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說的地方難道就是這里?以往不都是在酒樓的嗎?這是個什麼地方?」天璣星君在七星君里排行老三,性子是最為活潑的,他一身郎中裝扮,穿著粗布衣衫看上去頗有些寒酸,玉白的手指上有著淡淡的草藥香氣。
「三哥,你今日是不是又去山上采了藥了?」說話的是開陽星君,手里拿著一根玉笛。
白珞與灰袍天樞星君就站在通天塔的紅漆門後。灰袍天樞星君看見天璣星君與開陽星君,手掌微微發抖,他強行忍住了從門後走出去的想法,只是透過門縫看著站在通天塔外的二人。
天璣星君抬起衣袖看了看,果然衣袖上沾了些泥。「六弟你這十年又躲去哪個青樓里當樂師了?」
開陽星君彈了自己儒雅的紗衣︰「我怎麼能叫躲?教人音律可是我的本職。教一眾美人習音律那可是個美差。嘖嘖嘖,那滋味三哥你不懂。現在啊就算讓我回昆侖我也不會回去!我可不像你,不教人岐黃之術了盡往林子鑽。半點不像個郎中。」
「昆侖有神農氏,人界有玄月聖殿這樣的行醫世家,哪還用得著我?就那林子里的熊啊,鹿啊受了傷的還需要個郎中。」天璣星君一把扯下開陽星君的玉佩掛在自己衣衫上︰「你這個好看,又是哪個姑娘送你的?」
開陽星君一把將玉佩搶了回來︰「你還給我!你這身髒兮兮的粗布衣服還配什麼玉佩?也不嫌奇怪。」
天璣星君︰「六弟你怎麼還是這麼小氣?只要是姑娘送給你的,你就不給。你看你身上這掛得,這腰帶,這香囊,這玉佩都是不同姑娘送的吧?」
開陽星君︰「別人送我我要是不帶,那不是傷人心嗎?」
「三弟、六弟。」一個漁夫打扮的人手里拎著個竹簍走了過來。
「二哥!」天璣星君與開陽星君同時叫到。
這漁夫樣的人就是天璇星君。天璇星君最是逍遙,時常自己綁個木筏就出海去了,成年成年的見不到人,但每到七星君相聚的日子,天璇星君定不會遲到。
天璇星君剛到,緊跟著玉衡星君也走了過來︰「二哥,三哥,六弟。」玉衡星君不愛說話,與眾人見過面之後便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站著。
「讓開讓開,你這臭小子!」忽然一聲怒斥傳了來。
天璣星君抬頭往長長的紅牆盡頭看去笑道︰「定是四弟來了!」
開陽星君笑道︰「定是四哥老毛病又犯了。」
正說著話,之間前方一個乞丐樣的人一溜煙跑了過來。他手里還拿著一個破了個口子的陶碗和一根棒子。這便是天權星君。
天權星君身後一個沐雲天宮的弟子緊追而來︰「你這乞丐怎麼回事?粥棚在山下,你怎麼跑了進來了?」
開陽星君嚷道︰「四哥,你是不是又忘帶邀請函了?」
天權星君一邊跑一邊說道︰「沒忘沒忘。這個小女圭女圭細皮女敕肉的逗著好玩。」
天權星君跑得快,那名沐雲天宮的弟子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他見到這乞丐跑到了通天塔前本能地有些害怕。今日沐雲天宮宴請三大世家,巫月姬也有宴請。沐雲天宮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團。這下子看見天權星君跑到了通天塔前,以為沖撞了貴客,駭得腿腳發軟。
「你這個乞丐再不出去我可不客氣了!」
天權星君嘿嘿一笑,拋了拋手里的碗︰「你們山下的粥清得跟水一樣,我吃不慣。我就想到這來吃飯,小女圭女圭,你能怎麼辦?」
那沐雲天宮的弟子原本年紀就小,但也過了弱冠之年,如今被一個乞丐一口一個「小女圭女圭」地叫著,羞得一臉通紅︰「你再如此放肆,莫怪我不客氣!」
天權星君撩了撩自己蓬亂的頭發︰「小女圭女圭,那你試試。」
那沐雲天宮的弟子手臂一振,立刻將劍拿在了手里︰「我就是請你出去!是你自己要逼我動手的!」說罷,那沐雲天宮弟子劍尖指向天權星君,一劍就要刺來。
「啁」地一聲嘯叫,一只歌鴝直撲向那名弟子。
那沐雲天宮的弟子被歌鴝擊得倒退了數步,猛地摔在地上。
歌鴝自通天塔中走了出來︰「通天塔前也敢放肆!」
那小弟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師兄,這個乞丐乘著人多溜進了沐雲天宮,小的……」
歌鴝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愚蠢!天宮外有宗主和七公子,難道還能放錯了人進來?」
那小弟子低著頭嚅囁道︰「師兄教訓的是。」
歌鴝不再理會那小弟子,轉身對天璣星君等人說道︰「請諸位貴客里面就座。」
天璣星君等人看著通天塔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通天塔一層放著鎏金的屏風,天璣星君等人剛剛走進通天塔,天樞星君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天璣星君︰「大哥,你都到了?為何今日選在這個地方?」
天樞星君微微一笑︰「我們先上樓再說。」
天璣星君︰「大哥,七弟又在哪里?」
天樞星君的神色鎮定︰「只怕七弟又是看到哪里的天象有趣,誤了時辰。各位先行就坐,一邊飲酒一邊等著便是。」
「七弟就是如此,總是忘了日子,待他想起來說不定都到子時了。」天璣星君爽朗一笑倒是不疑有他。
倒是話語甚少的玉衡星君有些疑惑︰「大哥,今日為何選在這里?」
天樞星君漫不經心地說道︰「今日沐雲天宮原本就有宴席,看上去熱鬧,但其實更利于隱匿我們兄弟幾人的行蹤。燈下黑的道理而已。何況在江湖隱匿了這麼些日子,為兄也在想,我們各自隱匿未必就是長久之計。今日四大世家齊聚,眾位兄弟不防看一看,若是能隱匿在這些修仙門派里,也許是個好辦法。」
天權星君第一個反對︰「大哥,我自在慣了。要說人多,有哪個門派比我們乞丐多?若是入了那些修仙門派,那我豈不是要听命于一個小女圭女圭?不妥不妥。」
天樞星君也不與天權星君爭辯︰「人各有志,今日我們幾個兄弟吃好喝好才是正經的。各位跟我樓上入座。」
天樞星君說話時,言語輕松,絲毫不覺得他有何異樣。其他幾位星君更是沒了戒心。
妘彤自樓上緩緩走了下來。紅色的紗裙曳地,銀色面具掩住半張臉,再加上刻意改變了的聲音,半點看不出此人就是陵光神君。妘彤聲音嬌媚︰「各位神君在下已經備好薄酒,還忘各位神君莫要嫌棄。」
玉衡星君听見妘彤道出他們的神君身份,臉上頓時一僵︰「大哥,這人又是誰?」
天樞星君笑了笑︰「這便是沐雲天宮的巫月姬,是我的摯友。今日四大世家在前面齊雲殿宴飲。這通天塔里,便只有我們兄弟幾人,倒是比那些酒樓樂坊安靜些。」
玉衡星君不悅地皺了下眉頭,但其他幾位星君並沒有說什麼,他也不再言語。
白珞躲在屏風後面看著眾星君上了樓。白珞皺眉看了看四周。灰袍天樞星君早已不知了去向。這贖魂幻境對白珞多有牽制。她只能看見被贖魂者的記憶導致在這幻境里白珞行動受限,只能跟在天樞星君的身側。但灰袍天樞星君不同,他原本就存于這個世界。方才自五位星君到來時,他便不見了蹤影,白珞絲毫也攔不住。
白珞心中暗自懊惱,這灰袍天樞星君若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不僅事情真相看不到,只怕整個幻境還要碎去。
正是焦急之時,見一個穿著沐雲天宮最低階小廝服侍的人端著酒走了上來。
那人身形佝僂,背脊彎曲。幸好沐雲天宮還沿襲著皇室的舊俗,小廝婢女們在布菜的時候都不可抬頭,才讓那人將不自然的身姿掩蓋了去。
白珞趕緊跟了上去︰「你想干什麼?」
灰袍天樞星君頭埋得低低的,聲音細弱蚊蠅︰「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他們。」
白珞冷道︰「你就算現在將他們放出通天塔去,也救不了他們。這只是幻境而已。他們早就死了。」
灰袍天樞星君手微微顫了顫︰「我知道。」
在那些布菜的小廝婢女身後,一個同樣做小廝打扮的人默默跟在隊伍末尾。在他走進通天塔的時候偷偷咬破手指,在通天塔的門上畫了一個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