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馥舒梅素,盤花卷燭紅。
共歡新故歲,迎送一宵中。
從除夕的申時起,雁門山上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雪花。它們輕輕地,柔柔地從天空上紛紛而至,悄無聲息的如鵝毛般覆蓋著山中的松柏、梧桐苑的屋脊和紅燈、還有那冰冷的土地。
夜華初上,梧桐苑所有的小廝都在廚房與聚喜堂之間穿行。這喜慶的氣氛,如春風般將院子中的寒冷驅散,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顯而易見的開心。
聚喜堂外的院子里是任月芳帶來的雜耍戲班,有傀儡戲、相撲、走鋼絲和打花鼓等等;聚喜堂之內大家男東女西而坐,男人們喝酒、猜拳、行酒令,女人們則是坐在一起拉家常看雜耍。
除夕的宴席最為豐盛,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其中「繡花高八果壘」和「樂仙干果子叉袋兒」是兩道看菜。
所謂「繡花高八果壘」,分別堆壘著香圓、真柑、石榴、橙子、鵝梨、乳梨、楂和花木瓜等水果;而「樂仙干果子叉袋兒」,則分別是荔枝、龍眼、香蓮、榧子、榛子、松子、銀杏、梨肉、棗圈、蓮子肉、林檎旋和大蒸棗。
除此之外還有潤雞、潤兔和下酒盞。其中,下酒盞分別是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螃蟹清羹、血粉羹和南燒鱔等。這滿桌的珍饈佳肴,可謂是應有盡有。
在除夕的這一日,必不可少的則是「屠蘇酒」。
屠蘇是一種植物的名字,而這種草釀制的酒稱為「屠蘇酒」。它最早可追溯到漢末,相傳它是由漢末名醫華佗所制,將屠蘇、大黃、白術、花椒、桂枝、首烏、防風、附子等中草藥入酒浸制而成。在平日里,如若飲酒必定是要從年長者開始,而過年飲屠蘇則恰好相反,從最年少的開始飲起。
當酒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蕭炎端起面前的酒盞站起身來道︰「今日是除夕,更是除舊迎新的日子。在即將過去的這一年中,梧桐苑中的各位堂主功不可沒。不僅如此,我更要感謝各位堂主的家眷,沒有你們背後的支持,他們也不會如此安心打理店鋪,行走江湖。我蕭炎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眾位兄弟的鼎力相助,為此深感慚愧。這酒,我先干為敬。」
說到此處,各位堂主也都一齊站起身來,同蕭炎一起將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女賓那邊,周湄也端起酒盞與大家道謝、寒暄。
此時子時已過,一枚煙火直升夜空迎來了新的一年。霎時間,爆竹聲響徹雲霄。席間的每一個人都樂呵呵的相互道賀,小廝門為大家端上來了熱騰騰的,形如偃月的餃子。
除夕這一日,是木南蕁最難過的一日。她一早就已經在席間打瞌睡了,閉著眼楮東倒西歪的。
听到爆竹那震天動地的聲響又,她便可憐兮兮的說︰「師娘,蕁兒困得已經不行了,可以回去睡了嗎?」周湄憐惜的看了她一眼,將她的頭靠自己的肩膀上說道︰「好孩子,再等一會!吃了餃子在睡。」
「可是,蕁兒不餓啊!」
莊老太太看著她那「無賴」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道︰「說來,我老婆子也是乏了。蕁兒,咱們一起吃一個餃子,然後就回去休息了!听話!」說著,夾了一個餃子放在了自己嘴里。
周湄也給木南蕁夾了一個放在碟子里,說道︰「快,不吃咬一口也行。」
木南蕁不情願的睜開眼楮,懶懶的夾起餃子放在嘴里,道︰「這餃子怎麼每年都是素的呢?!」
周湄溫柔的說道︰「傻孩子,素的才對呀!寓意來年要素素靜靜的,不要橫生事端。」說著,她朝一旁的香茵招手,說道︰「快來,扶著蕁姑娘去休息吧!」
香茵其實也早就困得不行了,于是趕緊點頭攙扶著木南蕁離開了。
「老身也先去休息了!明日一早,定會有很多人來拜年的,你們也要養足精神啊!」說著,由一旁的媳婦跟著也離開了。
木南蕁在香茵的攙扶下走出了聚喜堂,一陣涼風撲面而來立刻清醒了許多,睡意全無。「這涼風一吹,居然精神不少。香茵,你看這雪景真是好看,不如你陪我好好走走吧!」
「蕁姑娘,不如我去給您拿一件衣服吧!如今三更已過,可千萬著了寒氣。」說罷,轉身就走。
「香茵……算了吧!」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說道︰「你說得對,這個時辰要是再不回去休息,明日就沒有精神應付前來拜年的賓客了。」
回到「雲影院」後,主僕二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一頭躺在床上便昏睡過去了。
木南蕁不過睡了幾個時辰,五更剛過她便被人推行了。睜開惺忪的睡眼,朦朧之間看到香茵焦急、驚慌的小臉,她下意識的問道︰「什麼事情,如此火急火燎的叫我!」
「姑娘,快起吧!大事不好了!少門主讓我請你過去呢!」
听到是蕭慕鋮請自己過去的,她「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問道︰「那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當然說了,不過姑娘感激穿衣服起來吧!路上我跟你說好不好!?」香茵一邊說,一邊將木南蕁從床上拖了下來。
在趕往幻影堂的路上,木南蕁將事情了解了一個大概。
原來今日一早,各大門派前來拜年的人便絡繹不絕。剛開始都還其樂融融,但後來卻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此人自稱是周湄的兒子,奉父命前來尋母。此話一出,猶如一個炸雷扔在了幻影堂。各個門派的人交頭接耳的議論,師娘氣惱的幾近昏厥,師父極為震怒。幻影堂早已鬧開了鍋。
木南蕁從正門悄悄的溜進了幻影堂,站到了師娘的身邊。此時,師娘由任月芳照顧著,她也幫忙上去安撫。只听蕭炎沉聲問道︰「你既然說我的夫人是你的親娘,那麼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
「證據?我姓周!這就是證據!我爹是入贅的!」木南蕁循聲望去,只見幻影堂中站著以為紫衣少年,玉面紅唇,圓眼楮、圓鼻頭、圓臉盤。一雙眸子漆黑發光,眉毛彎彎的朝眼角的方向垂著。兩只元寶耳朵下面長著兩個大耳垂,遠遠看上去十分可愛!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與長相格格不入。
蕭炎沉吟了片刻,又問道︰「少俠,如何稱呼?今年多大了?「
「我叫周鬧,今年十二,怎麼了?!」紫衣少年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仰臉問道。
「哈哈哈……臭小子,露餡了吧!」一旁的莊憨大笑道。
周鬧不以為意的橫了莊憨一眼,心道︰這家伙太丑了,我如此好看,才不要跟他說話。
蕭炎笑道︰「周少俠,我與夫人的兒子到今日已經十六歲了。而你今年才十二歲,這簡直是太荒唐了!」這時,其他門派的眾人紛紛意識到,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是他周鬧在說謊。人家蕭門主的夫人,總不能是與人私通後,跑出去生完孩子再回來吧?!如果真是這樣,蕭門主能容她這些年。再說了,武林之中,誰不知道人家夫婦二人琴瑟和諧,相敬如賓啊!
「閻爺,少跟他廢話了!憨九現在就將他拎出去,讓到林子里去喂老虎。」說著,莊憨一個箭步沖出去,伸手揪住了周鬧的後衣領。剛要將他拎起來,卻不曾想周鬧一個小鬼推磨便掙月兌了他的束縛。莊憨看著自己的手,心想︰這小子有兩下子,剛剛抓他的時候是用了五分力道,卻讓他輕易掙月兌了。
莊憨眼珠一轉,伸手又朝周鬧的腰部襲擊,這一次他用了七分的力道。而周鬧反應器快,一個轉身便有逃月兌了莊憨的「魔抓」。眼瞧著這個丑八怪抓不到自己,周鬧「咯咯咯」的在一旁捧月復大笑。給原本粉女敕的小臉上,增添了紅暈。
莊憨的功夫勝在力道,卻不如周鬧輕巧。幾個回合下來,周鬧面不改色而莊憨卻早已氣喘吁吁了。一旁的蕭慕鋮卻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于是,輕聲的對木南蕁說道︰「師妹,看好我娘。」木南蕁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到他足尖點地飛升而出。
蕭慕鋮的輕功是暮雀門親傳的這件事早已傳遍江湖,大家早就想見識見識。如今,見他體態輕盈,無聲無息的出現後,眾人不禁暗暗稱奇。
周鬧在幻影堂內一直都弄著莊憨,玩耍的不亦樂乎。正在此時,他眼角的余光發現有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想自己逼近,他聯想都沒想轉身就朝門外跑去。
蕭慕鋮發現周鬧想要逃跑,他雙足在空中疊踏借力,繼而飛身去追周鬧。最終,將他攔在了幻影堂之外的空場之上。周鬧警惕的看著蕭慕鋮,向後退了幾步說道︰「你是誰?要干嘛?」
「在下蕭慕鋮,你娘的兒子!」
「嗨!兒子,你怎麼還罵人呢?!」周鬧問道。
「誰是你兒子?」蕭慕鋮此時氣得已經要七竅生煙了,緊緊地攥著拳頭問道。
「當然是你啊!你自己說的!」
蕭慕鋮上前一步,靠近周鬧問道︰「我什麼時候說了!」
「就在剛剛啊!我問你是誰,而你卻罵我’你娘的’,還說自己是兒子!」周鬧大笑道︰「我的兒,你可不能不承認啊!」
蕭慕鋮火冒三丈的咬牙切齒,道︰「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誰是誰兒子!」說話間,他就將腰間的折扇抽出,朝對方的門面打了過去。
周鬧見蕭慕鋮如此,是既不怕也不惱。他總能輕易地躲過蕭慕鋮的攻擊,十幾個回合下來,他是見招拆招,只防守不進攻。
就當眾人都在猜測這孩子的來歷時,心細的蕭炎卻早就發現了端倪。原來,周鬧這個孩子的功夫與蕭炎幾乎同出一轍。所以,蕭慕鋮這十幾個回合下來一點便宜沒有討到。
周鬧發現蕭慕鋮有點殺紅眼了,便覺得沒什麼可玩的。于是,他躲避開蕭慕鋮的攻擊後,朝幻影堂的蕭炎發出了一枚暗器。
對于他這手,大家伙都始料未及。當一道寒光閃過的時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幸好蕭炎眼疾手快,他快速的伸出手將暗器穩穩地接在手中。
蕭炎張開手掌,低頭觀瞧。當看到那枚暗器的時候,他大吃一驚。這樣東西,他至少有二十年沒有見到了。他顫抖著手掌將它放進袖內藏好後,快步趕至院內,制止了雙方的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