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玉到的時候發現老劉家門口就魔修一個, 其他人都不在, 不知道去哪了?
「不是串門去了嗎?怎麼就你一個人?」
魔修自個兒坐在輪椅里抽煙, 身形孤零零的, 像他身旁的歪脖子樹一般,叫人瞧了莫名有種蕭條,淒涼的感覺。
余玉快走幾步過去,繞到他身後推動輪椅。
「到飯點了,」魔修語氣淡淡, 「都被家人叫回去吃飯了。」
余玉指尖微微一動, 張張嘴, 想說什麼, 到底還是沒開口, 只輕輕‘哦’了一聲。
「余玉。」
輪椅里的魔修突然開口喊她。
「干嘛?」余玉回答的心不在焉。
魔修回頭望她,一雙琉璃珠似的眼中宛如一汪泉水,干淨明亮, 「以後你有小孩了, 我幫你帶, 你對我好一點兒。」
余玉無語,「我一個連對象都沒有的人,哪來的小孩?」
誰給他洗的腦?
好端端的給她帶娃作甚?
「我是說以後, 你有喜歡的人了要告訴我,不管是誰,就算是天上的明月,只要你說一聲, 打斷腿,捆也給他捆到你床上去。」
化神期說話就是不一樣,這麼豪橫。
余玉滿頭黑線,「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什麼?」
明明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回來就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其實不用猜也曉得,是其他大爺給他灌輸的。
「我是說認真的。」這個大爺抽著煙,慢悠悠道,「我給你養孫子,你給我養老。」
余玉︰「……」
就他這壽元,誰給誰養老還不一定呢,搞不好她先走了,幾萬年後魔修還好好的。
「年紀大了都會遇到這個問題,你不用有壓力,看我走不動了照顧照顧便是,我會死的很快的。」
余玉︰「……」
入戲太深?真把自己當成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了?
「快回家吃飯了。」這個老頭過于單純,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明明情況都跟別人不一樣。
別人確實有養老的風險,怕兒女嫌棄,所以幫著帶娃。
他嘛,就像人間界的富豪似的,家產都在他手里,說一不二,只要他想,所有人都要看他臉色,他擔心個屁啊。
瞎操心。
余玉不由分說將人推回家,酒席還沒散,幾個大小伙子招呼著讓他們過去,余玉一一拒絕了,進門給老頭盛了一碗稀飯。
這廝只能喝稀飯。
是為了懲罰他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的話,以後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果然是太久沒出去過,也沒見過人,和她時的那股子精明勁蕩然無存,輕而易舉就被別的老頭洗腦了。
都開始擔心養老了,那是不是以後還要擔心有了孫女婿之後嫌棄他,不讓他住一起?
呸呸呸,哪來的孫女婿,不,孫女也是沒有的。
方才大家問她和魔修是什麼關系,她差點月兌口而出自己是女乃女乃,這廝是孫子。
孫子不小心摔成了殘疾,她在照顧孫子,想著這王八蛋如果被人問了倆人的關系,肯定會說孫女倆,這才勉強改口,給他一個面子。
要不然倆人口徑不一致,誰撒謊被拆穿誰尷尬。
「余玉虐待老人。」魔修端著碗,望著里頭的清湯寡水道︰「只給我喝稀飯。」
「再絮叨稀飯也沒有了。」余玉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粥有些涼,她正要用法術熱一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方才在老劉家是不是用法術了?」
剛剛只顧著心酸,沒注意旁的,但她到底是修士,記憶力好,只需細想便能回憶過來,方才魔修周身靈氣波動極其異常,一看就是用法術牽引過的原因。
魔修勾頭喝粥,「味道不錯嘛。」
還裝糊涂?
余玉手摁在他輪椅兩邊,逼問,「快說,是不是用法術了?」
怎麼能這樣呢?給她定規矩,結果他自己破戒。
「沒有。」魔修不承認。
余玉翻個白眼,「你騙鬼呢,靈氣波動那麼明顯,當我瞎嗎?」
好不容易抓到這人漏洞,千年一回,當然不會錯過,余玉揪起他的衣領,囂張道︰「我犯錯了你彈我腦門,你犯錯了呢?」
魔修精致的臉上露出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你要是打我我就喊,讓別人都看看你是怎麼欺負老人的。」
余玉︰「……」
無賴也學會了?
不,應該說壞人變老了,這廝平時正正經經,一輪到自己,便開始耍賴,他以前也是這樣的,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問他有沒有偷听她心里話,他說沒有,其實就是有。
余玉松開他,感覺自己學到了,以後她做了什麼錯事也耍賴,看魔修怎麼辦?
怕就怕到了外面就不是她的天下了,魔修現在之所以這麼慫,是因為在她夢里,她主場,這廝還要她照顧,能屈能伸委屈委屈自己。
到了外面肯定又恢復成原來那般了。
應該趁這段時間多欺負欺負他來著,又怕他到了外面報復。
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余玉端著自己的碗,邊瞪他邊喝,為了不讓某個人跑出去說她虐待老人,必須一視同仁,他喝什麼她喝什麼。
反正她之前已經吃過了,魔修就這一碗粥。
其實他也不是貪吃的人,就一開始剛有□□那會兒,嘗了個新鮮,沒多久便吃膩了,開始挑食,每次烤的雞鴨魚,他都只是淺嘗幾口,還不如省個勁,什麼都不弄。
余玉自己是懶得,只有自己吃的話不想搞,想著跟這廝吃一鍋,兩個人才折騰折騰,結果這廝反而不給面子,那就一起天天喝粥唄。
魔修方才還有意見,這會兒安安靜靜端著碗小口喝著,兩個人擠在狹窄的灶屋里,一個坐在輪椅里,一個蹲在地上,十分接地氣。
粥喝完魔修還不忘追問︰「你真的不準備找個好看的男子嫁了去?」
還記得她喜歡好看的男子?
余玉有一絲意外,「如果真的長得很好看……」
上下打量了魔修一眼,「比你好看個十倍八倍的介紹給我,我肯定願意啊。」
魔修比她更意外,「你不是說我長得不好看嗎?」
我說你長得不好看,你長得就不好看了嗎?
余玉剛要反駁,突然想起什麼,頓了一下。
魔修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你覺得自己長得怎麼樣?」萬一他以為好看的其實是丑的,那不耽誤時間嗎?
「我嗎?」
魔修好像從來沒仔細看過自己,「難道不是一般般嗎?」
你管這叫一般般?
莫不是老是被她打擊,對自己顏值產生了誤差?
「都年紀這麼大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果然,他對自己真的沒有半點逼數,搞不好對別人也是。
「算了,你還是別折騰了吧。」
真心擔心他的眼光。
余玉接過他手里的空碗,擱在盆里洗了洗,洗完外頭差不多也結束了。
余玉說到做到,沒再讓魔修這個病號幫忙,叫他去玩兒,中午飯點喊他,自個兒收拾殘局,然後又是一天辛苦的干活。
早上這會兒大家齊力,將灶屋給建了出來,其它還沒有著落。
吃了飯走了幾個人,還剩下幾個一起干,中午快到飯點時那些離開的又跑了過來,為了趕一頓飯和一個紅包。
余玉什麼話都沒說,來幫忙她很樂意,幫多的,幫少的她也都記得。
不會少給幫忙的,但是會多給幫多的那種,爭取不寒了每個人的心,也不辜負每一片真心。
有的人是真的念著鄰里關系幫忙,不求回報。
別人不求回報是別人的事,余玉這個人就是講理,就是要回報,而且大回報,她就喜歡不求回報的人,越是這樣的,越要讓他們感受一把真心沒有喂狗。
其他人便是找了個老師傅打听,日薪是多少銀兩,一一結算,不落人話柄。
因著有錢拿,大家干的還蠻積極,到了中午偏房出了個模型,堂屋已經差不多了。
余玉干活之余聞到煙味,抬頭一瞧,又開始有人家做飯了。
這里不是現代,沒有電磁爐,只要一做飯便從煙囪里冒出來,十分明顯,一眼便曉得哪家哪戶家里燒鍋。
余玉也擱下手里的活去準備,既然幫著干活,一日三餐肯定都要顧著。
還是讓看熱鬧的半大小子幫忙去鎮上酒樓叫飯,她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煙灰,放開神念找人。
折清在釣魚,還是跟著那幾個老哥一起,本來只是出來走走,繞一圈就回去來著,在外面待了許久,被幾個老哥發現,拉去釣魚。
起初只他們三個,後來人越來越多,有年輕人,也有年紀大的,還有幾個頻繁過來送水送點心的小姑娘。
人一多,不可避免會聊天,年紀大的爭不過年輕人,便都洗耳听著,聊的話題天馬行空,什麼都有,朝廷局勢,江湖如何。
他插不上話,注意力都放在遙遠的山腳下,觀察余玉做事。
余玉平時不著調,干活的時候倒是很認真,沒有半點偷懶,不僅如此,一個人頂三個大男人,很是拼命。
他一開始就發現了,余玉這個人性子有些好強,鋒芒藏在心里。
外表看上去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小女孩,話多,愛胡思亂想,其實比很多男子還要努力,變強的心思只多不減。
老天爺不會辜負每一個竭力往上爬的人,總有一天她會站在巔峰。
如果願意結婚生子更好,他可以幫著帶孩子。
折清想起什麼,目光在一眾年輕人面上掃過。
余玉喜歡好看的男孩子……
看了一圈發現都不合適,她應該配得上世間最好的男子。
各方面,無論內在還是外在都要頂好的。
抬眼瞧了瞧村子上頭,煙霧繚繞,晌午了,挨家挨戶又開始做起飯來。
燒柴的鍋灶要特意找個人添柴,各家的女兒們被叫了回去。
似乎沒有听夠年輕人聊天,幾個姑娘看向他身旁的年輕人時,都面露不舍和羞澀,到底還是沒能扭過家人,一步三回頭的被帶回了家。
折清也收了魚竿,這魚竿是他自己買的,從別人手里,余玉有給他零花錢,夠他花的。
折清站起身,提著魚竿往回走。
老劉瞧見了,疑惑問︰「走這麼早作甚?難得我晌午不帶孫子,再陪我一會兒唄。」
折清搖頭,「要回去給孫女做飯了,孫女忙了一天,不能再給她添亂。」
早上被一個人留在樹下時,其實心里有些怨念,為什麼余玉不早到一些,後來飯後他被趕出來閑逛,又不知道去哪?便一直坐在不遠處看余玉。
發現她從早一直在忙,沒有停歇過,有時候連喝口水的功夫都顧不上。
這邊忙完了忙那邊,那邊忙完了忙這邊,額間全都是汗,修士的體質都有些吃不消。
反觀他自己,悠閑悠閑坐在輪椅里,衣裳整齊,一點活幫不上不說,還要余玉抽空喊他,不太應該啊。
應該他幫著小朋友來著。
折清突然笑了。
好長時間不喊她小朋友,都快忘了跟他比起來她確實就是個小朋友。
折清趁著身子幾步走到岸邊,往輪椅里一坐,魚竿剛系在扶手上,眼角余光便瞧見一雙踩的很髒不像女孩子的繡花鞋。
「看來這次我沒來晚。」
余玉目光從一眾釣魚的人,尤其是劉老頭和張老頭身上停留了一番才挪開,落在輪椅里風華絕代的魔修身上,「回家吃飯了。」
遠山如黛、近水含煙似的眉眼彎了彎,笑的很是清雋。
余玉方才來時和一群小姑娘們踫見,那群小姑娘們有夸她家的老先生,說是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長得這般好看的男子,將人的魂都勾了去。
這話余玉很認同。
她長這麼大,前世和這輩子加一起,也沒瞧見過比魔修更好看的人兒。
其實他不用忙活著到處找好看的人,把他自己腿打斷,捆好了扔在床上,余玉就很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