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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正月十五,趙恆攜皇後稱輦駕臨宣德門同賞花燈。

宣德樓下的空場上早已搭好了大台子,各色藝人皆在其上等待皇帝的號令。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翹首以盼天子的駕臨。

趙恆與郭氏皇後攜手一同登上宣德樓,接受百官與萬民的朝拜。

山呼萬歲的聲音一股腦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城下的每一條街道都燈火輝煌,人山人海。

木南蕁同歐陽天寒站在趙恆身後,切身感受到了一種宏偉壯觀、氣吞山河的氣勢。她的身體忽然莫名的顫栗,隨後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在這一刻,木南蕁不得不對這至高無上的皇權肅然起敬。

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近距離感受皇權的威力。

契丹族的皇室有一種游牧民族的野性和豪放,而宋朝卻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繁華和莊嚴。

雖然它們截然不同,可是不論哪一種,都會輕易的讓人從心底升騰起一種君臨天下的英雄氣概。百姓山呼萬歲的聲音排山倒海而來,久久回蕩在晴朗的夜空之中。

大概是這聲音扶搖直上九重天,震動了銀河使之泛起陣陣漣漪。天上閃爍著銀光的星星,或許就是它波光涌動的漣漪。

趙恆面帶微笑地帶著郭皇後,從宣德樓的一側走到另一側,最後又回到了宣德樓中央的位置。他們朝城樓下的百姓揮手,以示與民同樂、共賞上元節美景。

趙恆攜皇後落座之後,城樓下的台子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雜技、相撲、蹴鞠、白戲,一干節目應有盡有。

「宴席結束後,若我們能順利出宮,咱們就去逛一逛這東京城內上元節的夜市,如何?」

歐陽天寒的話音剛落,天空的四面八方忽然升起許多煙火,接二連三地在夜幕中綻放,色彩絢麗、多姿多彩。

在閃爍的煙火下,木南蕁臉上的笑意若有似無,眉宇間的憂愁時隱時現。

她朝歐陽天寒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飲下了手邊的金甌酒。

溫酒入喉,溫暖了心中的思念與哀愁。

木南蕁心中十分清楚,皇帝費盡心機地將他們二人召進皇宮跟本不是為了施恩。

趙恆的國書抵達遼國之後,哥哥處理這件事情的態度和決斷激怒了他。

正月未出,遼國的騎兵就陸續抵達宋朝邊境城外,這讓所有人嗅到了戰爭的氣味。

在這種情況下,木南蕁特殊的身份使其變成這場戰役中宋國對抗大遼最後的籌碼。

軟禁是必然的的結果,而能不能活著再次走出皇宮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此處,木南蕁的喉頭陣陣發苦。

坐在她身側的歐陽天寒,敏銳地感覺到了木南蕁情緒的變化。

這種苦悶歐陽天寒完全理解,因為他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將門虎子。

人與人之間即便是再親近,即便對方所有的遭遇都知曉也很難感同身受。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不知如何勸慰木南蕁。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也只能化作一縷柔情似水的目光,向她傳遞著微弱的力量。

上元節的宮宴,表面上看是一團和氣、喜氣洋洋。

可實際上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趙恆在內,他們的心沒有一個是平靜、祥和的。

宣德樓下的戲台子上,每一個人為博君王一笑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

奈何趙恆此刻心事重重,下面所有的表演都沒有看進去。

他在心中反反復復地思慮著那日皇後的話,進而又聯想到前幾日的地震。

趙恆面對如今的局面,心中仍舊搖擺不定、猶豫不決。

他心中隱隱的覺得,如果這次自己不把握良機收回燕雲十六州的話。或許,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大宋將永遠受牽制。

趙恆不想放棄這次機會,卻又害怕此舉遭受譴責。

眼看著上元宮宴就要結束了,即便是再為難也要有個決斷。

他放下手中的酒盞,拉起皇後的手小聲說道︰「夜深了,這高樓之上寒風瑟瑟,皇後的身體可還受得住?」

郭皇後盯著趙恆的眼楮看了片刻後,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中僅剩的那意思希望也被澆滅了,她無奈地微微一笑回道︰

「陛下的體貼和關愛臣妾喜不自勝,自數月前大病初愈後,臣妾的身子已大不如前。若陛下允準,臣妾想提前離席回宮休息。」

「既然如此,朕同皇後一同回去吧!」說著,趙恆牽著郭皇後的手站起身來,毫不猶豫的轉身準備離席。

皇後卻一把將他拽住,說道︰「這一年里也就只有今日,百姓們才能有幸得見天顏。陛下冒然離席怕是不太好……」

「這……」趙恆先是看了一眼宣德樓下的百姓,隨後沉吟片刻,道︰「皇後所言極有道理,只不過你一個人回去朕實在放心不下。」

「皇宮內守衛眾多,身邊的內侍有如影隨形的,臣妾不會有事的。您就只管就在此處,與民同樂便是了」

「不行!」皇後話音剛落,趙恆便即刻否定道︰「真還是隨你一同回宮吧!」

「陛下萬萬不可!」皇後堅定地站在原地,先是環顧了一圈,隨後對趙恆說道︰「若陛下實在不放心,不如就讓歐陽夫人陪臣妾回宮如何?」

「這個……恐怕不太好吧!」趙恆雙眉微挑,猶豫著看向歐陽天寒和木南蕁。

他們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後,歐陽天寒率先起身回道︰「內子能夠陪伴皇後娘娘實乃天大的福分……只是……」

還得等歐陽天寒將話說完,趙恆便對木南蕁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說道︰「既如此,就有勞歐陽夫人了。」

「陛下……」雖然知道木南蕁此次進宮後就根本不可能再出來了,可是歐陽天寒仍舊不肯死心,想在最後時刻憑借自己的力量與之周旋一番。

但是,就在即將開口的那一瞬間木南蕁卻死死地拉住了他。

站在不遠處的趙恆,將兩個人的互動都看在眼中,笑道︰

「朕知道,你們夫婦二人正值新婚不舍得分開。要不……歐陽莊主今日也不要出宮了。」

木南蕁眉頭微蹙著朝歐陽天寒搖頭,並用眼楮示意他千萬不要答應。

軟禁這種事情一個人就可以了,哪里還能再拉上一個呢!

而且,如果歐陽天寒也被困在宮中的話,那抓捕丁蒼生的計劃怎麼辦?

沒有人幫襯的師哥獨自去面對一個冷血的惡魔,孤立無援的對抗太危險了,她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在歐陽天寒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立即改變了主意,說道︰

「草民多謝聖上垂愛,只不過歐陽山莊俗務繁雜,天寒身為當家人南多清閑。既然皇後殿下如此喜愛蕁兒,那今夜就讓她留在宮中,明日一早草民再派人將內子接回便是。」

趙恆聞言大笑著說道︰「既如此,明日也無須勞動歐陽山莊的人。時候到了,朕自然會派人將尊夫人安然無恙的送回到府上,歐陽莊主安心在家中等候即可。」

「還是草民派人來接吧……歐陽山莊」

「歐陽莊主……」郭皇後知道,歐陽天寒是害怕趙恆再次將木南蕁軟禁。可是,按照趙恆的脾氣事情已成定局。歐陽天寒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再糾纏下去就會惹怒趙恆,到時候木南蕁的處境就更加危險。

于是,她趕緊出言阻止,安撫歐陽天寒道︰「歐陽莊主放心,尊夫人會一直在本宮的仁明殿內,你安心即可!」

木南蕁緊閉雙唇,目光在他們三個人的臉上來回流轉。

趙恆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他在用婉轉的方式告訴歐陽天寒,木南蕁這個人是他留下的,什麼時候自然也是由他一個人說了算,其他人妄想干涉。

此刻,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別無選擇。

木南蕁露出了無奈的苦笑,她偷偷地捏了捏歐陽天寒的手心,並給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眼神。

隨後邁步來到皇後身邊,頭也不回的朝深宮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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