一清二楚。

對賀子安的深情,對賀萬里的深情……當真博愛呢。

剛想收回小麻雀離開這里,透過麻雀蘇陌卻看到了……

起身,走向戲台;

戲台一角,賀子安與紙人‘你儂我儂’的地方,竟然多了一塊兒玉佩。

蘇陌記得這塊玉佩——紙人掛在腰間,唯一不是紙的東西;

撿起玉佩,蘇陌仔細把玩著,並未看出什麼奇特之處。

雖說如此,但終歸是紙人掉的,蘇陌仍舊決定帶回去好好兒研究研究。

然而,正當他準備離開時,耳邊卻傳來一陣急切中透著欣喜的女聲!

「呀!玉佩找到了!」

蘇陌一愣,猛然回頭,然後……

周圍場景大變,他來到了一個院子,院子里充斥著雜亂的戲班子家什……而發出聲音之人,竟是一位身穿民國服飾的小姑娘。

「這位少爺,您手中的玉佩是我家先生掉的,可以還給我嗎?」

少女聲音里帶著忐忑和期待,蘇陌處變不驚,冷淡問道︰「噢?你家先生是哪個?」

「哎呦,少爺來听戲,怎得連先生名號都不知呢!」

少女噗呲一笑,而後說道︰「我家先生可是四九城大名鼎鼎的昆曲大家,柳如梅柳先生!」

四九城自然是北京,但這個稱呼現在很少用,普通人更不會這樣說。

且此刻蘇陌身在四川,怎麼可能一眨眼便回到北京了?

所以,這是幻象;

四九城這個稱呼,在民國時期居多,再加上少女打扮,聯想起賀家族譜,蘇陌基本可以鎖定這是民國哪幾年了。

「若說戲曲,我四九城京劇一家獨大,又何來什麼昆曲大家?」蘇陌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連表情也充滿了諷刺意味。

被蘇陌一噎,少女臉頰漲的通紅。

她竟不再看蘇陌,反而朝著他身後氣憤道︰「這位軍爺,您弟弟這話要是被大帥听到,可是要掉腦袋的!」

軍爺?弟弟?

什麼鬼?

蘇陌猛然轉頭,而後呆愣當場;

他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寒;

既然是幻境,楚寒跑出來也說得過去,關鍵是楚寒這身打扮……

軍裝、皮靴、束腰帶……

儼然照著賀子安那身裝扮拷貝過來的!

同樣精神抖擻,但比起賀子安的英姿挺拔,身著戎裝的楚寒身上,卻透著一股子痞氣。

賀子安把軍裝穿的異常規整,每一顆扣子都十分嚴謹。楚寒則不同,人家衣領松開一顆扣都顯得不莊重,他偏偏解開兩顆。

此時此刻,楚寒脖頸間蜜色鎖.骨若隱若現,再加上腰間半松的束腰帶,以及嘴角永遠下不去的惡劣笑容……整個人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邪氣與禁欲。

真真兒是……

蘇陌還好,旁邊的小姑娘已經雙眼發直、口水橫流了。

見蘇陌傻傻盯著自己不說話,楚寒一把摟住他的腰身,咧嘴笑道︰「怎麼樣,我這身裝扮如何?」

蘇陌還沒說話,一旁的小丫頭卻雙目含春道︰「真俊呢!軍爺您真是……一表人才!」

少女的稱贊楚寒十分受用,但他仍舊摟著蘇陌不放,顯然在等他的評價。

蘇陌撇嘴,默默吐出兩個字……

「兵痞!」

楚寒滿意了,但仍不松手。

「那個……軍爺,您可以讓您弟弟把玉佩還給我家先生嗎?」

少女終于不在花痴,著急說道︰「玉佩不值幾個錢,但對我家先生非常重要呢!」

楚寒才不管什麼玉佩不玉佩呢,蘇陌卻說道︰「可以,不過我要親自交給柳先生。」

少女偷偷瞄了楚寒一眼,「那好吧,我帶你們去。不過,少爺您這身裝扮著實奇怪呢!」

蘇陌穿的是現代人服裝,放在民國當然奇怪了。

既然楚寒能變裝,想來他也……

剛想到這兒,身上衣服就變了,儼然一副民國少爺打扮。

少女開心一笑,「這樣舒服多了!少爺,您和您哥哥長得真像,一樣的英俊!」

說完,少女吐吐舌頭,邁著歡快的步伐奔向後堂。

蘇陌撇開楚寒的鉗制,緊隨而去……

蘇陌和楚寒進入後堂時,滿面愁容的柳先生正急的來回跺腳呢。

「先生,玉佩找到啦!」

「當真?」

柳先生急步走來,看到蘇陌兩人時,當即一愣。

蘇陌嘴角一翹︰這位柳先生,不正是之前的紙人嗎?

「兩位……」

蘇陌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並把玉佩雙手遞給柳如梅,「此物既對先生如此重要,日後定要好好珍藏,莫要再丟了。」

「啊,多謝公子!」

柳如梅千恩萬謝的接過玉佩,而後又忍不住看了蘇陌身後的楚寒一眼,眼底閃過顯而易見的驚艷。

「這位軍爺……」

「叫大爺!」

楚寒從不會對蘇陌以外的人假以辭色;

大爺也好軍爺也罷,對柳如梅這等戲子伶人而言,並無絲毫難堪。

但見柳如梅朝楚寒微微欠身,微微笑道︰「多謝兩位為如梅尋回玉佩,為表感謝,今晚演出過後,如梅請二位喝茶如何?」

蘇陌自然滿口答應,向來乖戾的楚寒竟也沒反對。

眼見柳如梅要告辭離去,蘇陌突然說道︰「柳先生,這枚玉佩我看著有些眼熟……似乎,似乎在賀少泉那兒見過呢。」

之所以直呼賀少泉,除了不知道賀少泉軍職外,也可以警示柳如梅,他們並不怕賀少泉。

果不其然,听到‘賀少泉’三字時,柳如梅表情瞬間變了。若非身邊丫頭攙的及時,保不齊直接嚇癱在地。

「少…少爺您莫要亂說,這塊玉佩是如梅祖傳的,跟賀副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的,是的!」

丫頭更是急道︰「先生與賀副絕對沒有私情,少爺……還有軍爺,您們千萬不能告訴大帥啊!」

蘇陌默不吭聲,楚寒更是滿臉惡意;

見狀,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的柳如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說道︰「如梅發誓,我與賀副絕無私情!這玉佩……這玉佩是如梅偶然撿來的,並不知它是賀副的!」

此前還說祖傳,馬上變成撿來的,當真有趣……

柳如梅趕忙把玉佩重新遞給蘇陌,並祈求道︰「少爺既知玉佩是賀副的,不若代如梅物歸原主吧!只是,只是如梅有一事相求,萬不可把此事走漏出去,否則如梅死無葬身之地啊!」

民國戲子地位卑賤,連妓女都不如,即便是所謂的‘大家’,也是如此。

柳如梅推辭之語他自己也知道漏洞百出,之所以把玉佩交給蘇陌,更多的是認命——把柄交于他手,身家性命任由蘇陌拿捏。

「柳先生放心,我與……哥哥都不會說出去的。」看了楚寒一眼,蘇陌溫柔笑道。

「那,那如梅先行告退了……」

言罷,少女趕緊攙著柳如梅匆匆離去;

兩人剛走,蘇陌便似笑非笑的看著楚寒。

楚寒被看的莫名其妙,「有事?」

「沒事,你穿軍裝的樣子……很不錯。」

被夸贊的楚寒咧嘴一笑,再次摟住蘇陌腰身,低語道︰「我也這樣認為……」

隨後,楚大爺竟直接拽起蘇陌的左手,並朝著自己胸膛送去!

很顯然,這也是在學賀子安;

只可惜,蘇陌不是柳如梅。

狠狠抽回手,蘇陌直視楚寒並冷冷言道︰「狎優伶人寡情郎,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言罷,蘇陌後退一步,轉身走向正堂。

望著蘇陌離去的背影,楚寒臉上竟露出一絲懵懂與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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