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縮著肩膀，想要把布偶熊嵌進她的身體，她縮成一團，小聲哭著，嘴里念念有詞。
龐燕寧心口起伏，他隱約听到周言在說「救救我，不要把我關小黑屋」之類的話。
院子里寂靜，大家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導演上前扯了扯龐燕寧的胳膊，小聲說︰「燕寧，她有病的，你別……」
龐燕寧垂頭看著周言，「她有病就是她任性的理由嗎？要是沒人攔著她是不是就為了一個破布偶殺人？」
他這話說的很刻薄，跟他相處了這麼多天認為他是溫柔大哥哥的人此時微愣。
而知道龐燕寧什麼德行的導演擰了擰眉，「燕寧，別說了。」
龐燕寧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他吐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蹲下來想把周言從地上拉起來，卻被周言躲開。
龐燕寧頓了一下收回手，「起來，地上髒。」
尤其是被她抱在懷里殘破的布偶熊，更髒。
周言淚眼婆娑，聲音哽咽，「我討厭你！」
龐燕寧擰了擰眉。
周言︰「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周言︰「我也不要我的心上唇了。」
越說越委屈，她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
紅紅提著一兜子水果下車，剛走進院子就听到這熟悉的哭聲，她臉色一變快速跑了過來。
擠開人，紅紅看到了人群中的龐燕寧和導演，以及蹲坐在地上哭的可憐的周言。
紅紅︰「這是……」
觸及到周言懷里殘破的布偶熊，紅紅猛地睜大了雙眼。
紅紅︰「怎麼回事！」
她質問的眼神看向龐燕寧，龐燕寧被這樣的眼神看的不舒服。
導演輕咳了一聲，說︰「周言跟一個病人打架，把人打到了醫院。」
導演話落，周言停止了哭聲，看著紅紅，委屈的說︰「是他們把熊先生弄壞了，紅紅，熊先生沒了，我拼不起來了。」
說著眼淚又往下掉，紅紅看的心疼，把一兜水果扔到了旁邊，蹲下來抱著周言輕聲安慰。
「沒事的，等我回房間我給你縫起來。」
雖然這樣說，但是紅紅心里也沒底。
這只布偶熊跟著周言十五年了，布料早已經脆弱不堪，看這個樣子，很難再縫起來。
周言趴在紅紅的肩膀上抽著鼻子，帶著哭腔問︰「能縫起來嗎？」
紅紅︰「能。」
這個時候只能先安撫下來周言的情緒。
周圍的人看著，很不解周言為什麼這麼在意一只又丑又破的布偶熊，龐燕寧也無法理解。
導演讓大家散開，龐燕寧依舊蹲在周言面前，盯著周言懷里的那只布偶熊看，微擰的眉心舒展開了，但是一雙深邃的雙眼隱藏著別人看不懂的情緒。
紅紅哄好了周言，拉著她從地上起來。
周言拿著殘破的熊先生，一個沒忍住又掉下來了眼淚，紅紅一邊拉著她往樓上走一邊哄。
看著周言上了樓，龐燕寧沒跟上，想模一根煙，才意識到從錄制這個破節目開始他就沒隨身帶著煙。
導演輕嘆了一口氣，「燕寧，剛剛你態度真的很不好。」
龐燕寧︰「嗯。」
導演看了他一眼，「所以等會兒上去給那小祖宗道個歉，讓我們拍到，省的到時候節目播出你被罵。」
龐燕寧擰眉，「你還想把剛剛的事情播出去？」
導演︰「呃……這不是挺好的嗎，節目也要有沖突的，平平淡淡事情誰愛看啊。」
龐燕寧瞪了他一眼，抬腳上了樓，沒拒絕也沒同意。
導演︰「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哈。」
*
龐燕寧上了樓，站在周言緊閉的房間外面，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敲門。
他就站在外面，牆上的攝像機把他的動作記錄下來。
房間里，周言換了一身衣服，也洗了臉，坐在床上看著紅紅。
而紅紅拿著針線，看著殘破的熊先生，卻無從下手。
熊先生渾身上下都是泥巴，里面的棉絮也跑了很多，一切都亂糟糟的，根本就無法下手。
紅紅看了一眼旁邊期待看著她的周言，尷尬的說︰「言言，你餓了嗎？要不你先下樓去吃飯？」
周言點頭，然後又搖頭，「我想看你縫完再下去吃飯。」
紅紅更加為難了，「可是，這個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好，不如，你先去吃飯，我帶回酒店，等縫好之後再給你帶回來。」
周言不高興的擰了擰眉，「今天晚上我要和熊先生分開嗎？」
紅紅︰「就一天晚上。」
周言︰「不好，沒熊先生我睡不著覺。」
紅紅無奈，「好，我們先下去吃飯，等回來我幫你縫。」
周言猶豫，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一聲，紅紅把東西放下，拉著她從床上下來，「好了，下去吃飯吧。」
周言糾結，「紅紅，我打人是不是做錯了？」
紅紅︰「對，我知道熊先生對你重要性，但是別人不知道，有矛盾的時候應該先口頭解決，你今天都把人打進醫院了，等他晚上回來你跟他道歉。」
周言點頭，想到了龐燕寧說的，她咬唇，「那……那不會把我關小黑屋了吧？」
紅紅笑了，「言言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不會把你關進小黑屋的。」
周言松了一口氣，挽著紅紅的胳膊拉開了門，然而下一刻看著外面站著人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周言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龐燕寧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恐懼。
紅紅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龐醫生。」
龐燕寧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周言身上。
周言不敢跟他對視，拉著紅紅就往外走，龐燕寧開口，「鄒紅，我想跟你談談。」
鄒紅是紅紅的大名。
紅紅停下，拍了拍周言的胳膊，「你先下樓，我馬上過去。」
周言快速下了樓，頭都回，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紅紅看向龐燕寧，「龐醫生想跟我說什麼？」
龐燕寧抿唇，「那個布偶熊對她來說很重要嗎？」
紅紅︰「嗯，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個禮物，陪了她十五年，沒有它周言睡不著，跟周言的親人一樣的存在。」
龐燕寧想到了之前的商場提起讓周言換掉布偶熊周言的反應，再聯想到上午周言抱著殘破的布偶熊那可憐的樣子，他心里瞬間不是滋味。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那布偶熊對她這麼重要。」
紅紅看著他，語氣中的不悅很明顯，「龐醫生道歉的對象不應該是我。」
龐燕寧︰「那只布偶熊能縫好嗎？」
說到這個紅紅一臉為難，「不好說，本來就是很老的東西，現在又殘破成這個樣子……我只能試試看。」
龐燕寧︰「給我吧。」
紅紅︰「啊？」
龐燕寧︰「給我，我來試試。」
紅紅不敢相信的看著龐燕寧，「你……你能行嗎？」
龐燕寧沒說話，但是眼神格外的堅定。
紅紅只能回周言房間，把殘破的布偶熊拿了出來。
紅紅︰「言言沒她睡不著覺，今天晚上之前如果沒做好也拿過來。」
龐燕寧點了點頭，在紅紅下樓之前他問︰「她還有什麼禁忌，一次說清楚。」
不想再踩雷了，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也很不爽。
紅紅猶豫了一下說︰「不要提她小時候的事情，提到這些她會變得很暴躁，還有，她也害怕醫院的那些儀器。」
龐燕寧听著，心里忍不住吐糟毛病不少。
想了想，紅紅繼續說︰「她害怕黑，晚上睡覺要留小夜燈，最重要的是不能威脅說她關小黑屋，說這個她情緒可能會失控。」
龐燕寧臉上的神色一僵，想到在不久前他就說過這樣的話，怪不得當時周言推開他。
龐燕寧擰了擰眉，臉上的表情略微煩躁。
在外他一直保持著紳士風度，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周言身上破功。
也有些愧疚，愧疚對周言說那些不經腦子的話。
還有一些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緒。
周言投注到他身上求助的眼神卻換來他的斥責時的震驚和委屈的模樣，慢慢纏繞著他的心髒，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