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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蒙繞香卡與蕭慕鋮初相見

今兒是最後一天,蕭炎在屏風後的盥洗室內泡藥浴,蒙繞香卡坐在桌前飲茶。

浸在木桶之中,周圍水霧繚繞。與前幾日相比,蕭炎今日覺得身上十分舒暢。他轉過頭去正好看到蒙繞香卡映在屏風上的身影,玲瓏的身姿凹凸有致,高挺的鼻梁,嬌俏的鼻尖,修長的手指時而輕撫玉頸,時而輕敲蓮花瓣般的下巴,大抵是因為無聊,她偶爾還會微皺鼻子撅起小嘴兒東張西望,嬌媚之余還有一些可愛。

正所謂︰二八佳人姿容嬌,笑靨生花樂淘淘。

蕭炎痴痴的看著,她仿佛是集市上皮影戲中的女子,每一個動作中都有一個故事。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蕭炎心中是心存感激的。他身上的蠱毒已清,或許從今日分別後再無交集,思及至此心中升起一陣失落,或許在自己的內心除了感激還有一絲愛慕。當「愛慕」這兩個字出現在腦海中,蕭炎心下大驚!或許,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慢慢地走進他心中了。蕭炎對于自己的心不確定,對于蒙繞香卡的心也猜不透。若說他對自己無意,她不顧父親的告誡,親自為他解毒;可若說有意,這三四天來除了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外,幾乎沒有什麼言語上的交流。他們父女二人,是雲南大理國派來大宋覲見的使臣身份,還是蕭炎主動問起她才說的。想到這里,蕭炎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有些煩躁,他皺著眉頭將自己又往水中沉了沉。

與此同時,大宋的朝堂之上,因為大理國的覲見而爭論不休。大臣們分成兩派,一派認為大宋應該答應大理國的要求,這樣一來戰馬就可以當做番邦屬國的貢品,謹獻給大宋,一來每年可以省不少銀子,二來質量也會比現在好很多;而另一派卻持反對意見,大理國內部常年爭斗不休,雖說是內戰卻也十分糟心,大遼這些年日漸強盛,已經消耗了大宋的大部分兵力,如今再將大理收復過來,無疑是雪上加霜。

雙方各執一詞,各有各的道理,讓太宗皇帝十分頭疼。

大理國時至今日已有六代君主,國土面積雖然不大,卻是個多名民族國家,主要以白族、苗族和瑤族為主。

大理國外有吐蕃諸國,內有各方豪強勢力,治理起來十分不容易,可謂是內憂外患。皇室做夢都想依靠大宋,成為宋朝的番邦屬國一解多年困境。

當年太祖皇帝南征止于大渡河邊,一是沒有什麼興趣,二是對于那片土地甚為忌諱。唐朝時期此地名為南詔國,曾盛極一時。可南詔國卻在唐朝南方邊境不停地找麻煩,讓唐朝損失不少兵力和財力,最終成為唐朝滅亡的間接因素。

所以,太祖皇帝吸取前朝之鑒,盡管大理國不斷派使臣前來商談,卻始終未能面見宋朝皇帝。

可如今這情形看來,卻是此一時彼一時。宋朝每年購買戰馬的花費就不下幾十萬銀,這些馬匹除了供給前線的軍隊外,主要還有皇城內的禁軍。

大理人十分精明,別看每年大宋購買戰馬的價格不菲,可質量卻不高。

權衡之下太宗皇帝也不敢輕易下決定。于是派去接待的官員只說是聖上日理萬機,無暇見面。讓蒙繞勝法稍安勿躁,再等幾日。

俗話說,「清明斷雪,谷雨斷霜。」

從谷雨這一日起,春夏兩季開始慢慢地交替。

也是在這一日,蒙繞香卡再次見到了蕭炎。

就在蒙繞香卡坐在屋內欣賞窗外的蒙蒙細雨之時,驛館的小廝來報,門外有朋友前來拜訪。蒙繞香卡想了半天,都不記得自己在這大宋都城能有什麼朋友。靈光乍現後,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蒙繞香卡心下大喜,她從未想過,蕭炎能夠親自來尋。本以為那日分別後,再無緣相見。誰知,沒過幾日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先是跑回到內室,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然後隨小廝來到了驛館門口。遠遠地,蒙繞香卡便看到了負手而立的蕭炎。剛剛還急切的她,此刻卻放慢了腳步。

只見蕭炎身著藏青色對襟長袍,頭戴東坡巾,一副清秀的書生打扮。

蒙繞香卡走近蕭炎,上下打量著問道︰「公子今日前來,所為何啊?」

蕭炎拱手施禮道︰「一是為姑娘當日的救命之恩,二是舊雨已過,新雨而置,在下內心忐忑而歡喜。」

蒙繞香卡被蕭炎弄得一頭霧水,于是極為認真的看著蕭炎的雙眼問道︰「什麼舊雨、新雨?今日,不是谷雨嗎?」

看著眼前這可愛的傻姑娘,蕭炎笑道︰「是不是還沒有人帶你好好逛逛這汴京城?」未等蒙繞香卡回答,他便抓起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說道︰「走,我帶你好好逛逛!」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蒙繞香卡有些不知所措,做夢都想不到她和他居然可以如此親近。他們二人手拉著手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街道兩旁有許多店鋪,珠寶首飾,文房四寶,綾羅綢緞、糕點小吃一應俱全,應有盡有;除此之外,十字街口還有打把勢賣藝、變戲法的,更有好看的皮影戲。

此時雖然淅淅瀝瀝的飄著小雨,街上的人卻絲毫沒有減少,好不熱鬧。

蕭炎拉著她逛了許久,最終在一間酒樓門前停下。

「逛了大半日你也該累了。咱們吃點東西如何?」蕭炎問道。

蒙繞香卡嬌羞地點了點頭,說道︰「听你的。」

隨後,蕭炎抓著她的手大步走進面前的酒樓,並且特地找了一個臨街的雅間。此時,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些。

從房間的窗子望外瞧,剛剛還十分熱鬧的大街上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大雨突至,街上的人猝不及防的四處躲雨。

這樣的情景,仿佛是老鼠見到了貓,或者是羊群遇到了狼,夢繞香卡覺得十分好笑,便輕聲的笑了起來。

蕭炎此刻發現,蒙繞香卡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弦,令人陶醉。

從那一刻開始,他便沉醉在她的巧笑倩兮之中,難以自拔。

夢魂悄斷煙波里,心如醉。相見何處是,錦屏香冷無睡,被頭多少淚。

蒙繞香卡沉浸在往事中,再加上酒杯中杜康的催化,早已由最開始的娓娓道來變成了此刻的絮絮不休。

韓伏月見她已枕曲藉糟,便朝身邊的妙顏使了個眼色,然後一起將蒙繞香卡扶回她的房間休息。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干,想君思我錦衾寒。

自與蕭炎分別後,她如今日這般度過了無數個酒醉的夜晚。

月光如水,秋風漸寒,伏凌山的夜晚華美卻淒冷。

今朝追憶往事,令人惆悵無限。

或迷惘,或無奈,或遺憾皆為過往。

妙顏放下手中的筆,拿起面前這首詩,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了又看。最後,將它放在燭火之上燒為灰燼。

今晚,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此刻有些微醺。于是,妙顏推開窗想吹吹冷風借此醒酒。可誰知過了一會,竟感覺到陣陣眩暈。她靠在窗邊,雙目微閉。口中反復的念著剛才紙上的那首詩,回想著師父那重如千金的往事,最後隨著心中的旋律將它輕聲哼唱出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清冷的歌聲在寂靜的山谷中反復回蕩著,纏綿悱惻,九曲柔腸。

歌聲隨風飄蕩,隱約傳到了早已進入夢鄉的蕭慕鋮耳中。

暮雀門雖然將他們看管起來,卻享受著座上賓的待遇。一日三餐,酒肉齊全。

晚上酒足飯飽後他便早早地躺在床上,準備休息。奔波多日深感疲憊,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

自從他和木南蕁來到暮雀門後,就感覺處處透著蹊蹺。都說暮雀門輕功舉世無雙,可從昨天晚上的情況看,的確有些言過其實。那些姑娘的功夫只是一些花架子,如若高手過招便不堪一擊,不甚實用。

可是,那日樹林之中木屋門外,那幾個姑娘的輕功卻深不可測,按照穿著來看應該也是暮雀門的人。依照她們的速度,別說是那早已喪命的「蒜頭鼻子「了,就是他自己也很難跟上她們的行蹤。難不成,是有意將他們引到這里來的?

這不合常理啊!先是搶了歐陽山莊的銀子,然後又大大方方的將他們引到暮雀門來。他是不是進入了全套,被人算計了呢?

蕭慕鋮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將這件事前前後後,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卻依舊理不出頭緒。大約過了半柱香後,陣陣困意向他襲來。

就在這半夢半醒,恍恍惚惚之間听到了陣陣的美妙歌聲。

他並沒有睜開眼楮,而是繼續躺在床上任由它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朝自己襲來。

蕭慕鋮沒有動,更不願發出任何聲響。他怕驚動了那姑娘,擾亂了她的心緒,打斷了她了歌聲。

就這樣躺著,不知過了多久蕭慕鋮在妙顏的歌聲中又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

這濃濃的夜色還未消盡,群山之後,天際之外變散發出萬道霞光。

新日舊情,人生的常態本就如此。

辰時三刻,暮雀門的門徒齊聚一堂。妙顏按照蒙繞香卡的吩咐,將蕭慕鋮和木南潯兩個人也帶到了司雀台。

妙顏心中始終有個疑惑,按照師父的說法她和梧桐苑門主蕭炎應該是情投意合,兩心相悅的。為什麼最終沒有走在一起?

如果是因為早已定好的那樁婚事,師傅此刻就應該在大理國相夫教子,也自然不會有現在的暮雀門。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彼此分離,又傷了師父的容貌呢?

因為這一連串的問題縈繞在心頭,所以去往暮雀台的這一路上妙顏眉頭微蹙,不苟言語,這讓跟在她身後的蕭慕鋮和木南蕁既尷尬又緊張。

司雀台之上,暮雀門七大弟子各領一隊列立兩旁。妙顏將他們二人帶到蒙繞香卡面前,說道︰「師父,人給您帶到了。」隨後,妙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蒙繞香卡門下共有七大弟子,均是貌美如花、楚楚動人的妙齡少女。

依次為︰妙顏、歡然、靈鳳、雲舞、昔心、玉音和凝素。

這七人各有千秋,妙顏容貌冷艷、性格沉穩;歡然與之相比,有些小家碧玉、性子更為月兌跳;靈鳳身量嬌小,體態輕盈,輕功是這幾個人中頂尖的,不過性子卻直率,敦厚,平日里說話更是口無遮攔;雲舞嬌羞,媚態十足,眼波流動隨處可見風情;昔心最為英氣,面部稜角分明,卻心思細膩,善于在復雜的事務中剝絲抽繭;玉音相貌平平,卻心思深沉;凝素是幾個人中最小的一個,心性單純,善良膽小,皮如凝脂,肌膚勝雪,猶如雪山之上的冰雕。

此時,這幾個姑娘摘去了頭上的長紗帷帽。雖然都用一方絲帕遮住半張臉,但如果仔細打量,依舊可以隱約看到她們的長相。

木南蕁審視一圈下來,無意識的抬手模了模自己的臉。突然自信全無,深受打擊。窘迫之下,卻漲紅了臉。她轉頭掃了一眼身旁的蕭慕鋮,發現他盯著這幾個姑娘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妙顏身上,眼神直愣愣的發呆。

她羞怒急了,伸手在蕭慕鋮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蕭慕鋮看著面前的妙顏,這姑娘看上去清冷,不理俗事,但其實是個心思極重的姑娘。這些日子,每次看見她幾乎都是眉頭微皺,絲毫看不到輕松之態。或許,這就是身為掌門大弟子的處境,雙肩擔千斤,總有無數心思壓在心頭,難以抒懷。

他出神之際突然感覺一陣疼痛感,從腰上傳來。蕭慕鋮回頭查看,與木南蕁四目相對。之間她雙目圓整,隱含怒氣地等著自己,面色有些漲紅。

蕭慕鋮隨即一愣,想不明白這怒氣從何處來。只得無奈的揉了揉腰間,一臉討好的看著木南蕁。

司雀台眾人皆看見了他二人的互動,卻只有靈鳳一個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說道︰「這里是司雀台,不是打情罵俏的地方。死到臨頭了,卻依舊有這閑情逸致。你二人,還不快速速報上名來,為何跟蹤大師姐,模上暮雀門!」

蕭慕鋮听到靈鳳的話後,先是嘆了一口氣,而後說道︰「你這小妮子,個子不高聲音卻不小!」

「你!」靈鳳覺得這人十分討厭,從未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嘲笑自己。

「我什麼我~再說了,是你們大師姐請我上山的!不信,你問問……」說著,蕭慕鋮朝妙顏的方向揚了揚臉。

靈鳳看他這樣,恨不得在一巴掌呼他臉上。

「靈鳳,退下!」她剛要動手,就听到蒙繞香卡的聲音。靈鳳無奈,攥著拳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蕭慕鋮循聲望去,他看到此時司雀台說完木亭之中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是尋常夫人的裝扮,另一個則是和暮雀門姑娘們的裝扮相同,頭戴長紗帷帽,身著長袖衫,皆是白色。

蒙繞香卡轉過身來仔細的打量亭外的兩個人,她忽然就看到了蕭慕鋮腰間的折扇和玉佩。當年,蕭炎的腰間也有這樣一枚玉佩。于是,她揮動長袖朝蕭慕鋮的那枚玉佩而去。長袖輕掃,將玉佩從腰間抽出,飛身而出接住後又轉身回到亭內。

一招雀鳥歸巢,干淨利落,速度極快,讓人猝不及防。白色的身影猶如夜空的流星,轉瞬即逝;即便是閃電,怕也追不上她。蕭慕鋮和木南潯兩人,目瞪口呆。

蒙繞香卡拎起玉佩,細細的端詳。山中秋風撩扯著她的衣袂,衣袂翻飛可人卻一動不動。猶如伏凌山之上的一尊神女玉石雕……

「這玉佩之上,是你的名諱?」

蕭慕鋮上前一步答道︰「正是!晚輩梧桐苑,蕭慕鋮。想必您便是暮雀門的掌門人吧!」他望著蒙繞香卡許久,對方卻再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蒙繞香卡看著陽光透過玉佩,映在自己紗帷之上的「炎」字。看著它,就仿佛見到了那久違的故人一般,陣陣酸楚撞在鼻尖上。良久,她又問道︰「你父親,還好吧?!」

「您與父親,是舊識?」蕭慕鋮覺得雖然她提及了父親,卻不知是敵是友。于是,疑惑地問道。

蒙繞香卡並未回答,她在心中長嘆一聲︰恍然如夢啊……連他都長這麼大了。

她轉過頭看著面前的蕭慕鋮,將玉佩死死地攥在手中問道︰「是你父親派你來的?你可知,暮雀門從未出現過男人」

「您這話說的,倒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啊!歐陽山莊的鏢銀是您派人劫的,我和師妹也是你們掌門大弟子帶上來的。現下倒是問起我來了……」蕭慕鋮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妙顏和凝素二人,復又說道︰「不知她們是奉命行事,還是自作主張呢?」

妙顏听到這話,心中不禁一驚。將他們帶上暮雀門,的確是自己自作主張。

但師父不僅沒有責罰,還和她說起了舊情往事。這就說明,這件事情師父並沒有責怪自己自作主張。可如今有人問起,若深究起來……

妙顏咬了咬牙,雙膝跪地付子說道︰「請師父責罰!」

蒙繞香卡走到亭外,站在妙顏身邊揚了揚手說道︰「起來吧!你一會將他們二人帶下去,送回房間」說罷,邊作勢要離開。

可是,蕭慕鋮卻不干了。尾隨其後,說道︰「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玉佩你也沒有還給我…」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人就不見了。

木南蕁快步朝蕭慕鋮走去,這塊玉佩師哥從小便將它帶在身上,又是梧桐苑少門主身份的憑證,可號令整個梧桐苑梧桐苑,絕對不能離身。

可是當她低頭查看的時候,那枚玉佩好好的掛在蕭慕鋮的腰間。木南蕁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說道︰「師哥,師哥……你自己低頭看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蕭慕鋮與木南蕁四目相對,看到了她眼中震驚和慌亂的神色,一怔。

他低頭一瞧,壓低了聲音說道︰「它……什麼時候掛回來的?「

木南蕁愣愣的搖頭,她覺得自己心慌慌的。

以蕭慕鋮的身手,能在他眼皮子低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物件送回來。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畢竟這和取人首級本就沒有區別!蕭慕鋮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暮雀門並沒有取他二人性命的打算。可人家就這麼一直拖著,壓根不提銀子的事兒,這讓蕭慕鋮內心十分焦躁。

這邊,妙顏將他們二人送回雀樓後,趕往望雁台去見蒙繞香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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