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無星無月無邊夜色下,雨勢綿綿,長夜漆漆漫漫。
秦昀的眸光便落在她的臉上。
小小一張瑩潤晶瑩的臉,杏目幽深、黛眉微蹙,一點薄唇輕輕抿著。
長發松散地垂落在腰間,隨風微微飄拂著。
如同從古舊的畫卷中,走出的一名仙姿淡渺的女子。
不動時,靜謐而優雅,飄然若仙,動月兌時,便宛若蛟龍穿月,風采斐然。
明珠濯濯亦不過如此了。
秦昀突然想起之前小保鏢與自己的對話。
【那你認為,趙學禮為什麼要來跟你搭訕?】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我美,他想上前搭訕?當我無知少女,想要哄騙我。】
你美,你確實美!
此時此刻,秦昀才發覺,小保鏢可能從始至終,從沒說過一句假話。
她所有看似搞笑的玩笑話,確確實實都是真的。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呆會兒也沒事。」紀陌晃了晃秋千,淡淡說了一句。
「怎麼,還在氣不順呢?」
紀陌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她根本就沒臉生任何人的氣。
「不懂你就說嘍。」這貨索性在她身旁的石墩上坐了下來,扭頭看向她,「我听著。」
「我三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婚了。」紀陌靠在冷冰冰的秋千繩上,仰頭望著長夜漆黑,「小孩子哪兒懂什麼離婚不離婚。」
「又豈會知道,什麼感情淡了,離婚很正常的道理。」
「我只知道。小朋友們都說,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我以後就是個孤兒了。」
秦昀忍不住失笑,「想不到你小時候,也這麼又傻又天真。」
「從那時起。我的心里,就裂了個口子。」
「別人說,時間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可以撫平一切傷口。」
「但是我不行。我這個裂開的傷痕,隨著時間的過去,反而愈來愈深,愈來愈猙獰。」
「我整日里自怨自艾、自憐自嘆的,覺得自己好慘,好慘。」
紀陌微微仰著頭,將眼眶里泛酸的感覺給眨了回去。
「其實小朋友知道什麼孤兒不孤兒的。真正的孤兒,很慘的。」
「你知道滅門麼?」
「就是……爸爸媽媽,叔叔伯伯阿姨舅舅,表哥表弟們,全都死光光的那種。那才是真正的孤兒啊!完全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紀陌將雙腿縮上秋千架,小小一團抱住自己,隨著那搖晃的秋千驟起的風,隨心所欲地晃悠著。
「我沒臉見他們。」
上一世她為此耿耿于懷一輩子,到頭來卻發現,錯得十分離譜。
秦昀听得不甚仔細,只覺小姑娘口中似有嗚咽聲。
「既然你想回頭,那就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
感覺腦袋上被人撫了撫,溫溫暖暖的。
紀陌微微抬起頭來,眼角偷偷瞟了他一下。
「看得出來,你們全家人應該都很好。不像我,家里成天勾心斗角不斷。」
小保鏢扭過腦袋,又偷偷瞄他一眼,「你也會有煩惱的麼?」
秦昀忍俊不禁地望了她一眼,「我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