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誠平時也是一個鎮定沉穩的男人,可現在……他的手卻有點兒抖。
劉愛玲在旁邊瞧著他的反常,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用手輕輕的拍了拍顧思誠的胳膊。
這不僅僅是安慰對方。
她也希望從男人的身上得到慰藉。
這是大事!
關系到兩個人共同的女兒……在這一刻,他們夫妻兩要放棄成見,風雨相攜,共同度過這一關。
顧思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打開了紙袋……暗黑中,一股小風吹來,紙袋里飄飄悠悠的落下了一片衣角。
劉愛玲趕忙伸手抓住了。
做母親的心細,打眼一看,心里就明白了,「這是二梅的衣服!我不會看錯的,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是穿的這個!怎麼有人把這個寄回來了?難道,二梅是被人綁架了?」
顧思誠瞄了一眼︰這是用刀割的,刀口處很齊整。
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這時候並沒有慌張,反而,反過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別著急!二梅一定會沒事了,還有我呢,無論發現什麼情況,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一定會把孩子平安接回來的!」
劉愛玲抬頭瞧著他……月光映進男人炯炯有神的眼楮里,像是兩簇堅定的火焰,莫名的,就讓人覺得可以依靠。
她忍不住輕輕地叫了一聲,「思誠……」
又停下不說了。
這一聲久別的呼喚,听到顧思誠的耳朵里……原該是高興的,可此刻,他卻高興不起來,而是百感交集。
「別慌!」顧思誠低下了頭,又在紙袋里搜索,終于翻出了那個字條,他好像在夜色中看不清自立,拄著拐杖,快步的進了屋。
劉愛玲亦步亦趨的跟著他,手下意識的挽著他的胳膊……好像就是眨眼的功夫,剛才男人出門的時候,夫妻倆的心還是隔得遠遠的呢,此刻,面對共同的困難,兩個人卻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顧思誠進了屋。
直接就站在燈下看字條,他也了解媳婦兒此刻迫不及待的心情,所以,干脆體貼的把字念出了聲。
劉愛玲听到「先奸後殺,大卸八塊」的時候,兩腿一軟,差點咕咚一聲就坐在地上。
顧思誠趕忙出手扶住了她,「你冷靜點!事情還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怎麼不至于?人家不是讓咱們一個小時之內就趕過去?一個小時?咱們能干什麼?也報不了警?也找不了幫手?大海還在縣里呢,我都來不及通知他。」
「就算是能報警我也不報!」顧思誠使勁搖了搖頭,「我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我女兒,也不能讓她承擔一絲的風險,萬一把歹徒逼急了,後果不堪想象!天這麼黑,山上的地形又復雜,還有……」
他用手點了點上面的地圖,「我雖然對這邊的地形不很了解,可我也看得出來,人家現在處在制高點!也就是說,他在那個位置,可以俯瞰到很多地方!咱們無論從哪兒上山,去多少人,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他如果看到有警察,肯定不會露面的!更不會冒險帶著二梅滿山走,那就只剩一條路了……」
殺人滅口!
棄尸荒野!
顧思誠把這幾個字咽回去了。
可即便他不說,劉愛玲也不是傻子,也能猜到結局。
她覺得眼眶一酸,淚水忍不住 里啪啦的掉了下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這不是天上飛來橫禍嗎?咱們究竟得罪誰了?誰要這麼對咱們呢?這人扣住了二梅,卻不提要錢!還讓你和我一個小時之內都過去?這是要干什麼呢?要害咱們全家?」
劉愛玲雖然平時看起來挺柔弱,可到關鍵時刻,她還是很有主意的,再說了,女人為母則剛,女兒有事情了,家里有事情了,她當然要挺身而出。
劉愛玲深吸了一口氣。
用手背囫圇的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挺了挺瘦弱的肩膀,「我不管了!思誠,不管對方要什麼!我一個人去應對!你留在家里!你腿還有傷呢,你哪兒也不能去!我說句難听的話,你去了,等于送……」
她強把死字咽回去了,「有什麼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無論如何,我都要和我女兒在一起!」
也不再多說了。
扭頭就要往外走。
顧思誠一把拽著她的胳膊,「愛玲,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一個膽小鬼?膿包?慫貨?見危險見困難就躲,寧可讓女人沖上去的男人?你留在家里,要去?也是我去。」
「我去!」
「我去!」
兩個人在門口撕扯了起來。
劉愛玲堅定的握著拳頭,「別爭了!咱們也別浪費時間了,干脆!一起去!無論如何,到最後咱們全家人都在一起……就算是走在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咱們全家人都在一起?
咱們?
顧思誠有些動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媳婦兒的手,「愛玲,你放心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是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任何危險的!」
他決斷也快。
想了想……現在看媳婦兒這份堅決的樣子,肯定是不會讓自己獨身犯險的,與其在這撕扯著浪費時間,還不如到山上觀察一下形勢。
再說了,自己現在腿腳不方便,多一個人在旁邊,也許會多一分勝算。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就算是自己粉身碎骨,在刀山火海中滾100個圈,也要保住媳婦兒和孩子。
一念至此。
顧思誠也不再爭了。
聲音沉穩鎮定,「那這樣吧,咱倆一起上山,可你必須給我保證︰一切都听我的指揮!」
「我……」
「沒時間再猶豫了!」顧思誠霸氣的提高了嗓音,像是一個發號施令的首長,「愛玲,我命令你,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得擅自行動!」
也沒等妻子回答。
走到廚房的灶台邊,抓起了一把菜刀別在後腰,想了想,又在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銼刀和螺絲刀一並別在了褲管里。
這才說了一句,「出發!」
拄著拐杖,大步出了門。
劉愛玲略微猶豫了一下。
也在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堅定的別在腰間,快步的追上了丈夫,兩只手扶著他的胳膊,兩個人一起在夜色中並肩前行,直奔山上救女兒去了。
……
他們兩口子順著路西頭走了。
沒隔一會兒的功夫。
路東頭蹦蹦跳跳的走來了一個小人影。
巧了!
幾步之遙,就這麼錯過去了。
顧憶山蹦蹦跳跳的進了院子,手里捧著個大大鋁盆,進門揚著聲音就喊,「媽,媽,洪大哥從縣上回來了,我嫂子讓他帶回來些新鮮豬血,我金姨讓我給你送過來蒸著吃,大補。」
顧憶山還一直住在金鳳香家里。
金鳳香會辦事,隔三差五的就找些由頭,把他派回家里來,讓他跟父母見個面……今天可巧了,洪雷回來了,帶了些好吃的東西,金鳳香沒獨吞,就給劉愛玲送點來。
顧憶山不願意見父親,所以只站在院子里,喊了兩聲,見屋里的燈亮著,卻沒有人回答。
他有點納悶兒了。
緩步往屋里走。
邊走邊揚著聲地問,「媽,姐,你們都在吧,咋不說話呢?」
依舊沒有人答應。
顧憶山這才有點兒急了,快步進了門,抬眼一看,廚房里的灶火還燒著,菜板上切的菜也還沒下鍋,剛做熟的大米飯盛在小盆里,冒著熱氣,也沒用提布蓋上點兒。
顧憶山趕忙把豬血放在一邊的灶台上,這才兩個屋里都進去看了看,沒人!
很顯然。
家里的人,是因為有急事才出去的,都沒來得及收拾廚房。
顧憶山特意四處看了看,忽然發現一個紙袋扔在牆角,還有一張白紙翻扣在上面,也不知道寫的什麼字兒。
他走過去。
彎腰把白紙撿起來了,一看上面的內容,腦袋都要炸了。
顧憶山也沒猶豫,「嗷」的一聲,撒開腿,像陣風似的跑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