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里……
一輛摩托車直奔著黎燕珊沖了過來。
騎手戴著頭盔,也看不見五官,依稀只能瞧見對方身形高大,上身穿了件黑夾克……刺目的頭燈晃得黎燕珊睜不開眼楮。
就在就在她一愣神兒的功夫。
那摩托車已經沖到近前。
也不知道是騎手沒看到她啊,還是車子失控了,反正,眼瞧著前輪就要撞上她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
安世勛毫不猶豫的,一個大步沖了過來。
單手推開黎燕珊,順勢一個轉身,干脆用自己的後背對著車輪,硬生生用男人的身體護住了她。
只听得砰的一聲巨響。
安士勛的身體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個弧線,這才重重的跌到了馬路上。
摩托車一歪……
車手單腳著地撐住了車。
他大概也害怕撞人了要承擔責任,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也沒敢下車查看,一擰油門兒,車子又風馳電掣的沖上馬路,直接拐進了一條暗黑的巷口,就再也看不見了。
黎燕珊哪有心思追他呀?
她的整顆心一下子都被安世勛帶走了,眼瞧著對方臉朝下,躺在路面上……一動也沒動。
她的魂魄,仿佛瞬間就從身體里飛了出去,整個腦子是空的,壓根就沒法思考。
只是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世勛!」
立刻飛撲了過去。
兩條腿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翻轉著安世勛的身體……好像面前的男人是一個瓷器,只要力量稍微大一點,就會弄得他破碎殘損。
黎燕珊手腳冰涼,整顆心仿佛也跌進了冰谷。
有那麼一刻……
她真的害怕了。
唯恐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不過,幸好。
等到她抱住了安世勛的上身,低頭匆匆一瞥……只見對方的臉上並沒有血跡,只是雙眼閉得緊緊的。
黎燕珊輕聲的呼喚著,「世勛?世勛?你能听見我嗎?世勛,你怎麼樣?」
順勢抬起一只手,飛快而囫圇的在他的四肢上檢查了一遍……
也沒有傷口。
黎燕珊這才輕摁著他的人中,「世勛……世勛?」
「嗯~」了一聲。
安世勛輕輕的喘了口長氣。
男人的睫毛在月色下顫動了兩下,眼楮緩緩的睜開了……蘊黃的路燈,印進他的瞳孔里,亮的像是兩簇火光。
他的目光先是一陣迷茫,好像並不清楚自己怎麼躺到了地上。
略一沉吟,大概記起了車禍。
安世勛這才急切的問,「阿黎,你沒事吧?你沒傷到吧?那摩托車呢?撞車的人呢?」
雖然他才是挨撞的人,可他卻反過來模了模黎燕珊的胳膊。
在確定了對方一切都好之後,這才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
「你能站起來嗎?」黎燕珊把對方的手臂還在了自己的脖梗處,「來!我扶你!」
安世勛點了點頭。
腰身一挺,試著站起來。
可人只站起來一半,嘴里就忍不住「嘶」了一聲。
「你受傷了?傷到哪兒了?」黎燕珊趕忙問,「腿?還是腳?」
「我的膝蓋骨好像斷了!」安世勛咬著唇忍著痛,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恐怕走不了了!」
「那……」黎燕珊抬頭看了看4周……暗黑的路面上也沒有什麼行人,「你等著!我回酒店去找車!這就把你送醫院去!」
起身就想跑。
安世勛在後面喊了一聲,「慢點兒!」
黎燕珊只覺得心口一暖,回頭瞧了他一眼……
她是感激和感動的。
在最關鍵的時刻,有一個男人願意豁出自己的安危而為她拼命,這是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她飛快地向著安世勛點了點頭,「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這才看了看馬路兩邊,還是沒「慢點兒」,飛快的跑回了酒店。
到了前台,人家都認識她,她是常客,「黎女士,有什麼我們能為你……」
黎燕珊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迫不及待的,一疊聲的說,「你能派輛車嗎?再幫我派兩個工作人員?我愛人……嗯,我朋友,在外面出了車禍,大概傷了腿,走路不方便,我想請你們幫忙送他去醫院!」
「沒問題!」
前台馬上給保衛科打電話。
黎燕珊也沒站在這兒等著,而是快速的又跑回到了馬路對面。
安世勛眼瞧著女人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點點在自己的眼前擴大清晰,借著昏暗的月光細看,清晰可見她臉上的焦灼和不安……到了近前再瞧,她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在路燈下的光線下,更是格外的乍眼。
安世勛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大手伸進自己的褲兜里,掏出了一塊雪白的大手帕,半揚著頭,向前一遞。
男人的語音既沉穩又帶著磁性,「阿黎,給!你擦擦汗!別急,我沒事兒!我沒那麼嬌貴,不就是被撞了一下?這些年,在大西北的日子里,我已經歷練出來了,跌跌打打的……傷條胳膊,斷個腿兒,根本就不叫事兒。」
根本就不叫事兒?
歷練出來了?
安世勛曾經就是一個資本家的大少爺,可從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里,分明听出了數不清的滄桑和挫折……
黎燕珊覺得心口一酸。
趕忙扭過臉去。
飛快的用手囫圇了一下臉。
余光一瞄。
酒店已經派出員工和車過來接人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安世勛架到了小面包車上,這就奔著醫院去了。
到了急救室。
經過了一番認真的檢查。
果不其然。
安世勛確實是膝蓋骨折,打了石膏,進行了包扎處理……傷了腿,那就不能走路了,要麼坐輪椅,要麼拄拐杖。
安世勛也不矯情。
淡淡的一笑,「拐杖吧,我不是還有一條腿能走路嗎?不至于就坐輪椅了吧?」
黎燕珊還有點兒不放心。
追著醫生問,「大夫,他是被摩托車撞倒的,我希望你們再認真檢查一下,看看他有沒有內傷或者是內髒出血的跡象?」
「你這是懷疑我們的工作操守嗎?」醫生無奈的攤了攤手,「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已經做過了詳細的檢查,病患只有外傷!這樣吧,如果你還不放心,那就讓他留院觀察一宿,這樣總行了吧?」
「那好,那就留院觀察!」黎燕珊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她不在乎錢,她在乎的,是家人的安全,「麻煩你們給他開一間最好的病房!」
「沒問題!」醫生笑了,「你們這些家屬啊,有的時候……唉!不說了!不說了,我這就去給你安排病房。」
安世勛皺了皺眉,「阿黎,我覺得沒必要住院吧?」
「我覺得有必要!」黎燕珊瞪圓了眼楮,「你就替听我的安排吧!」
安世勛用眼角瞄著她……沒敢再往下說。
過一會兒,「那……你會留下來陪我吧?我可不願意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醫院里!」
黎燕珊低著頭沒說話。
安世勛剛要再說,「……」
走廊上急急忙忙的跑來了一個秘書裝扮的男人……看樣子,三十四五歲,梳著小平頭,戴著眼鏡,穿了一套藍色的中山裝。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安世勛的面前,「安書記,我一接到消息馬上就來了!怎麼?您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我馬上去聯系醫生!」
「不用啦!醫生剛走!」安世勛轉向了黎燕珊,「阿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秘書!劉向左!小劉這位是我愛……嗯,黎燕珊!」
領導的秘書嘛,當然會看眉眼高低了。
劉向左對安世勛有所了解的……雖然兩人在一起工作時間不長,可他也知道這個剛剛平反回來的領導非常清冷孤傲,面子上看上去挺隨和,骨子里卻極為挑剔,說句不好听的話,一般人他都看不入眼。
可當安世勛望向黎燕珊的時候……目光里卻極盡溫柔,一看就知道,兩個人中間有故事。
再看黎燕珊……
氣質高雅,態度從容,衣著穿戴也華貴……一瞧也是個場面上的能人。
劉向左不敢怠慢。
恭恭敬敬的向黎燕珊問好。
這才又細心的追問,「安書記,車禍的肇事人呢?怎麼沒看到?你們已經報警處理了嗎?」
「沒有!」安世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定格在他的臉上,「我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件事!小劉,你去警方報個案!那輛摩托車肇事逃逸,形跡可疑!我希望能盡快抓到他!查明真相!」
「放心吧,我這就去辦!」劉向左也很細心,「安書記,關于那個肇事人,你有什麼線索嗎?」
安世勛遺憾的搖了搖頭,「事發突然,我當時特別擔心阿黎,也沒細想,更沒工夫細看,再加上天色特別黑……可惜了,我沒看到車牌,只看到是一輛三菱摩托車,黑色的,8成新,車手的身高大概1米8左右,是個男人,戴著個黑頭盔,穿了深灰色的夾克!」
劉向左當秘書的習慣,飛快的在衣兜里拿出了紙筆,把安世勛說的話都記下來了。
再抬起眼楮的時候,又接著問了一句,「還有嗎?」
安世勛略一沉吟。
把目光定格在了黎燕珊的臉上,說話的語氣特別低,透著尊重,「阿黎,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黎燕珊搖了搖頭,「車燈晃著我的眼楮,我看的,還沒你看的清楚呢!」
「那就這樣吧!」安世勛有領導的派頭,直接就做了個總結,「小劉,你先去報案,如果我能回憶起更多的東西,我們再補充。」
「那好,我這就去辦!」劉向左頓了頓,體貼周到的又問,「小車就在外面,安書記,我先送您回家?」
「不用了!明早你派車來接我!」世勛的話雖然是對秘書說的,可目光卻望著黎燕珊,「我今晚就住院了!」
劉向左立刻請示︰「那我去安排病房?」
「不用了,已經安排完了!」
「……」
劉向左不再多說了。
恭恭敬敬的答應了一聲。
他也沒敢就這麼走,還是找到了醫院的,道出了安世勛的身份,囑咐他們務必小心照顧。
醫院一听說安世勛是市里主要的領導,馬上就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
單間病房下來了。
黎燕珊還不放心。
當先進了病房查看……抬眼一瞧,里面條件還不錯,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一台小電視,除了病床之外,靠窗的地方還有一張陪護床。
護士也特別和藹可親。
里里外外的幫著張羅著。
黎燕珊扶著安世勛坐到了床頭,又細心的為他鋪好了枕頭,「世勛,你靠一靠!腿還疼嗎?」
安世勛紳士的一笑,「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嘛,真沒那麼嚴重,你先坐下歇一歇,你也跟著我忙了這麼一陣兒,大概也累了吧?還有,剛才的摩托車……有沒有把你嚇到?」
他也真是一個挺體貼的老爺們兒。
都到這種時刻了,他才是躺在病床上受傷的者,可他不但沒埋怨當初莽撞過馬路的黎燕珊,反而還暖心的詢問。
黎燕珊靜靜的瞧著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
默默的誰都沒說話。
雖然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談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醫院的走廊上響起了一陣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
那聲音飛速而來,到了病房的門口就停下了。
緊接著。
輕輕的響起了兩下敲門聲。
黎燕珊隨口問了一句,「誰?」
還沒來得及走過去開門呢,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安琪兒翩翩而入。
站在門口。
望著黎燕珊,急切的開口問,「媽?你沒事兒吧?我听酒店的前台說︰你出車禍了?」
媽?
安士勛立刻把視線轉到了門口……
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他朝思暮想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