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
洪果兒應了一聲，「誰啊？」
「我！」金鳳香在門外答，「大海，果兒，你們還沒睡呢吧，我听到聲音了。小寶怎麼樣？我看看他？」
一眼見不到孫子就想。
洪果兒趕忙起身開門，「媽，小寶已經睡著了！你進來！」
金鳳香越過女兒的肩膀向屋里看。
洪果兒心知肚明。
老丈母娘也不是一個沒有深沉的人，這是擔心打擾姑爺休息。
洪果兒笑著把她拉進了屋，「媽，但還沒睡呢！我們倆正在商量買店面的事兒。」
她什麼事兒，也沒打算瞞著金鳳香。
瞞啥啊？
有個這樣的媽，萬事都為自己，想這是一輩子最大的福氣。
「哦？」金鳳香一听女兒提店面的事兒，立刻就結了口，「正好！你們倆都在！我找你們還有事兒呢？」
「啥事？」顧憶海也站起來身，把金鳳香讓坐到了床邊，又遞上去一杯沏好的茶，這才坐到一邊，認真地望著金鳳香，等待著她繼續往下說。
金鳳香慎重地從兜里拿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擺到了兩個人面前的茶幾上。
洪果兒和顧憶海對望了一眼，幾乎異口同聲地問，「媽，這是啥呀？」
「是這麼回事兒。」金鳳香說的淡淡的，「果兒不是要擴大生意嗎？買店面當然需要錢！我是一個鄉下的窮老太婆，說句不好听的話，前些年都沒見過存款，月月光，能喂飽四個孩子吃飯就不錯了，還存錢？毛啊！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到頭，不但一分錢都不勝，反而還要欠村里的錢和口糧！」
這是實情。
那個年代都這樣。
金鳳香說的雲淡風輕……仿佛就像是沒覺得日子有多苦過。
洪果兒倒是有些動容了。
從這簡短的幾句話里，听出了金鳳香曾經的艱辛。
金鳳香訕訕的抬頭一笑，「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啊！不管日子多苦，我們一家幾口也都熬過來了？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自打改革開放以後，你們倆沒日沒夜的工作，不但自己富裕了，帶著家里的哥們也都過上了好日子……」
「媽，這不是應該的嗎？」顧憶海咧著一排整齊的牙齒笑了，「咱們都是一家人！那話怎麼說來著︰要手拉手的一起奔小康。」
「對！對！」金鳳香贊賞的望著姑爺，「大海，我這一輩子啊，沒做過什麼特別滿意的大事，唯獨把果兒嫁給你了，這個決定最正確！每每到晚上，我一想到這個，都能笑醒了。虧得當初沒錯過你，你娶了我女兒，不但對她好，還對我們全家都好……我真是沒啥話說了。」
「媽，你說的這些，不都是你的功勞嗎？」顧憶海現在也懂得溜須拍馬了……尤其是知道金峰鄉喜歡听什麼，「你把果兒養的這麼好，最後又交到我手上了！我當然要報答你的知遇之恩了。」
知遇之恩？
金鳳香抿著嘴笑，「得了，得了！咱們別說這些客氣話了，言歸正傳吧。我這個信封里，裝了一張2000塊錢的存折！說句不好听的話，這都是你三個哥哥再加上果兒這兩年給我的體己錢，我原本存著想做棺材本的……」
她慈愛的凝視望著女兒的臉，「可我一听說你要買門臉兒。心里大概就清楚了，你雖然近兩年也賺了些錢，可你一直在做生意，就像是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賺得多，投入的肯定也多，你手頭也未必有這麼多余錢買店！」
金鳳香雖然是個農村人。
可她還是有些見識的，也最了解女兒的情況。
盡管如此……
洪果兒卻不打算要她的錢，「媽，實話實說，我買店面確實需要錢，可我正在想辦法籌措呢。不是什麼大問題，用不著你這2000塊錢。」
「就是！」顧憶海立刻附和媳婦兒，「媽，果兒說得對！這錢你自己留著……養老防身用的著。」
「我有你們養老，我還用什麼錢呢？」金鳳香故作生氣的瞪了姑爺一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以後你們不養我了唄？一腳把我踢回農村去？」
顧憶海趕忙站起身，親熱地摟住了金鳳香的肩，「媽，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不養媳婦兒，也得養你呀。」
「臭貧！我信你才怪。」金鳳香傲嬌的挺了挺肩，「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反正就一句話，這2000塊錢，就是我全部的老本，我現在拿出來給你們！你們要是不要呢？那就是嫌少，就是嫌我沒本事，瞧不起我，啪啪打我的臉。」
話一說完……
她又揚起一只手，在自己的臉上輕拍了兩下。
這……
洪果兒「噗嗤」一聲笑了。
知道母親的意識堅決了。
索性也就不退讓，「那也行！」
她干脆拿起來信封，拆開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張存折……余額正好是2000塊錢整。
洪果兒把存折鄭重的收到了抽屜里，順勢又從抽屜里拿出了紙筆，「媽，我給你寫一個字據！」
「寫字據干什麼？」
「必須的啊！」洪果兒扭頭一笑，「媽，干脆這樣吧！你如果信得過我呢，這錢就算是你入股了。我給你火鍋店5%的股份，以後每年我按股給你分錢！你不是沒有退休勞保嗎？這就是你以後的收入，只要我火鍋店在一天，就少不了你的錢。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我的店賠了，黃了，這店面還在呢！也永遠虧不了你的。」
這是洪果兒給金鳳香晚年的保障。
依著金鳳香的為人︰不管女兒多孝順，她都不會一直從女兒那里收錢的，可如果入股了，這錢就等于是金鳳香自己賺的……
拿得就仗勢！
理直氣壯！
金鳳香又何嘗不懂得這個道理呢？
女兒這是一種變相的盡孝。
讓自己毫無後顧之憂地收錢。
收一輩子的錢！
收到老。
收到死。
金鳳香望著女兒低頭寫字的樣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飛快地別過了頭。
使勁吸了吸鼻子。
這才站起身。
走到大外孫的床邊，低頭在孩子的臉上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