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二月, 天氣晴。
「娘, 我餓了。」六歲的趙屹板著一張小臉站在廚房門口問著娘。
「還要等會, 你先出去跟妹妹玩會。」沈美潔把菜盛到盤子里放在一邊。
趙屹看了眼屋里跟哥哥一起玩的妹妹, 對娘搖搖頭, 他不要跟妹妹玩,妹妹太吵了。
「美潔, 菜好了沒, 孩子們都在等。」沈母在外面等了會女兒還沒好,急性子的走到廚房看飯的進度。
今天一大早,女兒突然要做飯給他們吃,讓人有些模不到頭腦。
「還差個白菜就好。」沈美潔從腌菜缸里掏了把腌好的酸白菜洗干淨出來炒了當下飯菜。
「我來吧,你去看著孩子。」沈母上前想接過女兒手里的刀。
「我來, 還有一會就好了。」沈美潔沒讓沈母動手,她今天想把酸白菜炒辣些。
平時沈母炒的時候基本不放辣椒, 她吃著沒味, 一早起來就想吃辣的酸白菜。
「你辣椒少放點, 孩子們也吃。」沈母見她放里面放了兩根辣椒眉頭一皺。
女兒這放的辣椒量孩子們吃不了。
「他們的單獨盛出來。」酸白菜一炒好,沈美潔咽了咽口水試了一口,味道不錯,又嘗了幾口。
「我把飯端出去,你趕緊出來。」沈母端著稀飯往外走。
「來了。」沈美潔把酸白菜咽下肚, 端著盤子往客廳走。
一邊的鐵頭拉著弟弟在板凳坐好。
「娘,抱。」趙小花從板凳上下來要娘抱著喂她。
沈美潔把菜放好讓鐵頭他們先吃,拿過一邊的勺子遞給小花讓她自己吃。
小花看著娘手里的勺子, 磨磨蹭蹭的不去接,兩手抓著娘衣服的下擺,臉埋在她的懷里不出來。
「小花,外婆喂。」沈母見女兒不喂孩子,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抱小花。
「娘,讓她自己吃,現在都沒事了,不能老喂著。」沈美潔對著沈母搖了搖頭,讓小花自己吃。
小花前段時間生了場病,從那後吃飯就一直要人喂。
沈母還想接著說,就見女兒湊到小花耳邊說了幾句,小花小眼一亮,乖乖的坐在板凳上小手拿著勺字一口一口的吃著。
「娘,吃白菜。」小花小手指著桌上的白菜,要娘弄給她吃,她勺子挖不到。
沈美潔夾了點沒有放辣椒的酸白菜放進她碗里。
一邊的鐵頭見妹妹一口一口吃的很香,他也想吃,伸手夾了放進嘴里。
「還要。」小花見碗里的酸白菜沒了,小手還往桌上指。
「明天再吃。」沈美潔給她碗里盛了點稀飯,讓她自己吃。
小花還小,咸的吃多了對她身體不好。
「要吃。」小花見娘不給她吃,身子往前傾斜,自己去夠桌上的酸白菜。
沈美潔拿過一邊的碗,喂她吃稀飯轉移她的注意力。
小花見娘不給她吃,眼咕嚕嚕的轉了幾下,張嘴吃著碗里的稀飯。
沈美潔把碗里的稀飯喂進她嘴里,吃完讓她去一邊玩。
「哥哥,吃白菜。」得到自由的小花邁著小腿走到四哥面前張嘴要吃他碗里的酸白菜。
趙屹看了娘一眼,見她朝他搖頭不讓她喂,沒有把碗里的酸白菜喂給她吃。
小花見四哥不喂她,轉身來到三哥身邊,小手抱著哥哥的腰,昂著頭水汪汪的眼楮望著他,甜甜的喊了聲三哥。
鐵頭見妹妹撒嬌,沒忍住伸手夾了一小塊白菜,眼疾手快的放進妹妹嘴里。
「三哥,還要。」小花把嘴里的吃完,小嘴張的大大的。
鐵頭見她還要吃,余光看了娘一眼,伸手就去夾盤子里的菜。
「鐵頭吃你的。」沈美潔走到鐵頭面前,讓他把夾的白菜放在她碗里,不讓他在喂小花,
小花嘴都張開了,見娘半路攔下她的酸白菜,嘴一癟眼花在眼里打轉。
鐵頭見妹妹紅著小眼楮看著他和娘,有些不忍心,沈美潔轉身看著一邊眼淚汪汪的小花,讓他吃自己的別看她。
小花平時在家,全家都圍著她一個人轉,寵的厲害,要什麼給什麼,要是不給眼淚嘩嘩的就下來。
但有一點好的是只要哭沒用,就不哭,該干嘛干嘛。
一邊的小花見娘和哥哥都不理她,轉身走到外婆身邊要抱,嘴里說著娘壞,沈母見小花委屈的小樣子心疼的抱在懷里,抱著她去院子里玩。
屋里的沈美潔等孩子們吃好,收拾碗筷去廚房里洗。
鐵頭端著碗筷跟在娘身後進廚房,開口道︰「娘,大哥和二哥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中午,怎麼了?」沈美潔見鐵頭追問大生,他這是想大生了?
大生他們之前寫信回來,說是今天中午到家,正好趕上明天過小年。
鐵頭听見大哥中午回來,臉上露出笑容,笑著說道︰「大哥說這次回來給我帶好吃的。」
沈美潔見鐵頭是因為這開心,笑著搖了搖頭,接著洗手里的碗。
晚上趙源回到家,就見小女兒朝著她跑了過來,小嘴一張︰「爹爹。」
「我想爹爹了。」小花小手摟著爹爹的抱著不放。
「爹爹也想小花。」趙源單手抱著孩子往屋子走。
屋里的沈美潔看著他們父女兩人的親熱勁,笑著搖頭,接著收拾她的衣服,這兩人每晚上都要互說一下對對方的想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多久沒見。
「爹爹,娘不給我吃東西。」小花把今天早上娘不給她吃酸白菜的事跟爹爹說,撅著小嘴告狀。
趙源安靜的听著小花的話,手拍著小花的背,沒幾下懷里人的打了哈欠,眯著眼趴在他的肩膀上。
「小花睡了?」沈美潔把衣服疊好就見他推門進來。
趙源點了點頭,走到衣櫃前要拿換洗的衣服。
「衣服在這。」沈美潔把疊好的衣服拿給他。
趙源洗好回到屋里坐在床上拿過一邊的手表上勁。
「趙源,上次不是說隊里在招人嗎,現在怎麼樣了?」沈美潔靠在他懷里,看著他給手表上勁。
「下個月開始。」趙源擰了一會,見表盤重新開始走,又擰了幾圈。
沈美潔想了想開口道︰「大生和狗蛋明天回來,等他們回來要不讓他們去試試?」
現在是一九六六年二月,十年的動亂還有三個月就要正式開始,大生他們的這次回來再去學校上不了幾天,學校他們就該正式通知他們不用去了。
趁著這次機會正好去隊里,錯過這次,下次隊里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招人。
趙源想到最近上面的動作,基地里的學校也已經停課了,停頓了一會︰「過段時間再說,也許學校不停課。」
「不會的。」沈美潔三個字不經大腦月兌口而出,一說完就察覺到不對勁。
趙源听著她斬金截鐵的話,擰著手表的手微頓,沒接話。
「你看基地的學校都停課快一個月了,也沒恢復上課,大生他們的學校應該也是,難道還能各地zc不一樣。」 沈美潔趕緊開口解釋,語氣有些急。
趙源听見她的話,眉頭一皺,把手里上好勁的手表放在一邊的床上,將人拉了上來︰「剛說的話以後不許在說,去隊里的事等孩子們回來問問他們的意見。」
沈美潔見趙源神色有些嚴肅,想到剛才自己說的話後背一涼,她忘了現在的節骨眼上,一句話說錯了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弄的不好就要被拉去pd。
沈美潔見他一臉不著急,她心里是真的急,她不能跟他說接下來的十年都不會開課,像大生他們的這樣的學生一個不好就要遭殃,隊里是安全的地方。
這次隊里招人距離上次有兩年多的時間,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大生他們已經十七歲,錯過這次他們就要在家等著。
「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沈美潔昂著頭問著趙源。
趙源見她神色有些著急,低聲問道︰「累嗎?」
沈美潔被他突如其來的這一問,問的有懵,下意識的開口道︰「不累。」
趙源听見不累兩個字抽走她手里的書放好,把懷里的人壓在身下︰「那就做些累的事。」
沈美潔︰「」
她伸手推了兩下沒有推開,兩手撐著他的胸不讓他親,開口道︰「這周次數用完了,現在時間八點多,睡覺。」
這幾年趙源對這事很熱衷,她有些吃不消,在她強烈的要求下一周最多三次,這樣她稍微能緩緩。
她話剛落音,整個人被趙源壓在身下,屋里響起羞人的聲響。
事後她累的睜不開眼,閉著眼進入夢鄉。
趙源听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低頭望著懷里的人,他從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魂一說,但這麼多年,這個信念在一點一點的動搖。
外面的月色正亮,屋里的人久久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早早的起來打掃衛生,今天過小年,也是大生他們回來的日子,三個孩子一早就扒著門口等著哥哥們回來。
「鐵頭,去打個醬油回來。」家里的醬油只剩一點,中午不夠用。
「娘,等哥哥回來我再去。」鐵頭不想現在去供銷社,他想第一時間去看哥哥。
「大生她們中午才能到,不耽誤你看哥哥。」沈美潔把醬油瓶和錢給狗蛋讓他趕緊回來。
鐵頭不情願的接過醬油瓶往供銷社跑,打完醬油經過碼頭,遠遠的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定眼一看,心中一喜,拎著醬油瓶就往前沖。
大生兩手抱起鐵頭,听著他嘰嘰喳喳的說著家里發生的事,一邊的狗蛋接過他手里的醬油,三人往回走。
沈美潔在廚房收拾著碗筷,听見推門聲,隱隱約約的像是听見大生和狗蛋的聲音,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往外走。
她剛一出門口就見院子里兩道高大的身影。
「娘。」大生和狗蛋一前一後的開口喊道。
沈美潔笑著應聲,看著眼前的大生和狗蛋,才兩個月沒見,她又覺得他們長高了,她現在看他們需要昂著頭。
她想到第一次見他們的場景,又瘦又小,怯生生的看著她,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他們已經長成大人。
「娘?」大生見娘看著他們不說話,眼眶還有些泛紅。
「快進來,外面冷。」沈美潔讓他們進屋,圍著火爐取暖。
晚上趙源回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著小年飯,有說有笑。
飯後,趙源去了大生他們的屋里。
「你跟孩子說了隊里的事?」沈美潔見趙源倒水,把床邊的水杯遞給趙源,讓他先喝。
趙源︰「說了,孩子們同意去。」
沈美潔沒想到大生他們同意的這麼容易,他還以為要說上幾次才行,從小大生和狗蛋兩人都愛讀書。
「你怎麼說跟大生他們說的。」沈美潔坐在床上問著身邊的趙源。
趙源喝完水杯里的水,掀開被子躺進去,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他話還沒說完,床上的沈美潔已經紅透了臉,瞪了趙源一眼,開口道「愛說不說,睡覺。」說完拉過被子蒙住臉。
這男人,年紀越大花樣越來越多。
三月底,大生和狗蛋一共入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