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的幾人怔住,只見藏在面皮之下的是一副俊逸非凡的臉。
鼻梁依舊高挺,但形狀改變了,似刀削般立體,唇也依舊是薄唇,只不過已經發紫,但眉毛卻變成了劍眉,緊閉著的是一雙狹長的眼楮,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一股堅毅。
令人擔憂的是,許久不見天日的臉已經變得白里透黑,仿佛劇毒已經深入骨髓。
「這毒正是蠱毒門的千玨散,江湖上不是盛傳蠱毒門的千玨散已經斷了藥方,他們怎會輕易使用?」
老軍醫看見戰無燚的臉色時,背就已經佝僂了下去,原來這輩子他還能再看見有人中此毒,而這次,他卻依然束手無策。
尚衛國一臉復雜的看著躺著的陌生人,于是將視線投向韓瑜。
韓瑜感受到了軍長的視線,他也知道軍長的疑惑,于是上前單膝跪地,並沉聲道︰
「屬下願用項上人頭擔保,此人就是止隊長無疑,至于他為何易容,屬下想他必定有自己的苦衷,請軍長救救他。」
「千玨散,千玨散。」
尚衛國沒想到這好看的娃真是止小子,他退後幾步,口中連連反復念著三個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老霍,對,還有老霍。」
尚衛國口中轉而開始輕聲念叨著某人的名字,便著急的跑向帳外。
「軍長∼」
正跪著的韓愈焦急的大喊道,軍長怎麼能在此時走掉?于是韓瑜迅速地站起身來,正準備去追回軍長,就被老軍醫一把拉住了手腕。
但韓瑜用力地掙月兌了,堅決地準備邁步帳外。
「小子,別著急,老尚可能是已經想到辦法了,我們要給某些人時間。」
老軍醫說完就眼神放空,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里。
老軍醫想起了二十年前也中過此毒也活了下來的男子,他本來意氣風發,但誰能想到最後卻是得了那樣悲痛的結局。
韓瑜止步站在軍帳門口。
「怎麼啦∼怎麼啦∼隊長怎麼樣了?」
張九一把掀開帳簾,問著問著就走進了軍帳。
韓瑜眼疾手快地將已經進帳的張九推出帳外,整個身子擋在軍帳門口,嚴肅的喝道︰
「任何人都別想進去。」
「憑什麼?」
張九不服道,想再次硬闖。
「任何人都別想進去。」
韓愈又重復說道,擋下準備闖進去的張九。
李建剛見狀,立即抓住張九,看著韓瑜那雙通紅的眼楮,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也猜到韓瑜已經處在接近崩潰邊緣。
李建剛試著講道理︰
「韓兄弟,我們哥幾個也擔心隊長的安危,你總得讓我們進去看一眼是不是?」
「任何人都別想進去。」
韓瑜仍然重復著,任何話都說不動他。
「韓瑜你混蛋!」
一旁站著的陳逸松十分的憤怒,他直接怒吼道,想沖進去。
「逸松,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經過。」
李建剛對著陳逸松喝道,心里也忍不住想道︰「這小子又來添什麼麻煩。」
「任何人都別想進去。」
韓瑜握緊拳頭重申道,已經做好好誰沖進去就揍誰的準備。
「外面的都給我閉嘴,再吵吵,病人不要休息了是吧!沒有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老軍醫直接怒吼,外頭的臭小子吵得他實在是心煩。
軍醫發話了,張九與陳逸松安靜了,只是用眼神一個勁的瞪著韓瑜,李建剛則不贊同的看著表情大同小異的兩人。
韓瑜松了一口氣,止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既然他不想暴露身份,那麼他就選擇給他守住。若是這點微弱的忙他都幫不上,他也就是真的無用了。
韓瑜如一個門神似的站在大帳門口一動不動,他在心里更加的堅定了「一定要變強」的念頭。
————
「老家伙∼老霍∼」
尚衛國風風火火的直接闖進總教頭的營帳,卻發現營帳內烏漆麻黑,床上也是空空如也,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明顯其主人還未回帳休息。
尚衛國立即轉身跑出帳外,大聲地呼喊著「老霍」。他猜想,這老家伙必定是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喝醉酒去了。
但人必定還在軍營中,相識了二十多年,他深識老霍的秉性。老霍視「軍令如山」,也將這四個字詮釋的很完美,如果沒有報備,他是不會輕易的出營的。
尚衛國繼續喊著,想著每一個對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是太著急了,腦子里反而一片空白。
尚衛國忍不住碎碎念︰
「該死的老家伙,平日里無事到處閑逛,天天到老子面前轉來轉去,而需要他的時候死都不見蹤影…」
「我道是誰大半夜罵我呢?原來是咱們的尚軍長呀!還真是惶恐、惶恐啊!」
只見一道聲音響起,還夾帶著絲絲醉意。
尚衛國四處張望,並沒有看見某人的身影,于是圍著軍帳轉了一圈,終于在兩頂軍帳的拐角處看見了想要見到的人。
只見對方正抱著酒壇子倚靠在另一頂軍帳架子上,還將部分軍帳給壓凹陷下去了!
尚衛國的眉頭忍不住跳動,沒想到他居然跑到這旮旯角喝爛酒來了。
但他的心底也隱隱地生出一絲喜意,是不是只有老霍醉了的時候才能騙得那顆他如當至寶的東西?
人命關天,只要能拿到那樣東西,就算是老朋友醒來以後大發雷霆,他也認了。
「老家伙,你一個人在這干啥呢?」
尚衛國背著手,慢慢的走向對方,似乎他只是出來漫步的。
「你眼瞎啊,看不出來我正在一醉解千愁嗎?」
總教頭一臉鄙夷的說道,只見他喝的滿臉通紅,但眼楮卻炯炯有神。
尚衛國立即露出和善的笑容,口氣如狼外婆似的引誘道︰
「一個人喝多無聊,要不要我陪你喝呀?」
「尚老頭,你莫不是想著算計我吧!」
總教頭露出了然的表情,說著就背過身去,繼續倚靠在已經凹陷下去的軍帳上。
「別呀,我就是單純的想和你聊聊天,喝喝酒而已,陪一陪寂寞單身的你。」
尚衛國立即轉到另一側,也就是總教頭的眼前說道,語氣十分曖昧。
「嘔∼」
總教頭听了後就直接蹲下吐了,片刻後,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從我這騙酒喝。哼,老狐狸,別以為你比我多讀了幾年書,就可以騙過我,你腦袋里的彎彎道道實在是太少了些,而且大多都是直的,哈哈哈∼」
說著說著總教頭就大笑了起來,抱著的酒罐子也滾在了一旁,酒全灑了出來。
「老霍,我就如實的和你說了吧,千玨散又現世了。」
尚為國正了正臉色,語氣十分嚴肅的道。
「千玨散。」
總教頭停止了大笑,嘴里不停的念叨,似乎是陷入了他自己的回憶。
尚衛國則一臉希冀地望著眼前人。
總教頭回神,神情已變得平靜下來,沒有一點兒醉酒的狀態,仿佛剛剛的醉意只是幻覺而已。
「所以你來找我是因為那枚千解丸。」
總教頭語氣平靜地道,沒有一絲其他的情緒。
「是」
尚衛國直接爽快地承認道,他實在是不想因此傷了與老朋友的感情。
「我猜猜,能讓你如此緊張的,應該就是你最看好的那個姓止的小子中了千玨散吧!」
總教頭直接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是,沒錯。」
尚衛國再次承認。
「怦∼」總教頭突然一拳頭砸在了尚衛國的臉上。
「嗯哼∼」
尚衛國沒來得及反應,挨了一記,只得悶哼一聲。
「我當初說什麼來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蠱毒門危險、危險、危險,可你就是不听,硬要讓這群新兵去對付他們。而如今呢?事情鬧大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誰來承擔?誰來承擔?」
總教頭指著尚衛國怒吼,眼楮也紅了起來。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錯誤的決策害了止小子,他本來有光明的前途,都是我害了他。」
尚衛國一臉自責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嘶啞著聲音說道。
「你還記得千解丸對于我的意義嗎?」
總教頭恢復了平靜,才開口說道。
「我知道,那是芽兒妹子留給你唯一的東西。」
尚衛國回道,他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嘶啞,也有一絲憂傷。
「你記得就好,芽兒善良,若是讓她知道我佔著千解丸,而不給需要它的人,她是不會原諒我的。走吧!去給那姓止的小子解毒。」
總教頭聲音里有一絲懷念,還有一絲怒氣。他說完以後就直接將手挎在背後,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
尚衛國見狀,表情十分怪異的追了上去。他十分自責,若不是已經沒有了辦法,他也不會來討好友這最後的念想了。
走在前頭的總教頭大聲朗朗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好一個死而不僵啊!
尚衛國盯著前方搖搖晃晃的身影,心里更加的難受,暗自決定︰早晚有一日他會鏟除掉蠱毒門。
————————
輝安城
「主子,探子來報,並沒有查到那個丫鬟行蹤,她似乎就這樣消失在了北方一帶。」
五號單膝跪地,向著正坐在案桌前批文的主子稟報道。
「哦,原來她還有這能耐,好一個金蟬月兌殼之計,我都有一些期待認識她了。」
趙靖宇停下筆,嘴角含笑,轉而又接著說道︰
「吩咐下去,此事暫且擱置,既然她想藏,就讓她繼續藏下去吧!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我相信終有一日,她會跳出來的。」
「屬下領命。」
五號握拳頷首。
趙靖宇拿起老皇帝交給他的黃色布帛看了看隨意問道︰
「四號可曾回來了?」
「稟報主子,沒有。」
五號如實的回道。
「那你可有小世子的消息?還有那匹火流雲。」
趙靖宇直接問道,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屬下究竟有沒有多方打听消息,只希望他們不要太死板了,只顧著自己的任務。
「五號曾經在北方一帶踫見過四號,也听四號提過,他依照那片地域尋找,火流雲可能被一戶農戶收養,然後就以低價賣了出去,至今無蹤。況且除了北璃國皇室的人,沒有幾人知道火流雲具體是什麼樣子。」
平時木訥的五號連著說了一大竄話,令趙靖宇都不怎麼習慣。
「既然是貢品,那自然是高大威猛了,傳令下去,就以這樣的要求下去尋找,但重點還是得在小世子的身上,莫要顛倒了主次。」
趙靖宇想起了正住在驛站的慕容軒叔佷,著重的叮囑道。
既然父皇將此事交予他,他就得好好的完成,做好他應盡的義務。
「是,屬下接令。」
五號頷首道,他忍不住在心里悲哀,好不容易被召回來,他又得出去跑了,早知道就說不知道了,唉!
看著五號閃身離開的背影,趙靖宇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五號還真是木訥,既然將表情浮于臉上。
唉,隨他吧!只要是個忠心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