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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鬼的軟飯不能吃

時隔一段時間後, 這棟樓終于搬來了一位新住戶, 听房東大媽說是名單身女子, 膽大的很,指名道姓要住蘇玉死的那間房, 換言之,就在嚴遇家樓上。

「這姑娘人還成, 一次性付清了半年的房租吶,你可別欺負人家, 蘇玉那件事你不該說的別亂說,嘴巴閉嚴實點兒。」

自從這里發生了凶殺案,附近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敢來租房子了, 再者說,能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 出手也算闊綽, 何必屈就在這種小地方, 還特意要住蘇玉死的那間,說不出的怪異。

房東大媽卻沒想到這一層,拿著錢喜不自勝,扭著腰找三姑六婆打牌去了。

早上的時候,那名女住戶悄無聲息的搬了過來,行李少的可憐, 只有兩個行李箱,滾輪在樓道間滑行,聲音十分明顯, 嚴遇听見動靜,隔著門縫看了一眼。

那女子穿著一身包臀短裙,露出的腿粗壯無比,呈小麥色,隱隱可見肌肉輪廓,身高初步估計有一米七以上,還踩著恨天高,一頭墨色的長發直到腰際,像綢緞一樣光滑,拎著兩個行李箱毫不費勁的往樓上走。

她身上的裙子是限量款,手腕帶著的水晶鏈也得三萬起步,與這個地方簡直格格不入,就在嚴遇準備關上門的時候,那女子似有所覺的回過頭,對他笑了笑。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右邊靠近耳後的地方像是被開水燙過一樣,扭曲縱橫,粗眉,鷹鉤鼻,高顴骨,厚唇,實在丑的不像樣,沒有半分屬于女子的溫婉明媚,笑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猙獰。

嚴遇無動于衷,隨手合上了門。

荀川盤膝坐在床上,似有所覺的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人搬進來了。」

嚴遇總是很擅長抓住重點︰「嗯,是個女的,個高,長發,挺有錢。」

荀川聞言,忽的笑了,嘴角弧度陰惻惻,說不出的駭人,他手掌隔空一掠,桌上就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張銀行卡,赫然是之前被嚴遇埋進他墓前的那張。

荀川睨著他,冷冰冰的反問道︰「夠你花了嗎?」

系統弱弱的響了一聲︰【叮∼】

【請宿主貫徹自立自強四字方針,堅決擁護系統準則,人的軟飯不吃,鬼的軟飯更不吃!】

系統如果是只鬼,嚴遇第一個就把它收了,打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那種。

天亮了,嚴遇也該出去擺攤算命了,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錢這東西,永遠都不夠花的。」

到底也沒拿那張卡。

他背上包,準備出門,結果回頭一看,發現荀川沒有分毫想跟上來的意思。

嚴遇屈指敲了敲門板,引起他注意︰「我出去了。」

荀川翻身往床上一躺︰「太陽大,你自己去。」

他半邊身體都掛在床邊,掉下去,又飄上來,掉下去,再飄上來,宛如一個智障兒童,嚴遇心想不去就不去吧,自己還能省點事, 嚓一聲關上了門。

荀川不動了,側耳傾听著嚴遇出門的腳步聲,等到他走遠了,這才坐起身,指尖隔空一攝,不遠處書桌的第四層抽屜忽然就自動打開了,最頂上的一張紙悠悠飄到了他手中。

沒有接觸過命學的人是看不懂這張圖的,荀川也不例外,六芒星有內環外環,上面標注了五行。

外環的金對著內環的木,內環的木又對著外環的土,土對著水,水對著火,火又對著金,隱隱形成相克之局。

荀川悄無聲息的下床,拉開第一層抽屜,里面有一本算學書,他粗略翻看了一下,只知道這種六芒星卦圖是算命數的基礎圖形,別的卻是一無所知。

他想問嚴遇,卻又覺得對方不一定會實話實說,只能把東西又原樣放了回去。

貴一點的住宅區都在風水極佳處,而且正面向陽,產生陰魂的幾率也就小一些,但那種擁擠髒亂的居民樓——例如嚴遇住的這個地方,天長日久陰氣腐氣滋生,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陰魂最多,厲鬼有之,猛鬼雖然還沒遇到,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傳說。

荀川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對門樓的窗戶上總有一道伏案描畫的身影,那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畫家,沒等到出名就心髒猝死了,機緣巧合下變成游魂,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畫畫。

那間房是整棟樓最漂亮的一間,牆壁上總是畫著絢麗多彩的圖案,不過無緣無故多出來一幅畫,總是很嚇人的,所以上一家住戶已經搬走了。

人生就是這樣,來去匆匆。

隨著時間推移,陽光漸弱,荀川閑著無事,飄了過去,那名老畫家還在畫,雪白的牆壁上是成簇的向日葵,迎著烈陽,開得十分燦爛。

他頭發花白,身上衣服五顏六色,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神情專注的用畫筆沾著從畫材店偷來的顏料,一點點在牆壁上勾畫。

這種是最低階的游魂,沒有神智,只是盲目的重復著生前最喜歡做的事。

嚴遇飄走了,變幻出一副陌生面貌,乍一看與正常人無異,他拿上銀行卡,走下了樓,光明正大的穿梭在人流間,仿佛只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死了。

日落西山的時候,荀川才慢吞吞往回走,他去銀行取了一筆錢,買了不少東西,手上拎的滿滿當當,弄堂巷口有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女乃女乃,她也是游魂,每天在四周來來去去的走,嘴里一直念叨著︰「國豐……你們有沒有看見國豐啊……他該回家了……」

國豐是她的老伴,兩年前搬走了,低階游魂不能離開死時的地方,她就被困在了這方寸之地。

荀川冷眼看著,一下覺得自己還算幸運,但又覺得沒什麼幸運。

嚴遇回來的比平常要早,一回家就看見桌上滿滿當當的東西,不由得抬眼看向荀川︰「你今天出去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唔。」

荀川敷衍的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趴在床上看電視,嚴遇也沒有說什麼,走到窗前拉開簾子往外看了看,然後又合上,往上面貼了幾道黃符。

荀川見狀,掀了掀眼皮子,正欲說些什麼,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節奏輕緩,顯然不屬于房東大媽,嚴遇停下手中的活,仿佛在斟酌要不要開門。

荀川在床上滾了一個圈︰「是人,不是鬼。」

嚴遇仿佛知道是誰了,拉開房門,外面果不其然站著今天新搬來的鄰居。

「你好,我是樓上新搬來的蘇晴,」女子微微一笑,五官更是可怖,但聲音卻輕柔和緩,不看臉的話,說不定會以為是個絕世大美女︰「以後大家都是鄰居了,我也沒有什麼見面禮,這是我自己烤的小餅干,希望你能喜歡。」

她說完落落大方的遞給嚴遇一盒餅干,眼神不經意往房里瞥了一圈,結果剛好與荀川的視線對了個正著,不由得笑道︰「哎呀,好漂亮的弟弟,脖子怎麼流血了,還是擦一擦吧。」

荀川聞言,臉色當即微妙一變。

嚴遇面無表情看向蘇晴,對方卻只是笑著擺擺手︰「我走啦,以後多加關照。」

荀川見她離開,悄無聲息捂住了自己喉管處的刀傷,眸色暗沉,不明白蘇晴是怎麼看見的,還是說,對方也和嚴遇一樣,是名術士?

嚴遇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關上門道︰「她不是普通人,先看看情況吧。」

說完繼續將剩下的符紙貼在了門上。

他的舉動有些反常,荀川不由得往外看了一眼,卻見窗外擠滿了大大小小的游魂,爭先恐後朝這里涌來,不多時,連樓道里也充斥著嘈雜的、常人听不見的動靜。

有女人的哭泣聲,有用錘子敲裂腦殼的聲音,還有桀桀的怪笑,各種各樣的聲音涌在一堆,像大雜燴一樣,嚴遇體質是容易招鬼,可也不至于這麼聲勢浩大,他二指一並覆上眼皮,結果發現門外全是游魂,一個挨著一個,井然有序,像排隊一樣的往上走,目標正是四樓。

荀川面沉似水,清晰感受到了剛才那個女人有多麼棘手︰「要不要上去看看情況?」

嚴遇實話實說︰「不去,我打不過這麼多鬼。」

高手在民間,失手在陰間,一個失誤說不定就和荀川變成了同一物種。

有一個碎頭鬼,正用榔頭拼命敲著自己腦袋,聲音沉悶,連帶著听的人也跟著頭疼起來,荀川和嚴遇站在門後面,靜靜觀察著外面的動靜,發現那些鬼排隊時愁眉苦臉,但只要一上四樓,再下來必定是歡天喜地的。

荀川眼尖的發現,隊伍里面還站著名拄拐老女乃女乃,正是每天在弄堂口來回找老伴的那位,心念一動,仿佛明白了什麼,但又不太確定。

荀川說︰「我出去看看。」

嚴遇︰「不行。」

荀川︰「那你出去看看?」

嚴遇︰「不行。」

荀川閉著眼,默默感受了一下,發現這群排隊的游魂里面沒有一個怨氣是比自己高的,對嚴遇道︰「都是低階怨靈,應該沒有什麼事。」

說完身形一閃,徑直穿過了門去。

荀川周身怨氣強盛,有一定威懾力,那些游魂不自覺的退開了些許,與他保持距離,荀川看了一圈,順著長隊走上去,發現果然是蘇晴搞的鬼。

她房門大開,靜靜坐在桌子後,面前擺放著一張凳子,對面還坐著一只女性游魂,不知道在干些什麼,手里拿著一個龜殼晃來晃去,銅錢嘩嘩作響,比嚴遇還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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