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因這話有一瞬間的怔楞,竟然,走的如此灑月兌?
秦氏聞言面色更白,眼含熱淚道:「醉兒,你……」
「無妨五舅母,我會回來的。」
楚醉看著秦氏微笑道:「總有一日我會回來,拾起我丟在這里的所有驕傲!」
楚醉聲音不大,氣場卻讓人不敢小覷,她這話是說給秦氏听的,也是說給這些逼她離開的這些勢力小人听的,更是說給自己听的。
她會回來,飛黃騰達的耀武揚威的回來,將這里所有的勢利小人踩在腳底。
楚醉一句話罷,七郎就立刻站在了她身前,義正言辭道︰「楚醉去哪,我就去哪!」
楚醉看著身前男子微微一笑,雖然才認識不到一日,雖然此人痴呆憨傻,但卻是此種情形下唯一肯為她說話的人,她帶著他緩緩步出房門。
與柳氏擦肩而過之時,她微微停留,伸手輕輕拍了拍柳氏的肩膀笑道︰
「這些年你對我做的所有我都記著呢,等我回來時,連本帶利跟你清算。」
語氣清淺柔弱的一句話,像極了威脅。
柳氏听的渾身徒然打了一個哆嗦,隨後立刻轉身看向那傲然離去的女子。
遠處天邊,夕陽剛剛劃過地平線而落,將那堅毅樸素的女子全身籠在柔軟的日光里,似要為她照亮光明的前途。
柳氏心頭沒來由的升起一陣恐慌,她忽然直覺似乎不該得罪這個女子,但轉念一想,不過一個人人可欺的廢物而已,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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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門,天色已然一層層暗下來。
楚醉本想著既然被趕了出來不妨幫七郎找找他的家,若能得某位豪紳賞識,回去復仇,便是指日可待。
可等到夜色盡數籠罩之時,兩人依然在街上飄蕩。
楚醉用最後的錢買了兩個包子,遞給同樣坐在街邊路沿上的七郎,邊吃邊抱怨,「都找了兩個時辰了還找不到你家,你到底是哪家的少爺啊?」
七郎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楚醉,不急不急,你總會找到的」
听他的意思貌似自己不著急回家,倒是楚醉著急回他家。
唉——楚醉心累的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今日的一個疑問,便好奇道:「剛剛在正廳你為何蒙面啊?」
七郎答的坦然:「我好看只給小媳婦兒看!」
這回答看似雖然很不合理,楚醉卻完全挑不出毛病。
楚醉垂頭喪氣的繼續啃著包子,看著街上越老越少的行人,強行打起精神。
她身上已經沒有多余的錢了,馬上入夜,為了自身安全還得盡快找一處容身之所。
想到此處,她起身拉著七郎去了今日見過的一間破廟,想著能在那里將就一晚。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起身,邊走邊伸手將頭發挽成了一個男子發髻。
因為她清楚,無論是怎樣的世道,都不會允許一個女子在夜里肆意行走。
遠處街邊,幕羽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對一旁的山越笑道︰「你說,她會怎麼做呢?」
山越粗聲粗氣地道︰「還能怎麼做?被趕出家門的女子名節盡毀,要麼想辦法據理力爭重新回到白府,要麼一頭踫死了結此生。」
山越自信道:「總之,她是絕不會在外面一直飄蕩的,因為多待一刻,名節就損毀一分,是個女人都不會這麼干的。」
「是嗎?」幕羽托腮思考︰「我倒是覺得,她還會有第三條道路,她總是會給我很多驚喜。」
山越繼續自信道︰「不可能,女人而已,哪有那麼多道路可選?」
「怎麼?不信?」幕羽笑看他道︰「那就打賭。」
山越是個山野漢子,被幕羽看中了忠義的品格才結拜為異性兄弟,所以在他的意識里,天下的女人都該柔柔弱弱,服從于自己的丈夫和家族。
就連楚醉也不會例外,所以,他爽快的答應道︰「好,若是我猜錯了,就把我的汗血馬送給大哥!」
汗血馬是山越最近新得的珍品,他十分喜愛,而用汗血馬打賭,也體現了他認定楚醉的「輝煌」會就此結束。
可是幕羽不這麼以為,他轉身,夜風輕撩衣袂,微笑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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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凌冽的北風吹過楚醉單薄的夾襖,她看著不遠處的破寺廟,邊走邊攏了攏廣袖,防止冷風灌入。
七郎見她如此,便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為她遮風御寒。
楚醉微微一怔,前世為她如此遮風擋雨的還是師父。
師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並沒有將她訓練成一個冷血的殺人機器,而讓她做一個愛憎分明的人,這些年來,每每想到師父,心頭都會一暖。
不曾想,在這陌生的境地,竟也有人如師父一般肯為她遮風御寒。
她對七郎微微一笑,繼續前行。
進了破廟,立刻暖了許多,楚醉借著月光找到了一個草席和一床破被子。
雖然在這種境遇下這些東西已足夠令她欣喜,但是她對那草席里睡著的小乞丐很是不滿。
七郎看了看,偷偷對楚醉道︰「他好可憐啊,我們要不要去找別的地方?」
七郎說的沒錯,富貴人家,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皆有惻隱之心,同時也喜歡靠施舍窮人來彰顯她們的仁慈。
她發誓,若是她此刻有能力,定然也會捐給這乞丐一點錢。
可是如今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悲憫之心自然要放一放,活著才是硬道理。
楚醉白了七郎一眼,不屑道︰「婦人之仁!」便低下頭躡手躡腳的接近熟睡的小乞丐。
七郎看著她的身影,眼眸一轉,徒然升起一抹贊許的笑意,剎那間驚艷整個冬夜。
可是這樣的變化楚醉卻不曾發現,她已經來到小乞丐身側,擺手招呼七郎來幫忙。
只見她溫柔的叫醒了小乞丐,在人家睡眼朦朧時朝著臉「啪」就是一拳。
那小乞丐受疼立刻反應過來要反抗,又被七郎又打了兩拳,最後只好跪地求饒。
「大爺們,大爺們別打了,小的這就走這就走」
不等他自己離開,七郎就已經拎起他扔到了門外。
再回頭看時,楚醉已經搶先一步縮進了草席和被子里,沖他無賴一笑。
月光下澈,照在兩人臉上,一個眸色沉寂,一個笑意微微。
兩雙眸子相撞,鬼使神差一般靜靜停住,似乎只簡單看看對方,便瞬間能覓見內心的寧靜,此間美好,竟連置身其中的兩人都不自知,也不忍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