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了他爹娘, 受那麼重的傷, 千里迢迢趕回來, 就為了見他一面, 將修為傳給他。」
「兩個元嬰後期的畢生修為都在他一個人身上,直接元嬰期巔峰大圓滿。」
其實後面還有些話,他在自己的記憶里听過,被七情六欲鎖忽略,只選取了一些惡意的話攻擊他。
「死也要死在他身邊, 畢生修為都給了他, 一定很愛他吧?」
「四歲的元嬰期, 太羨慕了。」
「好想也有這樣的父母, 不知道省了多少路, 咱們大半輩子都在為了金丹奔波,有可能這輩子也破不了,他才四歲啊, 已然是個元嬰巔峰。」
「人比人, 氣死人。」
「心情陰郁的時候會忽略很多, 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注意到一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細節。」余玉背著手,在岸邊走來走去,腳步輕巧, 一身松快。
魔修居然意外的點了點頭。
這是贊同她的意思,余玉說的越發起勁,「只有放下了才能心情變好,就是兩個循環, 一個往壞的方向,一個往好的。」
總算明白為什麼她挺喜歡跟大門聊天,因為大門配合啊。
無論說什麼,它都是對對對,沒錯,哇,原來如此,棒棒噠,講的人很有成就感,得到認可一樣。
余玉繼續道︰「我覺得我很幸運,差點往壞循環方向發展的時候突然被人拉了回來。」
還不是一個人,有三個呢,除了宗主,大門,還有一個人。
魔修吐出一口白煙,漫不經心問,「還有誰?」
他確實挺好奇,明明倆人有同樣的經歷,偏偏成了兩種性格,想開的也不是他,是小朋友。
比他小了一萬多歲,居然在某方面,比他還強?
「你想知道?」余玉不懷好意的挑了挑眉。
魔修不說話了,其實就是默認的意思,余玉哈哈大笑,笑完傾起身子,學著那日魔修的模樣道︰「不告訴你。」
魔修一雙漂亮的眼楮翻了翻她。
余玉笑得更歡,終于風水輪流轉了吧?
「咦。」她突然反應過來,「大佬今天怎麼了?問這麼多問題?」
不像他啊,平時沉默是金,恨不能一年兩年不說話,每次都是她說,他听著,突然反了過來,肯定有情況。
余玉想起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前幾天魔修說去找丟失的記憶,這段記憶八成是他的傷心事,所以才丟棄的。
後來他說找到了,得到了答案,定也是想起了從前的不愉快,所以想打听打听她怎麼走出陰影的?
余玉那段時間也經常給自己灌雞湯,听別人的雞湯,听得多了,覺得別人都能做到,為什麼她不可以?
比她情況淒慘的大有人在,有些一出生就被拋棄,靠撿垃圾而活,被狗追,被人攆,過著顛簸流浪的日子。
她最起碼有房子住,有飯吃,還有爹娘留下的遺產過活,憑什麼抱怨,又有什麼資格?
抱著這樣的想法漸漸的走了出來,大佬不會也在吸取她的經驗,然後嘗試走出來吧?
那不對啊,她父母雙亡,很小就開始一個人生活,難道大佬也是?
這麼巧嗎?
難怪大佬只是困住她,沒有多為難,是因為倆人經歷相識?
也有可能只是一些跌入谷底的回憶,需要人引導,想開就好?
折清身子朝後倒去,靠在椅子上,仰頭瞧了瞧頭頂,閉上眼,神念放出去,穿過山體一直到了外面。
還是上午,藍天白雲,陽光明媚很是美麗。
特別適合睡覺……
飄在空中的劍驀地朝余玉飛去,擦著她的身子,一劍刺進身後的冰山上,無數黑煙收斂,鑽入他手中的煙斗里,余玉心道不好,這人又要睡了。
「別啊!」他是睡神轉世嗎?這麼能睡,「我的問題還沒問呢。」
大佬想問的都問完了,她這邊還沒開口呢。
「萬劍仙宗最近有件事傳開了,說是一個魔修,問宗主的年紀,好詛咒他,前幾任宗主都是這麼死的,那個魔修是你嗎?」
余玉問完心里咯 一下,怕魔修真走了,說的急,不會傷他自尊吧。
鑽入煙斗里的魔元一頓,又紛紛鑽了出來,就像時光倒流一樣,恢復成了原樣。
所以說留下來可以,排面也要留下來嗎?
「是我。」魔修舉起煙斗,張嘴含住一角慢悠悠抽了一口。
余玉心中一驚。
居然真的是他,他親口承認了,錯不了。
以前的猜想是對的,他對她來說是好的,對別人來說是壞的?
「又不是。」???
「什麼意思?」什麼是又不是的?一口氣把話說完會死嗎?
折清煙斗橫在胸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勾唇笑了起來,白皙修長的手抬起,朝她招了招,「過來。」???
余玉蹙眉,心說這譚那麼特殊,她怎麼過去?
這個階段正是尷尬的時候,飛也不會飛,用她的太乙木經,嗖的一下長一大坨,把整個山洞佔了,多尷尬。
她剛想完便見滾滾黑煙化作一座小橋,有扶手有木板,像模像樣。
余玉眨眨眼,心道大佬又偷听她的心里話,化了橋是鐵了心讓她過去?
做什麼?
平時彈她的時候太遠,想離近點彈?
其實離遠了她也跑不掉,大佬真想揍她,如何都能揍得。
余玉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去吧,反正搞不過大佬就是了。
擔心不穩,或是大佬坑她,叫她摔進潭水里,先試探性的伸出腳踩了踩,沒有下沉才握著扶手走過去。
越是離得近了,越是緊張,心跳都要跳出來似的。
這就是化神期周身無形的威壓嗎?
壓的她險些喘不過氣。
余玉深吸一口氣,抬腳踩在透明的屏障上,她以前都站在很遠的地方,一直以為大佬直接踩在水面上,原來他腳下是個透明的冰層一樣的東西,可以瞧見底下緩緩流淌的潭水,不時卷起小漩渦,竟不是死水。
死水一波不起,活水才會流淌。
其實被困在那個神通里時她就猜到了,太多譚底的生物冒出來,一個接一個,說明這個譚很深很深,搞不好不是譚,是什麼地下河。
本來就是冰山,冰山化成水,底下很容易成為河。
就說打了一年的妖獸怎麼還打不完,因為又深又長,以大佬的神念之強,讓它們都過來不是問題。
有些妖獸只是心情煩躁,與她糾纏幾下,余玉也只是隨便糊弄糊弄。
有些妖獸一言不合要吃了她,她自然不會留手,即便如此譚底下還是不少妖獸,連綿不絕似的。
「叫我過來干什麼?」還擔心大佬揍她,離的稍遠,最少一米開外。
一米也不算遠,可以瞧見魔修精致的眉眼,和長長的睫毛。
這只是一團法力化身,他的真身是什麼樣的?
大佬捏丑了?還是捏美了?和本體有區別嗎?
依著他的性子,肯定懶得費心,往丑里捏吧?
那他本體要漂亮到什麼程度?
怕是女子也自愧不如吧?
長這麼好看要不是大佬會被拉去賣吧?
余玉剛想完便見大佬抬起手,兩指並行,虛虛朝她指了指。
她心說不妙,要挨揍了,腳下本能後退一步,跨出之後非但沒有離大佬遠了些,反而還近了,大佬那一指筆直點在她額頭上。
一道涼涼的觸覺從額間傳來,是大佬手上的溫度,在寒潭下久了,整個人宛如冰塊似的。
白光忽而亮起,無數畫面涌入腦子里。
大概在很久很久之前,大雪山上有一顆萬年青,確實是大雪山沒錯,模樣她認得出,萬年青很大很大,遮天蔽日。
魔修總愛站在萬年青下,數樹的年輪,這顆樹過于老,大概活了幾萬年?年輪一圈套一圈,他可以數幾個月。
他也不嫌煩,無論出太陽,還是下雨,亦或是頭頂有鳥抱窩,大鳥小鳥一起余玉數了數,怎麼也有三五個,每日又拉又吃,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魔修都一動不動,保持著那個姿勢,繼續數樹上的年輪。
大鳥飛走了,小鳥長大了,他腳底下長草了,險些把他埋了下去,他還是那個模樣。
余玉想動,發現自己動不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魔修的記憶,她現在以魔修的視角看周圍。
大概小半年的樣子,魔修終于數好了,余玉听到他嘴里念叨,「兩萬三千七百二十二輪。」
這麼多居然被他數清楚了?
那樹上密密麻麻全是,還都是一模一樣的,明明可以靠神念,一口氣便能掃完,他非要用肉眼,有時候數錯了干脆重數,數錯又重數,之後還會確定個兩三遍。
數完她感覺魔修露出了微笑,嘴角勾了勾,然後便心滿意足去睡。
再次醒來周圍立了宗派,將萬年青包圍起來,魔修不管,繼續去數,一站幾個月,自然引起了那個宗門的注意力。
大抵是察覺到修為的差距,宗門根本不敢管,反而圈出一塊地,不讓閑雜人等過來打擾他,讓他可以安安心心數。
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四五百年,還是多少年來著,畫面跳的太快,余玉根本跟不上,只覺得周圍的宗門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已經逐漸形成了規模。
余玉偶然間在大佬的視線里一瞥,發現是萬劍仙宗的雛形。
大佬的神念可以籠罩方圓很遠很遠的地方,這幾個山頭也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有時候大佬在數年輪,余玉便將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他身邊飛過的蝴蝶,亦或是小鳥之類的。
有一天,魔修剛醒來便又立在萬年青的樹下數年輪,一個大膽的修士似乎猜到他在干嘛,試探性的主動報了個數,「兩萬四千一百年?」
大佬得到了準確的數字,一言不發,像他來時一般,靜悄悄消失了。
再之後他每次來,那個大膽的修士都在那里,不曉得是刻意在等他,還是如何,反正一直都在,體貼的幫他數好,然後告訴他具體數字。
再再有一天,大佬去的時候發現萬年青不見了,被人砍了,但是那個大膽的修士還在。
他已經從年輕,變成了老者,一把的白胡子,人也顫顫巍巍,抖著身子說樹被人打壞了,然後建議道,他有個弟子,天賦異稟,將來肯定能到達化神,到了那個階段之後命長,不如往後以他的年齡算。
余玉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這個大膽的修士快到年限,不放心弟子,所以這算是給弟子找個靠山?
就在眼皮子底下,又幫過魔修,他多多少少也會稍稍照顧一下萬劍仙宗和弟子?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驗證,某一日大佬听到一老一少聊天,老者告訴少年,不要害羞,臉皮厚一點,他有預感,大佬脾氣很好,有問題直接問等等。
之後大佬的平靜小日子被打破,老者的小徒弟很煩,只要一見了他,逮著機會便一直問一直問,問到他不想回答為止。
他閉上眼睡了一覺,再睜開時,那徒弟已然要破化神期瓶頸。
小徒弟就像老宗主說的似的,天賦好,悟性佳,臉皮也厚,本來是最有希望化神的人,可惜,因為情劫失敗,走火入魔而死。
他在破瓶頸的時候動靜驚醒了大佬,大佬一直都在旁邊看著,還曾經給他渡了氣。
奈何情劫這玩意兒大佬自己都過不去,他要是能過的話也不會被七情六欲鎖困住,對于小徒弟來說,更是愛莫能助。
小徒弟死了,但是大佬還是會時不時醒來,然後找人問宗主的年紀,似乎將這種習慣延續了下去。
可惜後代沒人知道他與老老宗主的‘約定’,漸漸的開始傳出一些誤會,大佬從來不管,只在新宗主破除瓶頸時默默的出現,幫一把。
隕落之後幫下一代,一代一代一直到了今天。
萬劍仙宗有個習俗,一旦宗內有兩個元嬰巔峰大圓滿,宗主便會去閉關突破化神期的瓶頸。
大佬每次都會在新宗主突破瓶頸之前醒來,然後問門下的弟子,弟子如果回答他,他便會去幫新宗主突破化神期瓶頸。
不止三代,應該說萬劍仙宗所有突破化神期瓶頸的宗主,都是在他的護航下,可惜突破化神期九死一生,即便有他的經驗在,也十不存一。
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被雷劫給劈死了。
雷劫只能靠自己,一旦旁人插入,雷劫便會千倍百倍的加強,根本沒人吃得消,大佬也夠嗆。
故事已經結束,余玉出了回憶,一陣唏噓。
這大概就是你投我以木桃,我報之以瓊瑤?
大佬因為受了祖師爺的恩惠,每次來都幫大佬數好年輪直接告訴他,省了大佬很多麻煩。
其實大佬也不怕麻煩,他好像享受其中似的,只用肉眼數,要不然一下子就數完了。
話雖如此,怎麼說祖師爺都‘幫’了他,大佬嘴上沒有答應那個‘約定’,但是他做了出來,且不止小徒弟那一代,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算算宗內的情況,發現除了師父是元嬰期巔峰大圓滿之外,另外還有個長老也即將大圓滿,一旦兩個大圓滿,宗主便會去突破化神期。
魔修在他之前醒來,問他的年齡,肯定就是想幫他的意思。
余玉突然覺得難受,魔修幫了萬劍仙宗那麼多,萬劍仙宗還一直詆毀他,偏他不甚在意,毫無怨言……
「誰說沒有怨言?」???
魔修翹起二郎腿,「幫我帶句話給他。」
這個‘他’是誰毫無疑問,肯定是宗主。
「帶什麼?」余玉一腦門問號。
「豬。」魔修悠哉悠哉抽了一口煙,「笨死得了。」
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