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錢的譚振興心情愉悅, 看唐恆也順眼許多, 唐恆不是盧狀, 不能往死里揍, 唐恆肯听他的話是最好的,譚振興道,「此事不著急,先回家養好身體再說吧。」
「嗯。」
唐恆真明白事理了, 在譚盛禮面前咬定是自己情緒低落思念故鄉收拾行李離開的,與他無關,唐恆的豁達讓譚振興感激涕零,發誓好好教他, 唐恆不識字沒關系,人生在世品行重于學問, 先修品行再讀書。夜里, 譚振興去了趟盧家, 讓盧狀暫時別磨木棍了, 給唐恆作伴, 去碼頭扛麻袋。
好不容易找到點竅門的盧狀差點沒氣得跳腳,正值酷暑, 陽光毒辣, 去碼頭哪兒有窩在家舒服, 盧狀不樂意,又不敢反駁,小心試探道, 「鋪子的木棍賣不出去了?」
在他面前,譚振興素來沒好臉色,當即板著臉道,「做好分內事,不該問的別問!」
「是。」
「恆表弟恐怕不識路,你明日來接他。」
盧狀︰「」他拜譚振興為師是求學問,怎麼被使喚來使喚去的,譚振興走後,盧狀怒火中燒,將桌上的茶具全摔了,霹靂 啷的響聲驚動了張氏,張氏急匆匆跑來,見屋里狼籍不堪,無奈道,「大郎啊,你又怎麼了喲,不是你說悶在家不好嗎?大公子都同意你去碼頭了你還要怎樣啊。」
張氏眼里,兒子有點不識抬舉了,多少人夢寐以求想拜師啊,譚家人就收了盧狀,而且平心而論,譚振興待盧狀沒話說,費盡心思磨練他,風雨無阻的給他講功課,不辭辛苦,連她都有點心疼譚振興了,望著地上的茶水,她冷了臉,「將屋子收拾干淨了,否則看我不揍你。」
譚振興說的沒錯,盧狀就是挨的打少了,都怪自己,想著盧狀讀書辛苦,事事順著他,結果養出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張氏道,「待會我來檢查。」
盧狀︰「」
以前他是家里的寶,如今則成了草,誰不痛快都能作賤他,盧狀氣得面紅耳赤,欲和張氏吵兩句,還沒張嘴呢,張氏就冷哼著轉身走了,邊走邊喊他爹拿木棍,盧狀︰「」
有盧狀在,譚振興仍不放心,翌日親自將唐恆送去碼頭,看著唐恆排隊報名扛了麻袋他才如釋重負的走了,唐恆想學他的本領,扛麻袋是不夠的,還得砍柴挑水
不著急,慢慢來。
投桃報李,他會教唐恆的。
他們表兄弟情誼深厚,譚盛禮知道內里有事,但唐恆閉嘴不言他亦不好刨根問底,而且國子監的學生們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要去山里早課,不僅如此,興致勃勃的要學砍柴,美其名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譚盛禮先去國子監轉了圈才去的山里。
草木蔥郁的山林,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聲,伴隨著熊監丞的怒罵,鬧哄哄的,像集市似的,譚盛禮皺了皺眉,只听袁安嘆氣,「熊監丞又在教訓學生了吧。」
學生們都來了山里,國子監沒人,袁安和朱政想跟來感受,早先譚盛禮帶學生們去田野勞作兩人就想跟著了,礙于那時請假的學生多,害怕他們走了學生來藏書閣找不著人故而沒有提,今日不同,國子監上下都來了,沒有一個學生請假
袁安剛說完,山林又響起幾聲啊啊啊的尖叫,夾雜著樹葉嘩嘩的響聲和樹干折斷的啪啪聲,袁安都困惑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無事。」譚盛禮眉頭輕皺,「走吧。」
光影斑駁的山里,各少爺們長袍撩至腰間,緊咬著牙關,雙手環胸地沖向如手臂粗的枯木,啊啊啊的尖叫,像中了邪似的,袁安看得驚恐萬分,「祭酒,他們,他怎麼了?」
是順昌侯府的少爺,他先拿胳膊撞,撞得枯木急劇顫抖,幾下後輕晃著,鐘寒疼得呲牙,看向旁邊有收獲的同窗,咬著牙跳開幾步,再次沖了過去。
袁安︰「」
這次鐘寒沒有拿胳膊撞,而是抬起右腳,聲嘶力竭的喊了兩聲,用盡全身力氣踹了過去,只見枯木啪的聲斷開,鐘寒收腳興奮的叫起來,「我我成功了。」
袁安注意到他的腳,有幾根木屑嵌入了鞋子,不知傷到他的腳沒,袁安百思不得其解,而鐘寒像打了雞血似的,不顧髒兮兮的鞋,快速的將枯木徹底掰斷,抱起就朝左側大樹下去,不忘舉起枯木向其他人顯擺,「小爺我文武雙全,這點算什麼啊。」
不知道的以為他抱的是什麼稀世珍寶呢,袁安看得瞠目,因為不僅鐘寒,其他人俱差不多的表情,或咬牙切齒的與枯木搏斗,或興奮的炫耀顯擺。
「先找熊監丞問問情況吧。」
罵了半個多時辰的熊監丞此時口干舌燥,學生們說來山里早課,結果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書沒背多少,劈柴倒是極為用心,簡直丟國子監的臉,堂堂官家子弟,淪落成樵夫,真真是世風日下啊,看到譚盛禮的熊監丞差點沒哭出來,「祭酒大人哪,你總算來了,快瞧瞧他們」
熊監丞懲罰學生們去田野干農活是受譚盛禮所托,譚盛禮說學生們自幼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想鞭策他們發憤圖強,罰他們做苦力活是最好的,這個辦法很管用,剛出城還有人鬧脾氣,知道沒用後就老實了,在村里住幾天後愈發沒了脾氣,性格沉穩不說,為人處事也溫和許多,在百姓們面前不會囂張跋扈以強凌弱,遇著那別有用心想攀高枝的,他們亦表現得可圈可點,經過這次,熊監丞很贊成譚盛禮教書育人的方式,可望著面前近乎瘋魔的學生
熊監丞不知說什麼得好。
「有沒有人受傷?」譚盛禮掃了圈,擔憂地問道。
熊監丞搖頭,「不知道。」都是些沒吃過苦的少爺,受了傷自己會說的,「祭酒大人,要不要阻止他們?」
「他們既是感興趣就由他們去吧,怎麼沒看到幾位先生?」
「他們賞景去了。」學生們找到樂子,先生們也不例外,甚至還將琴簫都拿來了,極有雅興,恐怕就他不知趣了吧,說實話,對此熊監丞頗有微詞,學生們貪玩就算了,作為教書先生也貪玩,委實丟臉,因此說起幾位教書先生,熊監丞語氣不太好。
「熊監丞辛苦了,我先去找他們,難得出來,今日就在山里授課吧。」說著,譚盛禮抬頭,與在場的學生道,「該學的功課不能落下,既是對砍柴感興趣,我就給你們出道算數題吧,今有張李兩名樵夫,張樵夫有刀,半個時辰砍柴兩捆,李樵夫無刀,只能以手腳代替,但經驗不足,初始兩刻鐘能得半捆柴,隨後沒刻鐘增加半捆,何時得的柴與張樵夫相同。」
各自忙碌著的少爺們︰「」
丟下這道題譚盛禮就朝更里走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少爺們面面相覷,「磨刀不誤砍柴工,張樵夫中途會不會磨刀啊。」
有人懟他,「想那麼多作甚,照你的說法,李樵夫體力不支倒下怎麼辦?」
有人附和,「是啊,就算不倒下,那麼多柴怎麼弄回家啊。」
七嘴八舌的,听得熊監丞火大,扯著疼痛的嗓門怒吼道,「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好好答題不就行了?」
少爺們瞬間安靜了,絞盡腦汁的想破題方法四周跟著安靜了,熊監丞順了順胸口,深吸口氣,總算感覺到了夏日山里的涼爽,連小鳥嘰嘰嘰的聲音也能听見了,熊監丞重重舒了口氣,因材施教,還是譚盛禮有法子。
隨著譚盛禮的到來,鬧哄哄的山里恢復了寂靜,除去算數,譚盛禮還布置了道題︰歷史上秦為什麼能滅六國?
這道題乍听復雜,實則不難,尤其最近在藏書閣惡補功課的學生們閉著眼楮就能回答,先站起來的是鐘寒,順了順鬢角的頭發,意氣風發道,「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此出自蘇軾《六國論》詳細闡述了六國破滅的原因,鐘寒自認回答得準確,眉眼幾分得意,虧他機靈,知道譚盛禮飽讀詩書,《論語》《中庸》之類的入不了他的眼,故而每每讀到篇文章就恨不得背下來,防的就是譚盛禮突然考察他們功課。
總算沒有白背。
待他背完這篇文章,譚盛禮問他,「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為何又以土地賄賂秦國呢?」
鐘寒︰「」
是啊,既不是武器不鋒利,仗打得不好的緣故,為什麼還會拿土地賄賂秦國呢?不戰而敗有辱君王臉面,哪個帝王會將城池土地拱手相讓,六國破滅的原因很多,鐘寒不敢貿然品頭論足,心虛的拱手,「學生不知。」
「可有人知曉?」
這道題涉及那段歷史,幾乎所有人都讀過,但要從各方面論述緣由,無人有這個自信,因此低著頭,不敢與譚盛禮對視。
「這題意在討論,用不著想太多,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譚盛禮降低了要求。
仍然沒有人站起來,熊監丞又想罵人了,平日嘰嘰喳喳的像只鳥,關鍵時刻就成了啞巴,他氣勢洶洶道,「很難嗎?六國以土地賄賂秦國的根本不在帝王而在人臣也!」這幫人日後是要為官的,熊監丞自是要教他們為官之道,他眼里六國以土地賄賂秦國的根本不在帝王而在人臣!
「人臣奸逆狡詐,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正直善良的人受到打壓,朝堂烏煙瘴氣,外敵來侵,輕而易舉就能攻下城池,唯以土地賄賂秦國獲得苟延殘喘的機會罷了,很難嗎?」
難是不難的,就是熊監丞這話听著這話不舒服呢?眾人動了動唇,異口同聲地回答,「熊監丞說的是。」
不是武器不好,不是武將不好,是文官禍國殃民,熊監丞是這麼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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