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又有誰不曉得,忠國候還有一個嫡長女,是個五大三粗、胸無點墨、上不得台面的胖子。
雖然市井傳言這個丟人現眼的胖子已經改頭換面,但大多數名門貴女對這位幾乎不曾謀面的嫡女仍是不屑一顧。以至于在場的公子小姐幾無一人認識如今的蘇錦繡。
但她不卑不亢,氣度從容,一身裝扮簡潔大方,在人群中猶顯得奪目出彩,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甚至還有大膽些的直接圍過來討教芳名。
蘇錦繡只客氣地默默回禮,並不作聲。
她在等待。
果然,遠處有人躁動,是太子還是蘇阮兒,亦或是周成仕?
一群少年,個個豐神俊逸,圍著中間的一襲明黃衣袍的人走過來。
蘇錦繡遠遠便開始行禮,直到一雙繡著金色祥雲的黑皂靴行至眼前。
「錦繡妹妹可是來晚了?」
她款款抬頭,用那雙狀似剪了秋水的瞳子望著來人,微笑道︰「不晚不晚,明月知我意,如今才是春風得意時。」
一時間,人群都歇了聲。
誰能想到曾經在滿上京淪為笑柄的姑娘,如今月兌胎換骨,玉肌墨發,亭亭玉立,單看相貌,哪位公子不心動?那句「明月知我意,春風得意時」本是嫌趕著月亮起得太早,春困猶在,不如現在將將趕來,春風正好的慵懶借口,從這等姿色的人口中月兌出,竟多了份俏皮卻又不討人厭。
眾人皆看呆了去,也不管身旁女眷的暗示和嗔怒。
蘇錦繡明白見好就收、過猶不及的道理,矮身朝各位一一拜謝,推月兌道,
「太子殿下恕罪,錦繡胡亂說了幾句,詩不成詩的,讓各位姐姐和公子見笑了。」
「我這長姐粗魯,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贖罪。」蘇阮兒不知何時也擠到人群中,見此便嬌著聲對太子示好。
蘇錦繡一直知道,她這個便宜庶妹一向喜愛攀龍附鳳。得了周成仕不說,對太子也是覬覦已久。若不是礙于自己庶出的身份不好明臉貼著,馬姨娘這會兒估計也是多少算的皇親國戚了。
太子擺擺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此次邀請各族兄弟姊妹同游碧湖,本是件閑適輕松之事,若是事事當真了,擾了大家游湖的興致,我可是要反省的。」
蕭宇文軒雖貴為東宮太子,但是秉性醇厚,待人謙讓有禮,不驕不躁,模樣又生得俊俏,一直是大家公認的太子的不二人選。
一邊是未婚夫周成仕,一邊是自己傾慕已久的太子殿下,蘇阮兒都想攥勞在自己手中,生怕太子對自己長姐生出別樣情愫。
瞧見蘇錦繡頭上帶的珠花,便不管不顧地諷刺上來,
「長姐素來是個糊涂的,忠國侯府一向錦衣玉食供著,馬姨娘心善,昨兒還差我送了不少金銀首飾衣物,姐姐不識貨倒也罷了,怎麼今日還戴了下人才使的珠花?」
周圍看不慣蘇錦繡搶了風頭的女眷也在一旁應和,什麼「腦子不好」、「不識貨」、「窮酸」毫不留情地丟給蘇錦繡。
一旁采芯都委屈了,扯了扯她的衣袖。
遠處,倚在水榭欄桿上品茗的宇文拓嘴角勾了抹笑意。
看著一向不苟言笑甚至還有些冷淡的主子,鐵叔也朝遠處那群人看去。
蘇錦繡從容不迫地從發髻上取下那朵珠花,
「妹妹有所不知,此乃纏花。取的不是金銀器物或是玉石瑪瑙,而是先用鐵線圈出花朵的形狀,再用極細的銀絲密密纏上花瓣,這樣打造出來的飾物沒有金銀的呆板厚重又生動有趣。別看這小小一支纏花,光是纏線便要耗費工匠數日的辛勞。」
「啊!真的嗎?我也覺得很好看呢!」裹著一身粉裘比甲的小童擠過來,眼巴巴地瞅著這朵纏花」
「從來沒有見過,跟真的一樣,二哥我也想要!」說著便拉扯著自家哥哥的衣袖。
瞧見被自己妹妹撒嬌還略顯拘謹的周成仕,蘇錦繡也不心軟,
「當初在采月樓已讓過王公子一支金簪,這支珠花錦繡甚是喜愛,恕不能轉讓了。」
周成仕羞愧得紅了臉,朝她行禮道︰
「是家妹過分了,君子不奪人所愛,還請錦繡妹妹不怪。」
人群中不知是誰調侃了一句,
「成仕,這個不是你原定的媳婦兒嘛,怎麼在人家面前還這麼矜持啊,哈哈哈哈。」
眾人都炸開了鍋,不曾听聞這等舊聞的當著面就直接問知情人。
「這王家嗎,先前是同忠國侯府的嫡長女定的姻親。誰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她這個庶妹使法子搶到了手。嘖嘖,說什麼君子不奪人所愛,他未婚妻未必就是這麼想的。」
蘇錦繡自然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故而只在一旁不做聲,似是委屈。
蘇阮兒確是個易撒氣的主。
本來已然定親就已經在太子面前失了先機,如今又敗露出她奪人之夫的丑事,一想到太子听聞會如何作想,蘇阮兒恨不得立馬撕了那個挑事人的嘴!
貴族公子哥們最好的便是那分文不值得面子,眼見實在是掛不住,周成仕怯得想拔腿就跑。
太子卻在此時解了圍,
「婚姻嫁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輩決定之事我們還是謹言慎行吧。」
眾人見太子出來解圍也都噤了聲。
蘇阮兒見了希望,卻看太子往蘇錦繡方向看去,更是氣急敗壞。
但這一次她曉得收斂了,知道想要出風頭就不能讓別人有機會揭自己的短。
蘇錦繡雖然換了面貌,舉止也不似以往粗魯蠻橫。但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比如這琴棋書畫,文采風情。只要耐著性子磨,遲早能磨掉她那一身華而不實的偽裝。
「擾了大家的興致,阮兒先在這兒陪個不是。既然來了這碧湖,不如就在湖面上擺上一趟曲水流觴?」
幾個平素跟蘇阮兒玩得好的也攛掇起來。
曲水流觴是古代文人雅士聚會常見的娛樂形式。
先是兩兩順著河道泊舟,載著試題的小木板會從上游順流而下,由一人擊鼓,鼓停于何處,便由那艘船上的人答題,若答不上來或答得不盡人意,便罰酒一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