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安左右看了看,覺得值班室里人多眼雜,不方便說話。
略微向著安世勛低了低頭,「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吧?」
扭頭吩咐身後的警察,「去把李炳昌給我叫來!」
「是!」
一眨眼的功夫,李炳昌就來了。
王長安兀自命令,「我們到你辦公室去談!」
「好的!」李炳昌不敢耽誤,在前面引路。
劉向左趕忙趨前幾步,抓起了安世勛的拐杖,「安書記!給!」
王長安也在旁邊伸手略微扶著,「安書記,你的腿沒事兒吧?」
安世勛擺了擺手。
拄著拐杖,跟在李秉昌的身後,直接奔著他的辦公室去了。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
李炳昌趕忙倒水沏茶。
王長安順勢關上了房門,殷勤的把安世勛讓到了沙發里,「安書記,你腿不方便,咱們坐下慢慢聊?」
安世勛是個有深沉的人。
進退得宜有度。
剛才已經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現在坐在那干脆就不說話了,目光淡淡的掃向王長安……
王長安覺得仿佛有些芒刺在背。
原本想坐在安世勛的對面,一踫上對方的眼神,沒敢坐,輕咳了一聲,接過了李炳昌手里的茶杯,主動放到了安世勛的面前,「安書記,請喝茶!」
這才轉向李炳昌,「小李,也別耽誤了,把你知道的情況趕緊講出來,咱們分析一下案情。」
「是這麼回事兒!」李炳昌不敢遲疑,「我今天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接到了大同市公安局的電話,說是有情報顯示,有一個謀殺嫌疑犯已經坐上了飛機,從大同飛到我們這,讓我們協助拘捕犯人……」
他目光尷尬地掃向了安世勛,「當然啦,他們說的嫌疑犯就是黎燕珊女士!我們作為地方公安局,當然要配合其他部門執法了,我覺得責無旁貸,又粗略的看了看他們發過來的卷宗……」
「卷宗給寫什麼了?」王長安直接開口就問,「大同市公安局怎麼就認準黎燕珊女士是謀殺嫌疑人了?」
「情況是這樣的!」李炳昌認真的匯報,「據案卷顯示,黎燕珊女士帶著一個男人,找到劉艷麗的住處,和她起了爭執,並且動了手!當時鄰居听到響動,出來勸架,黎燕珊不听,反而越鬧聲音越大!後來有鄰居就報警了,警方出警調停……」
王長安忍不住挑了挑眉,「因為什麼事黎燕珊要找到劉艷麗的住處,總得有點原因吧?」
李炳昌飛快的看了一眼安世勛,猶豫著該不該說……
安世勛淡淡的喝了口茶。
也不瞧他。
李炳昌沒辦法了,只能盡量措辭委婉,「據那邊的警方講,是關于20年前,在縣醫院出生的兩個嬰兒的身份問題。」
安世勛沉得住氣。
垂著眼皮也不接話。
王長安點了點頭……他也是一個老公安,心里隱隱約約的猜到了個大概,可也沒點破或者追問,「小李,你繼續往下說!那邊的警方調停之後又怎麼了?」
「據說,警方勸黎燕珊離開劉艷麗的屋子!黎燕珊還是不死心,在劉艷麗的大門外等了一天一夜,愣是不吃不喝,就那麼站著,後來體力不支,差一點昏倒……」
安世勛雖然沒說話。
可一想到黎燕珊那個時候的心境和處境,心疼的有點兒手抖……他不動聲色的把茶杯放到了桌面上,這才抬起頭,坐直了身子。
只听得李炳昌繼續往下講,「……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劉艷麗開門了,然後,黎燕珊進去又跟她談了一會兒話,情緒非常激動,據鄰居講,隱隱約約可以听到黎燕珊又哭又喊又罵,再然後,黎燕珊甩門而出,帶著走廊上的那個男人一起下了樓!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劉艷麗!」
「……」
「今天下午2:00的時候,劉艷麗的鄰居又向警方報警,說懷疑她遭遇不測了……」
「為什麼懷疑?」王長安辦案經驗豐富,馬上就抓住了重點,「劉艷麗才一個上午沒露面兒!也沒超過24個小時,怎麼就有人報案了?」
「這個……」李炳昌答不上來,低著頭飛快的把這個疑問記錄在本上,「我馬上再打電話過去問!」
「必須看清楚!」王長安用余光瞄著安世勛,「我們必須要給家屬和當事人一個交代,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走壞人!」
「是!」
「小李,你接著往下講,報案之後又怎麼了!」王長安看在安世勛的面子上,必須要盡力查案的,「那邊警察勘查現場發現了什麼?」
「警察趕到劉艷麗的住處,敲門沒人開,就強行把鎖撬開進門了,進去一看,劉艷麗已經被勒死在客廳的沙發上……」
「勒死的?確定嗎?作案凶器呢?有沒有在現場找到?」
「有!是一條麻繩!」李炳昌點了點頭,「作案凶器已經拿回警方化驗去了,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線索!同時警方在勘查現場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就發現了黎燕珊的指紋,腳印和頭發,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痕跡,也沒有強行闖入的跡象,綜上所述,那邊的警方就把黎燕珊列為第一嫌疑人。」
安世勛胸有成竹,「我愛人到過現場,也和被害人有過爭執,所以,發現她的指紋,腳印和頭發,這並不足以說明她就是殺人罪犯!」
王長安肯定的挑了挑眉,「安書記,你說的對!」
轉身望向李炳昌,「如果這就是你掌握的全部情況,那這並不構成指控的證據嘛!好多事情還要調查,現在不能輕易下結論!另外,大同市公安局的同志,並不能左右我們的調查和判斷,我們也要自己考量,不能冤枉好人嘛!」
這話說的……
已經能夠听出些端倪了。
安世勛為人比較睿智。
以他的身份並不適合在這指手畫腳的。
既然已經了解了情況,王長安又在這主持大局,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表明態度了……
安世勛抓起拐杖,一撐地,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把目光定格在了王長安的臉上,「王局長,我個人非常相信法律的公允,也相信你的辦案能力,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這件案子我就交給你啦!」
相信你?
這是領導的肯定啊!
「你放心!你放心!」王長安立刻殷勤的表態,「我們一定從快從速精準的偵破這起殺人案!」
安世勛點了點頭,「那我就不留在這妨礙你們辦案了!不過,如果我沒記錯?協助警方調查,不會超過24個小時吧?」
「咳咳!」王長安咳嗽兩聲,「不會!不會!」
「那好!」安世勛不動聲色,「那我就在外面等!」
王昌安趕忙接話,「天這麼晚了,你……」
安世勛仿如沒听見,快步的出了辦公室。
劉向左是非常會辦事的。
領導身邊的秘書都有眼力勁兒。
他這次沒跟著安世勛出去。
而是把王長安拉到了一邊,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老王,咱倆挺熟的,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跟你交個實底兒,咱們這個新書記為人非常執著認真,他說要在外面等,那就很可能會等24個小時,你也看見了,領導的身體不好,你別讓他等的太久,否則後果很嚴重!」
「我知道!我知道!」
「還有……」劉向左略低著頭,「黎燕珊女士是華僑,也是一個有地位的生意人,你也要考慮一下國際影響!這案子一定要盡快辦,不能拖得太久……還有,用不著關人,我個人可以出面擔保,黎燕珊女士不會潛逃的,你們有問題需要調查核實,可以隨時到她的辦公室和賓館找她嘛!用不著非帶到公安局里來。」
「我知道!」王長安依舊是那三個字,「我知道!」
劉向左不再多說了。
快步出了門。
王長安這才轉向李炳昌,「別耽誤時間了!趕緊做口供!注意詢問口供時的態度!還有,口供錄完了就放人!懂嗎?」
「是!」
「……」
有了領導的發話,事情當然順利了。
晚上9點……
黎燕珊拎著自己的旅行包,緩步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門,抬頭再一看,馬路邊停著一輛小轎車……
借著路燈昏暗的光線,依稀可以看到車後座里坐的正是安世勛……
安世勛右手夾了根煙。
煙氣在車廂里繚繞,也淡淡的攏住了他英俊的五官。
安世勛一看到黎燕珊出來了,趕忙掐滅了煙蒂,推開車門就要出來。
黎燕珊知道他腿不方便,立刻快走了幾步趕過去,隔著半開的車窗,「你別動了!」
「嗯!」安世勛點了點頭,嗓音低沉而有力,「那你上車!」
黎燕珊低頭坐進了後車座。
身子剛一坐穩,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只見腳下的地面上煙灰壘壘,也不知道安世勛抽了多少煙了。
黎燕珊心疼的瞪了他一眼,「你怎麼……」
「他們沒為難你吧?」安世勛也沒等她說完,直接搶著問,「你沒受委屈吧?」
黎燕珊心知肚明,「有你在這兒一直坐等著,誰敢給我受委屈?就是正常的詢問錄口供,我把在大同的情況如實的講了講!毫無隱瞞。開誠布公,我沒殺人,我問心無愧。」
「我知道!」安世勛輕而柔的拍了拍她的手,「我相信你!」
微微挑了挑眉,「阿黎,你不急著回酒店吧?那去我那兒?我那比較安靜,我想和你談談!行嗎?」
安世勛確實是個紳士,雖然心里有千百個問題急于要問,可對女人說話的口氣,卻依舊是彬彬有禮的征詢。
黎燕珊能不理解他的心情嗎?
干脆也沒矯情。
點了點頭,「那好吧!就去你那兒!」
安世勛這才向著車外路燈下的劉向左招了招手,「小劉,咱們開車回大院!」
劉向左立刻飛奔而來。
坐進了方向盤後,打著了引擎,一踩油門,車子緩緩的上了路,直接奔著市府大院去了。
安世勛一路無話。
可他的大掌,一直緊緊的握著黎燕珊。
……
安家的客廳里。
安世勛單腳著地,給媳婦兒沖了一杯熱茶,擺到了她面前的茶幾上,「餓不餓?渴不渴?我給你下碗面?」
黎燕珊無力的搖了搖頭︰哪兒有心情吃飯呢?她心里亂糟糟的,好多事情糾結在一起,毫無頭緒,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先處理了。
她抬眼望著面前的男人,「世勛,不管怎麼樣,我要先跟你說一聲謝謝!今天在機場,你力挺我,相信我!後來,又一直跟我到了警察局,等在外面!以你的身份,你不怕受連累……」
「受什麼連累?」安世勛也沒等她說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夫妻一場,如果我連你都不相信?那我還能相信誰?我等你怎麼了?別說是等你協助調查,就算是你被判刑了,10年8年我也會等。」
這話說的……
黎燕珊既覺得暖心,又覺得慚愧,「世勛,我當初沒等過你,可你今天……」
「別說了!別又翻那些陳年舊賬!」安世勛大大方方的一笑,「我說過100遍了,我從來沒怪過你!當初你是迫不得已,是為了咱們的孩子能夠活下去,是做了你認為正確的選擇……」
他含情脈脈的凝視著黎燕珊的臉,話鋒一轉,「……雖然天意弄人!可有些事情,真不是我們可以料到的!就好比咱們的女兒?」
他的聲音壓低了。
低沉的帶著心痛,「阿黎,洪果兒是咱們的女兒吧?她才是咱們的angel(小天使)?」
安世勛的眼眶紅了,「果兒在外面飄蕩了二十年,我們……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她認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