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張運泰面如土灰，癱坐在地上，身體止不住打顫。
醉老虎看向一個僕人，道︰「去，弄一盆翔來。」
僕人變色，不敢相信，遲疑道︰「大人要小的去弄一盆翔，是嗎？」
醉老虎點點頭。
僕人有點傻了，都蒙了，這名場面從未見過，難道今天張運泰真的要當眾吃翔！
大丹師是認真的！
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眼觀鼻鼻觀心，默不吭聲。
僕人︰「那，那小人就，就去茅坑里弄點來。」
「等一下。」
醉老虎忽然擺了下手，轉向張運泰，帶著一絲關切問道︰「你是喜歡吃冷的，還是喜歡吃熱乎的？」
「……」
張運泰如遭雷劈，欲哭有淚。
醉老虎見此，沖僕人道︰「你看著辦吧。」
「……是。」
僕人應了聲，撓撓頭，轉身而去。
片刻後，僕人捏著鼻子，端著一個銀盤走來，其上盤著一圈灰色臘腸狀污穢之物，散發著一股臭味。
僕人身上居然跟過來一條黑狗，兩眼盯著盆中之物，似乎有些大膽的想法。
僕人憋著氣道︰「茅坑已經被清理過，沒有翔了，恰好有個人過來上茅廁，小人便臨場發揮，弄來一盆新鮮的熱乎的。」
僕人將銀盤擺在張運泰面前，「張大人看看是否滿意？你要是覺得色澤不好，或者形狀不對，小人再去找別人現拉。」
張運泰看著盡心盡責的僕人，雙眼翻白，捂嘴做嘔吐狀。
眾人不禁遠離張運泰，然後遠遠圍觀，一個個雙目炯炯有神，比觀看大丹師演示煉丹還要認真。
只有那條黑狗靠近了一些。
「師尊啊，弟子要是，要是吃了這翔，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張運泰哭出聲來。
醉老虎神色不變，語氣卻不容置疑道︰「我惡虎幫哪個不是鐵骨錚錚，沒有輸不起的人。更何況，從一開始就沒有人逼你賭。」
張運泰搖搖欲墜，忽然，他轉向了林毅，厲聲道︰「萬人往，我們換個賭約，我給你錢怎麼樣，你想要多少？開個價！」
林毅嘴角一撇︰「你覺得這輩子有機會親眼看到某個人吃翔，值多少？」
張運泰目眥盡裂，吼道︰「大家都是同門，低頭不見抬頭見，你非要把事情做絕嗎？」
林毅哈哈大笑。
這笑聲落在張運泰耳中，全是無情肆意的嘲諷，讓他惱羞成怒，怒火翻騰。
眾人也很無語。
「同門」二字從你張運泰嘴里講出來，還真是沒有一點說服力。
是誰剛才咄咄逼人來著？
如果萬人往只是一時口快說了大話，你張運泰會不會真的將人家打成白痴？
眾人心底明亮著。
「我，我不吃，我就不吃！」
張運泰又是驚恐又是惱怒，突然發狂一般，抬手打翻了銀盤，那一坨翔翻飛而出。
驀然！
那一坨翔停在了半空，懸在張運泰頭頂，緩緩落了下來，落在張運泰面前。
醉老虎平靜地注視張運泰，道︰「在老夫面前耍無賴，你要想清楚後果，是當眾吃翔，還是三刀六洞，你自己選。」
張運泰徹底絕望，雙手顫顫巍巍抬起來，捧住那一坨翔，看了眼，差點嘔吐出來。
然後他閉上眼楮，看也不看，直接往嘴里塞去。
烏拉烏拉……
「好漢啊，真吃翔了！」此情此景，眾人看得又是惡心又是興奮。
林毅也看著，感覺上輩子的一個小目標，實現了。
那條黑狗眼里流露出羨慕之色。
在這一刻，它仿佛看到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冉冉升起。
張運泰吃干抹淨，整個人如同死過一回，倒在地上抽搐，眼淚默默流淌。
他的心態已經遭到毀滅性打擊，崩了。
見狀，醉老虎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道︰「張運泰，你是不是不服氣？」
滿嘴芬芳的張運泰，強自支撐身體，跪下，神情委頓，連道︰「弟子不敢。」
「嘴上說不敢，心里卻未必。」
醉老虎淡淡一笑，「沒關系，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可知道‘三花境’之上，乃是‘四相境’？」
張運泰木然的點點頭，不知大丹師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回道︰「弟子知道，四相境分別是眾生相，我相，無相，本相。」
醉老虎︰「不錯，你說說什麼是眾生相？」
張運泰答得飛快︰「眾生相是世間各種人的表現和面貌，眾生芸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是眾生，眾生也是我。」
醉老虎︰「很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們應該听說過‘三更不留人’柳三更的名號，此人是江湖上赫赫凶名的獨行殺手，以殺人賺錢謀生，但你們卻不知道，柳三更曾經是惡虎幫的弟子，他在惡虎幫修行過，後來被驅逐出去了。」
眾弟子不禁詫異。
柳三更在江湖上名氣頗大，三花境宗師中罕有敵手，但關于他的身份和來歷，卻很少有人知道。
林毅目光一閃，他倒是見過柳三更，在滿春園的酒屋里，在桃花娘子的畫卷上。
印象中，柳三更木然枯坐，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無情。
醉老虎︰「柳三更不同常人，他天賦卓絕，驚才艷艷，無論什麼武功，幾乎很快都能練成，同階罕有敵手，但他性格有問題，為人心狠手辣，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同門，對伙伴，都一樣冷血無情。
我們惡虎幫向來教導弟子心中要充滿陽光，但柳三更對此嗤之以鼻，在他離開惡虎幫之前，曾揚言，眾生如雲，凡俗百姓不過是螻蟻。」
醉老虎看向眾弟子，問道︰「你們覺得呢？眾生是螻蟻嗎？」
一弟子回道︰「盡管弟子不贊同這句話，但這個世界實力為尊，那些凡俗百姓不通武功，弱小無助，被妖怪血食，被強者欺壓，確實與螻蟻無異。」
醉老虎不置可否︰「張運泰，你覺得呢？」
張運泰腦筋還沒有恢復思考能力，隨口道︰「差不多吧。」
醉老虎︰「差多少？」
張運泰遲疑了下，道︰「在弟子看來，弟子是一個高貴的煉丹師，凡俗百姓卑微孱弱，可能連螻蟻都不如。」
醉老虎︰「好，我繼續講故事，柳三更離開惡虎幫後，混跡江湖，很快闖出一番名頭，他的修為也日漸高漲，幾乎是日進千里，突飛猛進，十二年便進階到了九葉天花境，距離四相境只差一步之遙。」
眾人听得心頭震動，因為他們知道現在的柳三更，似乎還是九葉天花境。
也就是說，十二年來，此人的修為竟然沒有一絲進步，與他的超高天賦完全匹配不上。
是江郎才盡，還是另有原因？
一人道︰「師尊，從天花境突破到眾生相境界，是不是很難。」
醉老虎搖搖頭︰「恰恰相反，從天花境到眾生相境，沒有瓶頸，只要你能修煉到九葉天花境，你就一定能夠進階眾生相境界。」
「沒有瓶頸！！」眾人乍然听得此事，全部深感不可思議。
林毅也很意外，頭一次听說兩個大境界之間，居然沒有任何瓶頸。
于是大家都非常困惑，為什麼柳三更十二年遲遲不進階眾生相境。
林毅凝眉思索一陣，似乎若有所悟，表情一陣變幻。
醉老虎瞥了眼林毅，暗自點頭，正色道︰「柳三更之所以遲遲停在九葉天花境，不是他進階不了，而是他不敢進階，也不能進階！這是因為……」
醉老虎猛然逼視張運泰，一字一頓道︰
「眾生相境，便是眾生之相！
眾生即我，我即眾生！
柳三更視眾生為螻蟻，那麼他便是螻蟻，他的眾生相境便卑微如螻蟻，渺小如螻蟻！
簡單地說，你不拿別人當人，別人也不拿你當人！因果報應，輪回不爽！」
「居然是這樣。」眾人恍然大悟，心靈遭到強烈的沖擊。
醉老虎語重心長︰「正因此，我們常勸誡你們心中常留陽光，心懷蒼生，立志高遠！你待眾生大于天，將來的你便大于天！一個人自私自利，成不了大事！」
眾人深深受教，有人不禁面露慚愧。
林毅也醒悟了許多。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古人誠不欺我。
「我很幸運，有黃谷村的鄉親，有虎嘯山莊的同伴，有名師指點……」
林毅雙眼一片澄澈。
張運泰仿佛也明白了什麼，心底泛起莫大的寒意。
就听到醉老虎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張運泰，你乖張暴戾，對同門尚且如此無情，動輒便要將人打成白痴，你心中的眾生也是螻蟻嗎？」
張運泰驚恐萬狀，額頭磕地道︰「弟子不敢，弟子知錯。」
醉老虎︰「你已經走上了歧路，此時糾正還為遲不晚，不然你就問問柳三更，他到底後不後悔。」
張運泰瑟瑟發抖，此刻的他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醉老虎沉聲道︰「張運泰，你心術不正，有戕害同門之心，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罰你到‘寒洞’中思過半年，好好反省；二是你下山吧，從此不再是我惡虎幫的人。」
「寒洞……」
眾人頭皮一陣發麻。
林毅也听說過寒洞的可怕，專門用來懲罰犯錯的弟子。
其內冰寒刺骨，黑暗死寂，寒洞底部似乎鎮壓著一些妖鬼，人待在那里，除開要忍受寒冷侵襲，還要遭到妖鬼的精神傷害，很多人被關進去不久就發瘋了。
「寒洞，半年！」張運泰面露大恐懼，可他又有什麼選擇余地，一旦被惡虎幫驅逐出去，很難被別的幫派接納，無法融入新的團體，無法共享技藝和資源，煉丹一途便形同廢掉。
「弟子願意到寒洞思過。」
張運泰磕頭道，他是後悔了，真心後悔了，悔不該目中無人，悔不該驕傲狂妄。
醉老虎嘆道︰「如果你將來還能有一番成就，你該感謝萬人往，沒有他的出現，及時令你懸崖勒馬，你只會在歧路上越走越遠，最終無可救藥。」
「弟子錯了。」張運泰應道。
醉老虎點點頭，轉向了林毅，笑道︰
「萬人往，你表現出色，你是貨真價實的九品煉丹師，甚至可以說你是九品煉丹師中的第一人，以後你可以到藥閣不受限制的領取靈藥練習煉丹。」
「不受限制領取靈藥……」林毅深吸一口氣，大丹師太豪爽了。
「此外，這個煉丹爐名叫‘叱靈鼎’，曾經屬于一位大丹師，品相非常不錯，也一並獎賞給你。」醉老虎道。
林毅大喜過望，拱手道︰「多謝師尊厚愛。」
「這是你應得的。」醉老虎也很開心，「好了，今日授課到此結束，你們勤加努力，下個月我會考核你們的進展。」
「弟子恭送師尊。」眾人整齊劃一行禮。
呼！
醉老虎帶著一陣酒氣從傳功台上消失。
一人立刻轉身來到林毅身邊，臉上堆笑道︰「萬師兄，在下施飛雲，也是九品煉丹師，你的煉丹技藝真是高超，以後我們該多多交流才是。」
林毅點頭一笑︰「自然，請施大哥多多指點。」
施飛雲連道不敢。
見狀，眾人不禁暗罵施飛雲厚顏無恥，這就開始攀交情了，剛才也不見你為萬師兄說過一句話。
「萬師兄，在下沙浩信，也是九品煉丹師，我洞中藏著幾瓶佳釀……」
一時間，林毅被很多人圍住了。
「一群粉絲啊！」林毅目光連閃，看到大片文字從他們頭頂宣泄而下。
這一次，【魅力】天賦異稟、三人行必有我師，可以同時使用了。
尤其是三人行必有我師，可以轉移粉絲們所掌握的某一項應用型技能熟練度到自己身上。
「我可以直接收割他們身上的煉丹技藝啊！」念及此處，林毅熱情地指點起了眾人。
「你指點了施飛雲，你被他奉為師長，你得到九品丹藥‘養精丹’煉制技藝。」
「施飛雲認可宿主天賦異稟，你轉移得到九品丹藥‘合氣丹’熟練度10%，轉移九品丹藥九品丹藥‘凝血丹熟練度10%……’」
……
林毅瘋狂了。
「褥羊毛，哈哈，褥羊毛！」
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比褥羊毛更快樂。
一個個丹藥熟練度轉移到了林毅身上，林毅收獲巨大，無比巨大。
他要樂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