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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母子失和

自從張圭奪情視事的事情確定之後,祁鈺便敏銳地察覺到往日對他就十分嚴厲的元輔帝師,如今更是苛刻非常,無論大小政事,都要親自過問,哪怕對他也不再信任。

或許應該這麼說,對于自己一手帶大的小皇帝,張圭總覺得有這有那的不足,從未真正地信任過。

祁鈺對此很是不滿,但是更加頹喪。

張圭此舉,總讓他也禁不住懷疑起自己來——難道他真的沒有能力親政,做一個好皇帝嗎?

幸而有黃宜安從旁開解,祁鈺才沒有鑽牛角尖,依舊每日認真讀書,學習理政。

如今張圭終于離京回江陵安葬亡父,祁鈺心頭上壓的那塊大石頭也終于略略搬開了,整個人似撥開陰霾,終得重見天日。

作為一個有抱負的皇帝,祁鈺當然不甘心一輩子都活在張圭的威壓與鉗制之下,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

或許張圭之所以對他要求嚴格,是真心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君主,但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的獨立的人,一個渴望親政有所作為的少年天子,祁鈺越長大,就越無法從心底真正認同張圭這樣毫不放權的嚴格束縛。

因為他不知道,要等他長到多少歲,學會多少理政的本事,才能得到張圭的認同,放權給他。

這樣沒有期限的管制讓祁鈺看不到希望,漸漸地心生倦怠和怨尤。

現在,張圭走了,祁鈺被壓制已久的帝王之心也漸漸復蘇。

黃宜安將祁鈺的變化看在眼里,暗自揣度︰今生祁鈺對于張圭和馮永亭的不滿倒是比前世早很多。

不,也許不是祁鈺比前世對二人更早心生不滿,而是前世祁鈺早就有這樣的心思,卻從不在她的面前流露……

細細數來,前世今生,祁鈺真的有許多不同。

但願,今生她與他也會有個不同的結局。

這麼一想,黃宜安頓時生出無限的勇氣來。

不就是學孝宗皇帝的張皇後一生獨佔皇帝、六宮不納妃嬪嘛,她又沒有嘗試過,怎麼就知道不可以呢?

或許,大齊朝第二個一夫一妻的帝後,就是祁鈺和她呢!

……

一日,黃宜安同祁鈺一起去慈寧宮給李太後請安。

剛到慈寧宮,黃宜安就敏銳地發現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直覺不對。

果然,請安罷,李太後直接便把她支走了,只留祁鈺說話。

黃宜安看了祁鈺一眼,見祁鈺臉上也不復有笑容,便知這事母子倆心知肚明,不免擔心他們兩個如前世一般母子失和。

然而不論是作為兒媳還是皇後,她都沒有辦法在作為婆婆的李太後攆人之後,強行留下。

黃宜安凝視了祁鈺一刻。

祁鈺覺察到黃宜安目光里的擔憂,心中微暖,沖她笑道︰「你先回坤寧宮吧。朕與母後有事要議。」

神情語氣不乏安撫之意。

黃宜安心中略定,屈膝告辭。

慶嬤嬤親自相送。

殿內的宮人亦都隨之退至殿外,只留李太後和祁鈺母子兩個在殿內說話。

黃宜安見了,一顆心又懸了起來,遂使了個眼色給阿梅。

阿梅會意,悄悄落後慶嬤嬤兩步。

其他人見狀,自然不會越過皇後娘娘的第一心月復人往前湊。

黃宜安遂攜了慶嬤嬤的手,低聲問道︰「嬤嬤可知母後和陛下因何置氣?」

慶嬤嬤見黃宜安直接挑破了李太後和祁鈺母子不和之事,想了想,遂低聲回道︰「朝堂之事,奴婢亦不敢妄議。」

黃宜安聞言了然,是為了朝堂之事。

「張首輔離去之前,不是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母後和陛下還有什麼好懸憂的?」黃宜安佯作不解地笑道,言語之間對于張圭極為信任與推崇。

慶嬤嬤見了,嘆息一聲,低聲回道︰「張首輔運籌帷幄、機謀甚遠,太後娘娘亦頗多夸贊……」

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但是黃宜安卻已然會意。

太後娘娘頗多夸贊,那就是皇帝陛下頗有微詞唄!

看來,這母子倆的矛盾出在張圭身上。

再往深了,可就不好問了。

黃宜安知趣地收住話題,沖慶嬤嬤笑道︰「有勞嬤嬤相送,您快些回去吧,母後身邊可是一時都離不開您呢!」

慶嬤嬤便收住腳,笑道︰「皇後娘娘謬贊了,那奴婢就不遠送了,娘娘路上小心。」

黃宜安笑著點點頭。

阿梅見狀,連忙上前,親手攙黃宜安上了鳳輦。

慶嬤嬤站在慈寧宮門口遙遙目送,直到黃宜安的儀駕消失在宮牆拐角,這才轉身,慢慢地踱步回去。

她雖然得李太後信重,然而在事涉朝政的母子辯爭面前,還是沒有資格陪侍的。

當然,她自己也不想趟這趟渾水。

她能在深宮平安順遂地過了這麼多年,適時地裝聾作啞、躲避麻煩是必不可少的。

慶嬤嬤踱到殿前,不遠不近地守在殿門外,距離恰恰好足以听到殿內李太後的傳喚,而又不至于听到殿內母子倆刻意壓低的爭辯。

大殿內,李太後已經訓斥過祁鈺一輪了,這會兒正繃著臉喝茶潤喉,順便等待祁鈺辯解他為何欲將吏部尚書張翰攬進內閣。

可是祁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為自己的所為辯解,而是直直地看著李太後,問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問題︰「母後,在您的眼里,是我重要,還是元輔重要?」

李太後被這個問題氣得一口茶噴了出來,嗆得她一陣猛咳。

祁鈺見了,默默地上前一步,替李太後拍背順氣,然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道歉。

顯然,他並不覺得自己剛才問的有什麼不對。

李太後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愈發生氣了,側開身子,一把打開祁鈺的手,豎眉厲聲呵斥道︰「你知道自己方才說的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語嗎?你竟敢,竟敢……」

竟敢暗示她和張圭有特別的關系!

先帝意外駕崩之後,她一個寡婦要把兒子拱上皇位、坐穩江山有多難!

能求的她都求了,可是先帝指定的幾位顧命大臣,不是驕橫如高珙,從不把他們母子兩個放在眼里,竟然說出「十歲稚兒如何能當政」的狂悖犯上之語,便是唯唯諾諾、明哲保身,唯高珙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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