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8號院里的晚餐看似和諧,可每個人的心境都不同,感慨也頗多。
洪風是強打精神……不敢在母親的面前過多的表露出擔心她的病情。
顧憶海和洪果兒也一樣。
強自歡笑之外,偶爾望著黎燕珊和安世勛臉上的幸福……心情也是極為復雜。
安世勛和黎燕珊一面是高興,一面也挺沉重。
晚飯過後。
兩個人回了市府大院兒的家。
黎燕珊沏了一壺清茶。
夫妻倆對坐在陽台上,手里端著紫砂茶杯,仰頭望著漫天的星月,都是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口氣。
黎燕珊嘴邊的笑意藏不住。
說話的聲音里蘊滿了喜悅,「哎,世勛,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安世勛斜睨著她,明知故問,「你是說金姐家的氣氛很好?飯吃的挺香?」
「哎呦!」黎燕珊嘟著嘴撒嬌,「你別打岔!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看到了嗎?洪果兒今天還給我夾菜了呢!」
安世勛故意逗她,「還有這事兒?這我可沒看著!」
「哼!」黎燕珊孩子氣的冷哼了一聲,「你這是嫉妒!你明明看見了!那個時候,我用眼角瞄著你,你正瞧我笑呢!現在又來裝糊涂?」
安世勛挑了挑眉,「是嗎?我沖你笑了嗎?」
「笑了!就笑了!」
「那好!」作為一個好丈夫,好男人,當然是要哄著媳婦的了,安世勛也不例外,望著黎燕珊幸福的時候,他的眉梢眼角也感染了笑意,「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我看見了,我就看見了!」
「嗯!」黎燕珊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水,又把目光定格在那天邊最亮的一顆星星上……那顆星星眼約的幻化成了女兒的笑臉,在夜空中格外的醒目,「世勛……」
黎燕珊這聲音輕輕柔柔的,「我這一輩子吃過好多山珍海味!說句不好听的話,幾乎就沒有我沒吃過的東西!世界各地,大江南北,什麼廚師我沒見過?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洪果兒給我夾的那塊雞蛋,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東西!那個味道……我會記一輩子的。」
安世勛听了他這話,心里略帶了些酸楚。
可為了緩解氣氛。
還是故意逗她,「洪果兒本來廚藝就好!他都能開飯店呢!她做的菜自然是好吃的,你能記住那個味道,也不奇怪!」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黎燕珊對丈夫嗤之以鼻,「我是說,這是咱們第一次和女兒在一起吃飯,而且還是她和姑爺做的菜,這對我的意義不同。」
「對我也一樣!」安世勛不再逗她了,也滿足的口氣,「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果兒是個好孩子,她懂得投桃報李!只要我們誠心誠意的對她好,她就會感覺到的!以後也會慢慢給我們回應的。」
「那是!」黎燕珊自信而誠懇的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雖然她現在沒叫咱們爸媽,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呢!安琪兒倒是叫的甜,剛見你的面就叫爸爸,叫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別提她了!」安世勛緊皺著眉頭,「那樣狼心狗肺的人,世界上都少有!你對她那麼好,結果……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不管她現在在哪兒,我想,她一定受到懲罰了!等到她到了人生最後的那一刻,回首往事的時候,她一定會為自己的作為而羞恥的。」
「不說她了!」黎燕珊堅決的點了點頭……以後也不想再提了。
她換了個話題,「世勛,你說,洪家的人到底會不會同意金大姐做手術呢?」
安世勛沒說話,「……」
黎燕珊用手指輕輕的沿著茶杯口,毫無意識的滑動,心里有了不少感慨,「唉!都說好人有好報!我現在只希望金大姐能夠平安無恙!可話又說回來了,人生無常,生老病死原本也是無可避免的!人在疾病的面前,都顯得無力而渺小,更何況是她要做一個那麼大的心髒手術,萬一……我心里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我給她聯系德國的專家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對的,你做的對!」安世勛斬釘截鐵的給予肯定,「如果你明明就認識那個專家醫生,卻不爭取他為金大姐做手術,萬一……這才是要後悔一輩子呢!反正我覺得,只要我們盡力了,問心無愧就好。」
「嗯!」黎燕珊使勁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不管怎麼樣,我感激金大姐的心意盡到了!」
不但盡到了。
而且甘願出錢出力。
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可挑的了。
安世勛把目光柔柔的定格在了她的臉上,「我看你今天一直在忙為金大姐聯系醫生的事情,不得閑,所以,有個好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什麼好消息?」
「組織上已經同意我和你的復婚申請了!你看看,挑個日子,咱倆就去登個記?」
這……
黎燕珊靦腆的低著頭,「咱倆這都二婚了,還挑什麼日子啊,搞得那麼正式?隨隨便便點挺好,你哪天有空……我們就去?」
「那可不行!我和你的事不能隨便!」安世勛抬手拿起了茶壺,邊緩緩的為媳婦兒斟了半杯茶,邊在腦子里飛快地想了想,「如果你沒什麼意見,我倒是有個日子?下個月八號,是你43周歲的生日!咱們就選在這一天登記?這樣意義深刻嘛!」
「你還記得我生日?」
「這我怎麼能忘?」安世勛啞然失笑,「我這一輩子身邊親近的就這幾個人,誰的生日我不記得呀?你是7月8號,果兒是2月16!這倆日子都印在我腦子里了!」
「是啊!」黎燕珊隔著茶桌伸過去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安世勛的手背,「多快呀!好像就是一眨眼,你馬上也要46了!」
她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登記的日子?我都听你的!我現在心里最放不下的,卻是金姐的手術!」
……
于此同時。
八號院里。
金鳳香早早的睡下了。
洪果兒把洪風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里,順勢提了做手術的事兒,「二哥,這麼大的事兒,我自己沒法做決定!還得听听大家的意見!這畢竟是心外科手術!還是有一定危險的!」
「黎阿姨要為咱媽請外國專家?還親自到醫院來給咱們做手術?這得多少錢呢?」洪風驚訝的瞪圓了眼楮,「不是我說,一般的領導,大概都沒有這待遇吧?黎阿姨為啥對咱媽這麼好啊,費心費力的……安排這麼大的事兒?」
他心里是感恩領情的。
洪果兒也沒多解釋,「現在的問題是到底做不做手術?」
洪風坐在床邊沉吟了很久。
兩只胳膊支在膝蓋上,大手下意識的揪著頭發,「妹,大海……你們的意思呢?我也不懂這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一半一半吧!」洪果兒答了,「都有危險!可如果不做手術,咱媽的情況就是干等著下一次的發作!到時候可就無能為力了。」
洪風深吸了一口氣,「妹!我听你的意思,你已經有想法了?我說句實在話,我也是這麼想的!與其坐著等那一天,還不如做手術冒把險!」
「那好!」洪果兒點了點頭,「我明天再問問大哥和三哥!如果咱們意見統一,那就馬上做手術,別拖了。」
洪風的眼眶紅了。
他趕忙低下了頭。
嘴里喃喃地低語著,「家里的日子剛好點兒,媽剛要享點福……她還沒來得及抱孫子呢!我們哥幾個也都沒結婚!這怎麼就這樣了?」
洪果兒心里難受。
也垂著頭。
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
三天以後。
洪果兒特意去市府大院見了黎燕珊。
黎燕珊熱情的把女兒讓進了客廳,「果兒,你來了,快進來!吃飯了嗎?渴不渴?熱不熱?」
洪果兒淡淡的搖了搖頭,「你別忙了!我來是想跟你說件事兒!」
「嗯?」
「關于我媽的手術,我們兄妹幾個已經商量好了︰那就麻煩你聯系一下德國的專家,我們同意做手術!同時請你轉告趙院長,如果手術出現任何意外,我們家屬不會追究醫院的任何責任!雖然生死有命!可我們還是打算讓我媽拼一下。」
「對!」黎燕珊點了點頭。
拉住了女兒的手,「你放心吧,果兒,我們大家都陪著金大姐拼一下!她會挺過這一關的!我這就聯系阿道夫醫生,讓他盡快成行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