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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好意思,打偏了

小西山。

山洪滾滾。

一座背雨的峭壁,雨勢稍小。

山上下來的洪流,從峭壁兩側的低窪處呼嘯而下,因為地勢垂直落差大的原因,所以形成了瀑布,其音如雷般轟鳴,震耳欲聾。

峭壁底端,被開鑿出一個石洞。

幽深不知其所通往何處。

有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者,身負竹筐,不斷地從洞中出入,將礦石擺放在洞口,由專人驗收。

二十名身著甲冑的警務亭甲士,守在洞口各處。

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中,玄紋陣法運轉,小結界將雨水遮蔽,帳篷內干燥潔淨,燈光溫和明亮。

鷹無忌坐在桌案之前,翻看手中的卷軸,道︰「挖礦的速度為什麼這麼慢?已經六天了,這樣的富礦,才挖出來兩千斤玄石,怎麼能令公子滿意。」

親衛臉上浮現出惶恐之色。,

他連忙解釋道︰「大人,實在是因為人手不足啊,地下滲水,礦脈深處不好挖掘,鞭打催促之下,原來的礦工已經死傷三分之一了,吳家的人也都強行趕入了里面挖礦,城中的流民災民,都已經被雲夢城官方妥善安置,不再亂竄,也不好抓了……」

鷹無忌神色狠戾,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犧牲在所難免,傳令下去,礦內的人,如果每日挖不夠五十斤,就不許吃飯……」

「遵命,大人。」

侍衛頭都不敢抬,連忙道。

「還有,你親自帶隊,去城中給我抓勞力,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今天日落之前,帶一百個人回來,男女老幼不論,只要是活人就行……」

鷹無忌道。

「是,大人。」

侍衛戰戰兢兢應命,面目猙獰地轉身出去辦事了。

「你瘋了……」

鼻青臉腫的大胖子吳鳳谷忍不住道。

這胖西瓜此時正被捆在帳篷邊一根石柱上,不由地大聲地質問道︰「你身為警務廳的廳長,竟然做這樣違法亂紀的事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是犯罪!」

鷹無忌的目光,挪到了吳鳳谷的身上。

如果不是為了留著這胖子配合自己控訴林北辰,想辦法奪回玄石礦脈的所有權,他早就把這頭肥豬給宰掉了。

這幾日為了挖礦,他不惜一切代價,不就是死了十幾個人而已,這胖子不厭其煩地嘮嘮叨叨,直接被他捆住,一頓胖揍,打的鼻青臉腫,好像是老實了一些。

但此時竟敢又質問自己?

看來,還是挨打挨的不夠。

鷹無忌緩緩地站起來,看向吳鳳谷,嘴角弧度翹起,露出一絲戲謔之色,道︰「听說你昨天寫了一封信,送出去了嗎?」

吳鳳谷心中一顫。

竟然被察覺了?

這胖子咬牙,怒視承認道︰「沒錯,我是寫了一封信,已經送給林北辰了,他乃是神眷者,一定會來找你的,到時候,你的罪行曝光,難逃帝國法律的制裁。」

「呵呵呵呵呵……」

鷹無忌不屑地笑了起來,道︰「你這頭肥豬,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要配合我對付林北辰嗎?」

「呸,你真的當我是豬啊。」

吳鳳谷破罐子破摔,大罵道︰「我親眼看到你為了趕工挖礦,殺了這麼多人,就算是幫你拿到礦脈產權,你也不會放過我……再說,像是你這種身居高位卻心狠手辣,披著人皮的禽獸,我吳鳳谷就算是千刀萬剮,死一千一萬次,也絕對不會和你合作。」

鷹無忌殘忍地笑,道︰「那你的家人呢?雖然被我送到了礦洞里,但至少還沒有死,你不為他們想一想嗎?」

「哈哈,實話告訴你,老子在外面有私生子。」

吳鳳谷驕傲地道︰「以前是一個,現在是好幾個,開枝散葉出去了,怕什麼,我西山西瓜吳的血脈能保住,已經是萬幸了,至于其他人,我吳鳳谷陪著他們死……你這個惡魔,會遭受報應的。」

「哦?」

鷹無忌頗為意外地道︰「說實話,你這麼硬骨頭,倒是讓本官很意外,這樣吧,如果你跪下來求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呸,老子信你個鬼。」

吳鳳谷不屑大笑。

「機會只有一次哦。」

鷹無忌調侃起來︰「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吳鳳谷怔了怔。

這位前教育署官員猶豫地道︰「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能活著,誰又願意當烈士呢?

鷹無忌眼中流逝一抹嘲諷之色,正要再說什麼,帳篷門簾被掀開,之前那個領命而出的侍衛,竟是一步一步地又回到了帳篷里。

而且是倒退著回來的。

「怎麼回事?咦……」

鷹無忌面色一變,才要呵斥,卻見另有一人,在那侍衛之後,也是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進來。

一身白衣。

衣衫勝雪。

背後負著一柄劍。

面容清秀俊逸,氣質貴氣。

只是一雙衣袖軟綿綿地垂在肩側,袖子里空空如也,顯然是雙臂已經斷了。

「是你……江公子。」

鷹無忌的面色變了變,道︰「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四大劍奴之一的江自流。

「前來向鷹大人,請教一件事情。」

江自流的目光,在帳篷里一掃而過,在吳鳳谷的身上略作停留,落在鷹無忌的身上,眼神平和淡漠。

鷹無忌神色閃爍,旋即呵呵笑了起來,道︰「快,江公子快請坐,您有什麼要問的,但問無妨,下官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江自流點點頭,道︰「那就多謝了。」

他站在原地不動,道︰「我想要知道,當初以抓林北辰親友的手段,未必林北辰在生死狀上簽字,是不是鷹大人做的?」

「這個……」

鷹無忌略微猶豫,道︰「在海族廢棄倉庫中,抓林北辰親友的勢力,我的確是知道,但卻不是我。」

「哦?」

江自流道︰「那是誰?」

鷹無忌略微猶

豫,道︰「既然是江公子問,那我就說了,陰陽書生和煙視媚行兩個人,乃是海安王的人,林北辰殺了海安王嫡孫,又殺了新津領主兒子,兩方勢力豈會善罷甘休,自然是派出了高手,來對付林北辰!」

江自流听了,低著頭想了想。

「不對。」

他又抬頭道︰「對付林北辰,為何不直接去殺他,卻要逼著他,簽訂生死狀?」

鷹無忌微微一笑,道︰「他們想要省點兒力氣,畢竟這個紈褲,背景不一般,又是神眷者,容易捅出簍子來,所以借江公子的手,除掉林北辰,是最好的選擇。」

江自流點點頭,道︰「那麼第二個問題,陰陽書生和煙視媚行兩個人,來到雲夢城的時間,人生地不熟,那麼短,怎麼會在短短不到一日的時間里,查到龔工一家與林北辰的聯系?」

鷹無忌的笑容,略有一點兒不自然了。

江自流道︰「是鷹大人為他們出謀劃策的吧?」

「呵呵,既然江公子猜到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

鷹無忌干笑一聲,道︰「不錯,是我為他們指了一條路……呵呵,大家的目的,都是讓林北辰死,既然如此,為何不聯手呢。」

江自流搖搖頭,堅定地道︰「錯。」

「錯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呵呵,江公子,在我看來,我們的道似乎是相同的。」

「那是你覺得,不是我覺得。」

「好吧……既然如此,那下官也無話可說了。」

「其實鷹大人不但為他們出謀劃策,還派人參與了那次綁架行動吧?」

「我不知道江公子在說什麼。」

「我調查過廢棄倉庫現場,查到了一些痕跡,是只有鷹大人身邊護衛身上,才有的東西,傳聞中,死在現場的六名高手,便是鷹大人身邊的人吧。」

「江公子,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不能說的,恕我無法多言。如果江公子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就請回吧,斷臂之傷,怕是需要好好靜養啊……呵呵。」

「我因為一句戲言,造成了如此天大的誤會,讓林北辰以為龔工之事,乃是我策劃,呵呵,斷臂之殤也是活該,但我曾答應過他,要給他一個交代……」

「江公子何意?」

「請鷹大人隨我一起,去向林北辰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的始末,還我一個清白吧。」

「這個……呵呵,本官有要事在身,無暇分身,恕難從命。」

鷹無忌的表情,逐漸就變得強硬了起來。

說到底,這麼客氣對待一個失去了雙臂的廢人,僅僅是因為他是衛名臣的人而已,但從今以後實力大跌的江自流,在衛名臣面前,也注定要失勢了。

用不著太客氣。

「要事嗎?」

江自流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道︰「如果在這里威逼無辜者挖礦送死,也是要事的話,那城中那些基層官員,風里來雨里去救災賑民,又算是什麼呢?」

鷹無忌冷笑一聲,道︰「大家都為衛公子效力,你走好你的路,我駕好我的船,既然不能互相幫扶,那就不要彼此干擾,否則,鬧起來傳到衛公子的耳中,怕是彼此臉上都不太好看。」

江自流的表情,突然之間有些寂寥。

「唉……」

他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弄不懂,為什麼公子會用你這種骯髒卑劣的野狗,他本該是要光明正要,輝耀四方的神,身上不能沾染塵埃污垢的呀。」

鷹無忌的表情,陰沉冷厲了起來︰「江公子,念在你我共同效力,還有半分袍澤之意,我才對你忍讓三分,你如果還要如此出言不遜,那就休怪本官不給面子了。」

「袍澤?」

江自流淡淡地笑了笑。

猛地抬頭,眸中精芒如電,道︰「你也配?」

鷹無忌顯然是已經怒極,臉上冷笑連連。

江自流道︰「既然你承認與陰陽書生沆瀣一氣,那就隨我去想林北辰解釋清楚吧,至于他要怎麼處置你,那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鷹無忌冷笑著道。

江自流道︰「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手下無情?」

鷹無忌哈哈大笑了起來。

「姓江的,你還有手嗎?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如今已經是個廢物,護著你的朱碧石也死了,呵呵,來人啊,將整個瘋子,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

四位警務廳甲士從帳篷外沖進來。

都是大武師級的高手。

是鷹無忌的心月復。

江自流眼中眸光一閃,肩頭微動。

咻!

背後長劍出鞘。

劍光一閃。

「啊……」

四大護衛齊齊慘呼一聲,持劍的手腕處已經鮮血淋灕,被劍芒割斷了手筋,面色慘白地後退。

「擋我者死。」

江自流一聲斷喝。

出鞘的長劍宛如有靈一般,在空中呼嘯一下,劃出一道劍光,直刺鷹無忌。

猶如神明。

「你這是找死。」

鷹無忌大怒,反手按在腰間長劍劍柄。

鏘!

長劍出鞘。

叮叮叮!

帳篷中精光爆溢。

半空呼嘯的長劍被震飛回去。

鷹無忌冷笑道︰「你這種廢物,留在公子的身邊,也只是浪費資源而已,不如我今日就替公子清理垃圾吧……死!」

他身形如電,玄氣爆發,持劍激進。

能夠坐到警務廳廳長的位置,除了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之外,自身實力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巔峰大武師級別,算是前腳掌都踩進了武道宗師的門檻里了。

換做以前,遇到江自流,自然遠非對手。

但是現在?

一個雙臂被斬的廢物而已。

如何是自己的對手?

鷹無忌心中泛動殺意,出劍毫不留情。

疾張的劍氣勁風,直接轟地一聲,將帳篷震爆。

「完了完了,江自流要死了……」

一邊被捆在柱子上的吳鳳谷,心中哀嚎。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救星,只需要稍微用點子智慧,就可以改變局面,誰知道這個江自流的腦子里裝的竟然全部都是泔水,沒有了雙手還這麼橫,這下子要涼涼了。

然而——

下一瞬間。

江自流不退反進。

肩頭一動,長袖飛起,將被震飛回來的長劍劍柄卷住,竟是比正常人的手臂還靈活,咻地一聲,數道劍光流轉,宛如天河之水倒灌。

鷹無忌只覺得眼前一花。

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嗤嗤!

兩抹涼意在手腕處一掠而過。

旋即淡淡的血霧噴出。

鷹無忌大呼一聲,手中的長劍跌落,踉蹌後退,低頭看時,手筋已經被挑斷,雙手無力顫抖。

「你……」

他驚駭萬分。

沒想到一個手臂斷掉的廢人,竟然如此可怕。

自己全力出手,都不是此人的對手。

一邊的吳鳳谷激動地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竟然贏了?

只見江自流面容冷峻,再踏步激進。

肩頭再動。

袖子卷住長劍,劍芒直指鷹無忌的眉心。

「不好……」

鷹無忌瘋狂後退,同時大呼道︰「大人救我……」

話音未落。

嘩!

一道璀璨劍光,卓然從遠處洪水河邊浮現,瞬息之間,就斬至江自流的眼前。

江自流面色一變。

他的肩頭連續抖動。

袖子帶動長劍,不斷地劃出劍光。

劍氣呼嘯。

空中一簇簇火星瘋狂爆出。

仿若白駒過隙的一瞬後——

嗤!

袖子被斬斷。

長劍悲鳴一聲,激射出去,刺入十米外一塊峭壁山岩之上,深及沒柄。

江自流身形後退。

臉上一道劍痕,破開臉頰,鮮血徐徐沁出,順著臉龐流淌而下。

鷹無忌的身前,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頭戴高冠的寬袍中年人。

氣息令人。

猶如擇人而嗜的野獸。

散發出極致危險的氣息。

正是四大劍奴之三的【天行神劍】江帆。

「呵呵呵,早就想要在你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劃一道傷疤,可惜老大一直都護著,呵呵,現在老大死了,你也廢了,終于是如願了。」

江帆淡淡地笑著,嘴角噙著一絲嘲諷。

江自流道︰「你要護著這種人?」

江帆道︰「什麼這種人,那種人……呵呵,我只知道,鷹無忌是在為公子辦事,所以,你不能動他。」

江自流道︰「如果我非要動呢?」

「你動他,就是與公子為敵。」

江帆淡淡地道︰「我的劍,會斬盡公子的每一個敵人,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什麼身份。」

江自流抑制怒意,道︰「你有沒有想過,公子也會犯錯,需要有人提醒他。」

「呵呵呵呵……」

江帆淡淡地笑了笑,眼中盡是不屑,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殺你一萬次,公子從來都不會犯錯,他就是行走在人間的神,錯的永遠都是與公子為敵的人。」

江自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愚不可及。」

他臉上的寂寥和悲哀之色越發濃郁,道︰「公子便是被你們這樣的人,溜須拍馬,無底線的奉承,所以才會犯錯。」

江帆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去死吧。」

說完,他手中的長劍,再度刺出。

這一劍,猶如天行之光,璀璨奪目,瞬間讓整個山谷似是升起了一輪小太陽一樣。

「麻買皮……」

原本升起希望的吳鳳谷,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

這他娘的反復兩極反轉誰受得了啊。

小心髒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啊。

江自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幾天大概是要死在這里了。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

 !

一道炸雷般的聲音響起。

似曾相識。

江自流心中一顫。

只見江帆的肩頭,突然暴起一簇血光。

半邊肩膀被炸開一個豁口,帶著焦灼黑色的模糊血肉之下,可見斷裂的森森白骨。

「林北辰!!!!」

江帆怒吼一聲,身形爆退。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威力。

不只是江自流,江帆的心中也刻骨銘心。

單手劍印。

只有林北辰的單手劍印,才有如此威力。

果然就看身著青衫,英俊如妖的少年,從旁邊的樹林里走了出來,一臉得意,卻偏偏裝作風輕雲淡的樣子,得瑟地道︰「不好意思啊,一時手滑,打偏了……」——

哦豁,先來一章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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