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陳先生，柳先生……」
進了門，唐秀蘭一一稱呼幾位老先生。
後面的戴謙也是恭恭敬敬地向幾位老先生行禮。
「先坐吧。」
坐在環形辦公桌頂端的戲曲協會趙廷山看他們進來，伸了伸手。
唐秀蘭回頭看了一眼微微有些緊張的戴謙，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坐了下來。
接下來，不出戴謙之前的預料，幾位老先生開始就這一次的《上京一夜》帶來的戲曲娛樂化影響展開了批評。
戴謙自然是最直接的點名對象。
而對于創作編曲的林寶，幾位老先生看起來，印象也不是很好。即便他現在，在流行樂壇，甚至是西方古典樂壇，都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會長，幾位先生，我的看法，是應該給孩子們更多的包容度。」
在《上京一夜》這首歌發布之前，唐秀蘭還是有些猶豫的。但是，現在，站在她的位置上，看到會里會外，業內和輿論，自己的學生受到的這麼大的壓力，她自然是站在自己學生這邊，「我們暫時先不說這首歌里面戲曲元素運用的好壞的問題，這一次，戴謙和林寶這首歌，其實並不是戲曲藝術上的創新，而只是一種戲曲出圈的動作。藝術出圈，向來都不是什麼禁忌。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支持孩子們這麼做呢？」
其中一個老先生听到她這話，直接抬手說道︰「不管是戲曲創新，還是戲曲出圈，起碼得有一點嚴肅對待的態度。過度娛樂化，或者甚至是以此為噱頭，搞什麼人氣，流量，是非常不可取的。那個林寶，不是戲曲圈的人，沒有這個覺悟。小唐，你這個學生，難道也沒有點對于戲曲藝術的尊重嗎？」
听著的戴謙，臉色頓時一變。
這樣的批評，對于他們這些戲曲後生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了。
「柳先生，我不同意您的看法。」
唐秀蘭直接說道，「我不知道您有沒有听過那首歌，里面對于戲腔元素的運用，已經是非常認真，甚至是對于我們這些專業人士，都有一些可以借鑒和學習的地方。我不認為，孩子們他們在創作這首歌的時候，不是嚴肅認真的態度。至于說過度娛樂化，我想，如果說歌里面的一些流行元素佔太多的話，那這就是一個永遠沒有對錯的話題了。
本來，這就是一個結合戲曲和流行樂的作品。流行那部分，是為了迎合現在的年輕觀眾們，而戲曲部分，才是我們這些專業人士該去審核的。
如果我和先生們，我們這些專業人士，去從那一部分戲腔的角度，討論，或許還是可以讓人信服的。但是如果只憑一個過度娛樂化的帽子，我想，對于戴謙，對于那個出于戲曲的愛好，認真編曲的孩子，是不公平的。」
「沒什麼不公平？既然他們要運用戲曲這一門的元素，就應該……」
「好了好了，兩位老師。」
看到他們這剛坐下來，就要開始吵上的節奏，作為會長的趙廷山忙是抬手止住他們，然後對唐秀蘭和戴謙說道，「其實這一次，我和協會里發聲，主要還是針對這一次事件帶來的對于戲曲藝術過于偏向娛樂化的討論。」
實際上，趙廷山自己也是知道戲曲出圈會給戲曲宣傳帶來的影響。
他這半天的時間，也是听了那首《上京一夜》，知道它其中的戲腔的處理，雖然比不上經典選段，但是已經是非常難得的認真了。
但是，他或者說是戲曲界不能忍受的是，這一次帶來的這麼大範圍的，在他們看來，過度娛樂化的宣傳。
在他們心里，戲曲宣傳是有一個度的。
可以借助一些出圈的動作，或者流行化的東西，但是決不可逾越他們心中的那一個度。
如果只是正常發行的一首歌，或許他們並不會太計較什麼。
但是這一次，網絡上關于這一首歌的討論，雖然僅僅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影響力和波及的範圍已經非常大的。
主要的話題，更多偏向的是娛樂化的解讀。一定程度上，也是把戲曲的那種嚴肅性，那種藝術性內核本質給解構了。從戲曲傳承的角度，這是非常不利的。
「會長，我想，其實這里面其實是有一個認識上的問題。」
唐秀蘭想了想，說道︰「其實，這樣一首歌成為現象級討論，是現在這個時代的特點。也是這個時代，年輕人追求自己喜歡的文化的一種方式。或許，這里面有一些媒體或者其他人在其中推波助瀾，但是總體來看，這首歌給年輕人們帶來的影響，是進一步了解戲曲，甚至會因此產生一些興趣。這不就是我們應該看到的嗎？」
「小唐，你的觀點里面有問題。你說年輕人的興趣，但是我從最近這半天網上討論的內容來看，年輕人關注的點，還是流行元素。他們只是對于戲腔這種唱法感興趣，但是也絕對不會對經典唱段的普及有絲毫影響。甚至，這樣一種流行化的處理，會讓年輕人對于戲曲的認知，出現偏差……」
「柳老師，您不能這麼看。讓年輕人接受純正的戲曲唱段，現在這個年代，太難做到了。就算是有故事沖突的傳統文學，都做不到，況且是對于他們來說，更有接受障礙的戲曲？戲曲出圈，現在來看，是很好的一個出口。又這麼一個出口，總比再過十幾年，下一代的年輕人，甚至連戲曲是啥都不知道要好吧？」
「你這是什麼話？戲曲傳承是我們每個戲曲人該有的責任……我們說的是嚴肅性問題，老祖宗傳下來的戲曲精髓，宣傳和傳承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絕對不能割裂，不能娛樂化……」
「好了好了，兩位老師。」
趙廷山又不得不忙是打斷他們，說道，「關于戲曲出圈的討論，我知道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不過，今天，我們還是先回到這一次的事件上面。」
說著，他看向唐秀蘭和戴謙︰「唐老師，戴謙，其實這一次這首歌在圈內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從昨晚上開始，協會就不斷地收到了很多的投訴，各個方面都是比較重視這一次的事態影響，所以……協會這一次發聲，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把你們叫回來，其實也是一個表態的問題。」
這一次，戲曲協會內部除了幾位老先生外，其他人倒是還好。不過，一些民間的戲曲藝術家，機構，反應比想象中激烈。
壓力到了戲曲協會這里，包括官號以及會長，才不得不發聲。
而也正是他們這些專業機構的發聲，才使得網絡上現在的輿論變得非常沖突。
「會長，各位老師，如果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對協會造成了一些壓力，或者在網絡上形成了不好的影響，我在這里向各位老師道歉，也願意接受協會的處罰。」
戴謙看到其他人都看向了自己，隨即表態道，「之前也是我自己欠考慮，千錯萬錯是在我，在不合時宜的時間，唱了這首歌，給協會，給戲曲界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我想，在對待戲曲的態度上，唐老師，我，還有林寶老師，都是非常認真的。特別是林寶老師，他給了學生太多的啟發，而且，林寶老師他個人其實在戲曲上面的研究是很深的，我想，老師們如果願意從專業角度，去分析這首歌里面的戲腔部分，應該是可以看出來的……」
听著戴謙的話，在場的幾位老師的眉頭又是微微蹙了蹙。
戴謙的意思，就是對于這一次造成的不良影響道歉。但是對于這首歌創作本身，並不認為是錯誤的。
「荒謬！」
一位老先生不禁哼了起來，「你入行多少年了？你老師就是這麼教你對于老祖宗傳下來的這門技藝的輕蔑？」
「老師，其實……」
「老祖宗說過，戲已開腔，八方開听，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
老先生的情緒，一下子就有些激動，「我們這些戲曲人，無論是台上台下，承祖宗之志，那是不得半點馬虎啊！人不听，那還有鬼神，還有先輩們在看著吶，戲魂不死啊！萬萬不得為了宣傳，而把娛樂那一套的東西，帶到戲曲里面啊！」
原本還想要解釋的戴謙看到這，一下子給愣住了。
會議室里，唐秀蘭，趙廷山等人也是沉默了。
老先生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們也無法再爭論下去。
……
一直到這一場會議結束之後，出了辦公室，戴謙心中還是不住地嘆氣。
在戲曲創新，戲曲出圈方面，戲曲協會的年輕人一直都有嘗試。但是一直沒有這一次《上京一夜》帶來這麼大的影響，協會的老前輩們也很少有像這一次這樣的反應。
戴謙知道他們並不是出于惡意。
而是這一次的事件，讓他們感覺，自己堅守的戲曲陣地，堅守的底線受到了威脅，所以才如此激動。
旁邊的唐秀蘭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幾句。
老先生的反應，其實還算是比較理智的，只是他們太過于堅持他們那一套了。
而看會長趙廷山的意思，這一次還是業內的一些人，出于各樣的目的，才引起了這樣的強烈的爭論。
這才是讓唐秀蘭有些擔心的。
如果有協會的老先生們背書，自然不用顧及這些人的態度。但是現在老先生們，卻是持保守的態度。
……
相比于戲曲協會比較有壓力的戴謙，林寶倒是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他對于協會的反應是可以理解的。
戲曲創新，戲曲出圈這條道路，不是那麼容易走通的。
那些老先生們對于戲曲陣地的堅持，未嘗不是好事。
也是能夠最大限度上為整個行業立好標桿，擺正方向。
而讓他們接受年輕人想要的模式，也是需要一步一步來。
至于這一次，很明顯有人借著戲曲協會發聲的事情，在背後推波助瀾，無疑是想要對現在風頭正盛的自己進行一些打擊。
對于這些東西，就完全交給了鄭蓉。
照例直播完了今天的音樂課程，林寶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道有些仙氣的身影從人群里面悄悄走了出來。
「這是……蕭雨桐！」
這個時候，周圍圍觀的觀眾，以及顧客才反應過來。
這個戴著墨鏡，低調地人群里面听了一下午的仙氣女孩，就是剛剛獲得了「歌手之夜」冠軍的蕭雨桐。
一下子，人群就有些轟動了起來。
不過，因為蕭雨桐經常在這里出現，在加上，旁邊還有一個名氣更盛的寶兒老板，所以，燒烤店門口，並沒有造成太多的混亂。
「呀，這不是我們的冠軍嘛！」
坐在旁邊，烤著串的楊興笑著說道。
這段時間，他和這個經常過來燒烤店，和林寶之間，有那麼一些些曖昧態度的姑娘，也是混得很熟。
「楊大哥。」
蕭雨桐走過來。
「雨桐姐姐，你來了！」
「恭喜你呀！冠軍！」
「等下要給我個簽名呀！」
幾個妹子也是嘰嘰喳喳地圍了過來。
不過，說了祝福的話後，就很知趣地去忙活了。元錦鯉在走之前，還從店里面拉了一個凳子，放在林寶邊上。
「師兄。」
蕭姑娘現在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矜持態度，而是乖乖地坐在旁邊。
「歌夜」昨晚上結束之後，她就想要回魔都。
獲得冠軍，倒是並沒有對她的心態造成太大的影響。
不過，節目組那邊在第二天，還有一些收尾工作以及慶祝會，所以，一直到下午才算忙完。
回到魔音，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她就直接來到林寶的燒烤店，現場
林寶烤著串，扭頭看著坐在邊上的蕭雨桐。
現在的她，可能也是出來活動的原因，整個人的狀態氣息，比剛開始見的時候，顯得靈動了很多。
當然，前後小姑娘的底子在那里，都是很仙的。
但是，相比于整天窩在宿舍里面，健康的狀態，還是很重要的。
這也是之前錢鋒，以及她父母一直擔心的原因。
「這一次‘歌夜’，對于我自己來說，是很大的改變。」
蕭雨桐手中撥弄著墨鏡，認真地說道，「還是要謝謝師兄你的幫助……之後了，請你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