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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間, 不知不覺就到了田野, 眺目望去, 綠幽幽的莊稼地里, 零星散落著學生,稀稀疏疏的,譚振興蹙起眉頭,他在翰林, 隱隱听過些國子監的事兒,譚盛禮組織學生出城勞作惹來不少閑話,連教書先生都忍不可忍故意稱病在家躲清閑,譚盛禮若有自知之明就該懸崖勒馬及時收手, 誰知他我行我素,堅持不懈, 此時看著田間為數不多的讀書人, 譚振興有些擔憂, 「父親會不會惹眾怒啊?」

車里無人作聲, 譚振興話鋒一轉, 又道,「不過父親也特好說話了點, 這麼多學生不參加, 他作為祭酒也不懲罰那些人, 所謂殺雞儆猴,看看誰敢明目張膽的偷懶!」

「到了。」譚振學打斷譚振興的話,「父親做事自有他的用意,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若事事都以刑罰來論,早晚會失人心。」

譚振興歪了歪嘴,沒有反駁譚振學,只是景仰譚盛禮的為人,比起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讀書人,譚盛禮是真正的君子,翰林院學士沒有不佩服其品行的,世人都說人心險惡世態炎涼,殊不知是人在復雜的環境里生活久了變得復雜,這也是為什麼翰林院學士寧肯守著古籍也不願入朝為官的原因,就說翰林院那幾個白發蒼蒼的學士,哪個不是性情古怪之人,想和他們攀關系的無不被罵得狗血淋頭,但若和他們探討學問則態度截然相反,孜孜不倦極有耐心,要不是進翰林前父親早有教誨,他只怕也會落得個阿諛奉承的名聲。

在譚振興看來,翰林院學士德高望重,可在他們眼里,遠不及父親高雅,可此可見父親的為人。

他附和,「是啊,父親高瞻遠矚,所見與我們不同。」譚振興跳下馬車,伸了伸懶腰,「走吧,找父親去。」

譚盛禮坐在樹蔭下乘涼,手邊有學生們遞來的文章,許是身心勞累的緣故,學生們這兩日的文章略為潦草,潛心雕琢潤筆的較少,個別詞句不夠精準美妙,但整體更為流暢,且更有深意,尤其是楊嚴謹,進步是最明顯的。

他看文章看得認真,譚振興他們不好打擾他,徑直去了田間,認識他的讀書人紛紛上前見禮,譚振興彬彬有禮的頷首,這些人會是父親引以為傲的學生,譚振興待他們的態度隨和許多,甚至有人詢問算學功課他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站在讀書人里,儼然已有老師之風,端莊穩重,與惠明村那個端著木盆偷偷模模躲在河邊洗衣服發牢騷的大公子判若兩人。

何時何地,但凡譚振興想聊就能侃侃而談,他意氣風發眉采飛揚,自信勃勃的模樣看得譚生隱略感陌生,自從進了翰林,譚振興像變了個人,想說點什麼,但听旁邊響起道諂媚的聲音,「不知這位少爺怎麼稱呼,在下姓盧,是老師的學生」

語氣夾雜著絲討好,譚生隱轉身瞅了眼,只听那穿著身金絲勾線竹紋長袍的少年回盧狀的話,「在下姓葉,曾在碼頭見過你,今日不用扛麻袋嗎?」

盧狀︰「」

哪怕是譚振興的學生,也不是誰都買賬的,葉弘自視甚高,最初連譚盛禮都敢挑釁又怎麼會將盧狀放在眼里,輕蔑地奚落兩句就忙自己的去了,這些天累得筋疲力盡可沒功夫應酬無關緊要的人,有不認識盧狀的人,小聲問他打听,他故意大聲說,「譚家大公子收的學生,以前天天在碼頭扛麻袋貼補家用來著,不知什麼風把他刮到這邊來了嘛!」

盧狀臉色難堪,在葉弘看不到的地方拿陰沉沉的眼神瞪他,殊不知運氣不好,被譚振興逮著個正著,譚振興懶得與他多說,只道,「回去再收拾你。」

幾個字,嚇得盧狀繃緊身體,**快速泛起疼痛來,前段時間,他娘賣了以前的宅子在喜樂街重新買了座小宅院,院子小,勉強夠全家人住,但多了個盧老頭就有些擁擠了,他有心讓盧老頭繼續住在譚家,他爹娘死活不讓,說為人子需孝順,待盧老頭恭順無比,這就算了,待他就惡劣多了,他娘學譚振興弄了根木棍,動不動就揍自己,看書打盹會挨揍,走神會挨揍,如廁的時間長了也會挨揍,連去碼頭少扛了兩麻袋都會挨揍,他真的快被逼瘋了,好不容易譚振興願意帶他出門,誰知惹來諸多嘲笑,他收起臉上的陰沉,訕訕解釋,「老師,學生我」

譚振興素來對他沒耐心,擺手不耐道,「無須多言,回去後自己趴著就行了。」對付盧狀這樣的小人,沒什麼比揍他更有效的了。

盧狀︰「」

「不過那是回去後的事兒,當下還有要緊事讓你去做」譚振興指著視野里最遠的田,「那塊田沒人去,你去吧。」

盧狀︰「」

「若被我發現你偷懶,哼哼」譚振興頗有警告意味的哼了兩聲,嚇得盧狀渾身哆嗦,急忙奔著遠處跑去了,背影倉皇無助,譚振興冷哼,「就這點段位還想在我眼皮底下作妖,真以為我眼瞎看不到是不是。」

語畢,被不遠處的楊府少爺吸引了去,有些時日沒見,楊府少爺身量似乎壯碩了些,劍眉星目,瞧著像武將世家孔武有力的少爺,譚振興滿臉笑意的上前,捏著聲打招呼,「是楊府少爺啊」

聲音好不矯揉造作,听得楊嚴謹很想捂耳朵,譚老爺光風霽月堪比日月星辰,譚家這位公子則楊嚴謹禮貌地拱手,「見過大公子。」

「近來可好?」譚振興問。

「尚好,大公子呢?」

「非常好。」

楊嚴謹沒話說了,想著尋個理由走開,誰知他走哪兒譚振興跟到哪兒,起初楊嚴謹不懂,後來才明白譚振興的意思,竟是要他和譚振業比試功課。

譚振興自認有眼力,所有人里,就楊嚴謹學識最高,且考過會試,譚振業會能勝他,自然而然就有名氣了,不怕夏試不能揚名。

楊嚴謹不知自己被譚振興看做墊腳石了,他道,「夏試在即,小公子若感興趣,之後有場文會,我帶他同去如何?」

「文會鬧哄哄的,文章詩文多是早已備好的,看不出真實水準,你和家弟即興作首詩如何?」

楊嚴謹︰「」他不知譚振興是何用意,但委實沒空,「要不等會?」

「好,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們先去劈柴,待會下山請在場的人來評判誰的詩更好。」譚振興滿臉喜悅,「至于題目,就由我出罷。」

楊嚴謹︰「」隱隱感覺被人擺了一道。

但已應下就不會反悔,楊嚴謹拱手,「好。」

語聲剛落,就看譚振興轉身跑開,跑到個身著淺色服飾的少年跟前,興高采烈地拉著他往山林走。

楊嚴謹︰「」就是被擺了一道罷!

「三弟,我已經說服楊少爺同你比試作詩了,題目由我出,走走走,我們去山里商量商量題目。」

譚振業無動于衷,「大哥,此事有損公允,不妥。」

「能贏就成,楊少爺心胸寬廣,必不會和咱們斤斤計較的。」譚振興絞盡腦汁地回想譚振業以前寫過的好的詩文,準備出道符合那首詩的題目,這樣譚振業用不著想,直接拿來用多好。

譚振業抽回自己的衣袖,冷不丁來了句,「大哥是不是皮癢了?」

譚振興︰「」

「父親如果知曉」譚振業沒說完,譚振興卻能想到自己下場,戰栗了下,抱著僥幸心思道,「不不會吧。」

可想到自己哪次做壞事沒有被譚盛禮發現啊,他有點退縮了。

山林茂盛,他們沿著小路進山,正糾結怎麼辦時,听譚振業說,「難得來不如劈柴吧。」

成功轉移了譚振興注意,來京後就沒展示過腿腳功夫,譚振興心癢難耐,尤其發現身側有棵枯木,興奮地沖過去,擔心言行不雅,硬是閉著嘴巴不出聲,哪曉得樂極生悲,一腳踹過去,疼得他驚叫出聲,而枯木未被撼動分毫。

抱著腳原地打轉的譚振興︰「」

不敢相信自己功夫退步,不死心地又試了遍,這次他換了慣用的右腿,咬緊牙關,奮力抬腳踹去。

枯木晃了晃,卻是未斷開。

熟悉的叫聲引來譚振學和譚生隱,兩人還未走近,只看有道身影遠遠跳開,然後咬唇瞪眼的朝一株粗壯的樹干沖過去

樹干顫了顫,沖過去的人疼得跺腳。

兩人︰「」

三次都沒將樹干踹斷,譚振興受挫,氣急敗壞的尖叫,抬頭時發現譚生隱走近,難以置信地沮喪,「我我」要不是顧及自己身份,早失聲痛哭了,此刻極力忍著沒哭出聲,眼圈卻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譚生隱提議,「再試試?」

收到譚生隱的鼓勵,譚振興大有孤注一擲的意思,先甩甩腿,然後撩起長袍,擺出副上戰場的架勢,怒吼著沖了過去

枯木啪的聲斷裂但譚振興的腳也被卡在了中間,疼得譚振興嗷嗷大哭,「啊,啊,痛,痛死我了。」

譚振學他們忙上前幫忙,譚振業雙手撐住樹干,用力往前掰,眼底神色晦暗難辨,「大哥,你怎麼不再挑根粗的呢?」這樹干有大腿粗,瞧著像枯木,實則不然,譚振興右腳痛得不听使喚,眼淚嘩嘩嘩涌出,無辜道,「我我不知道啊。」

誰知道光禿禿的樹皮里藏著如此頑強想活的心啊,待縮回腳,他站都站不穩了,「嗚嗚嗚,我的腳好像受傷了。」

沒想到剛來不到半個時辰就受了傷,譚振興自覺丟臉,無精打采的靠樹坐著,不停地問譚生隱,「我是不是很丟臉啊」他是新科榜眼,又是帝師後人,入翰林後討好自己的人不在少數,他們若知道今日發生的事兒,只怕會嘲笑自己無能,想想就渾身不舒服。

「山里就我們,外人不會知道的,振興哥別想太多。」

「真的嗎?」譚振興擦干眼淚,「其他人會不會听到我哭了啊。」

這個不好說,譚振興嗓門大,有沒有傳到山下讀書人耳朵里他也不敢保證,見譚振興再次沮喪,譚生隱安慰他,「說三道四非君子所為,他們該不是那樣的人。」從他們不怕苦天天跟著譚盛禮勞作就能看出來。

「你說得有理。」譚振興沉思,「他們能自降身份隨父親來鄉下勞作,品行不會差到哪兒去,不過有個人就不好說了!」

「誰?」譚生隱不解。

譚振興磨牙,「盧狀。」

譚生隱︰「」盧狀怕是又得遭殃了。

果不其然,回城後,譚振興帶著盧狀徑直去了盧家,盧家的宅子在小巷子里,譚振興將盧狀的表現添油加醋的說給張氏听,張氏會意,蹭蹭蹭地回屋拿來木棍,不用譚振興動手,張氏自己揍盧狀,自己的孩子自己教,張氏隱隱領會到譚振興的意思,揍盧狀從不留情,以致于鄰里在隔壁吶喊,「張氏,你打孩子歸打孩子,能不能提前知會聲啊,不知道你兒子哭聲很恐怖啊。」

挨了揍被鄰里嫌棄的盧狀︰「」

譚振興看盧狀挨了打才離開的,到家時譚盛禮已經從國子監回來了,日日外出的緣故,譚盛禮黑了點,握筆的手也不如以前細膩,不過精神好多了,譚盛禮在書房檢查譚振業和譚生隱功課,兩人對答如流,以譚振興的眼光來看,下次會試,譚振業必然會高中進士的。

哪怕沒有父親在身邊教導,譚振業的功課並沒變差,相反,算學這門進步神速,許多算學題在心里都能算出答案來,怕是能和龔蘇安較高下。

他靜靜地走到桌邊坐下,听譚盛禮點評兩人的功課,譚生隱的文章無論是措辭還是立意見解都恰到好處,而譚振業的文章面面俱到,看似無懈可擊,實則字里行間難掩其深不可測的心計,都說文章如人,從文章就能看出譚振業的為人,不過譚盛禮不像以前挑剔譚振業文章的不足,而是多方面的探討他文章立意

和譚振業探討文章,父子兩能聊兩個時辰,從文章到詩經律法史書,譚振興感覺這些內容和譚盛禮以前講的大不相同,大抵是考慮他們會入朝為官,故而講得更多的是為官之道

譚振興還是很受用的,好比他進翰林後,不會看其他人拉幫結派拍學士馬屁就照著學,踏踏實實做好分內事,閑暇時多讀書,沒有朋友亦不會孤獨何況翰林院有學士能與之為伍呢?

翰林院的風氣還是很好的,幾位學士都不是戀慕權勢之人,作風雅正,翰林院風氣很好,連皇帝偶爾也會傳喚幾位學士進宮探討學問呢,猛地,譚振興想起件要事,等譚盛禮說完休息的間隙,小聲道,「父親,翰林院在傳皇上為太子找老師,有意從幾位學士和您之間選呢!」

他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太子,將來的皇帝,如果能給他做老師,那不就是將來的帝師嗎?

譚振學也在翰林,卻是不曾听說此事,問譚振興哪兒听來的,譚振興邀功道,「無意听趙學士和楚學士說此事,其中提到了父親的名字。」

兩位學士都夸譚盛禮有帝師之才,他給太子啟蒙是最合適的,譚家祖宗曾經輔佐幼帝締造太平盛世,民間百姓至今還感念著譚家祖宗和皇帝的好

父親做太子老師那是眾望所歸當然,彼時的譚振興不知譚家即將面臨的窘境,滿心都是譚家人重登帝師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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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文《夫人,求破案》文案︰

左手一銀針有起死之能,右握一厲刀辨世間黑白。

從人人喊打的殺人犯,一步步洗冤成為破案如神的金牌女捕,葉錦兮用實力證明,哪怕名聲臭,扶搖直上九萬里,絕殺逆襲皆有可能。

從小捕快干起,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人生目標就是搞事業,搞個天下無冤海宴河清,可……

那位高權重的尚書大人,咋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她怎麼都甩不掉?

ps:被系統綁架的穿越女和刑部尚書聯手談情破案的故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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