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葵•三】
秘葵再醒過來的時候, 周圍的瓷器都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汝奉總是柔聲細語，說起話來也甜甜的，「秘葵你怎麼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啦？是不是有什麼壞人想要欺負你？」
小白也跟著說道︰「若不是恰好被戴總管看見送回來, 怕是就要在外面流落不知道多久。」
渣斗最愛落井下石，語調中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到時候一個瓷在外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但凡有個什麼小宮人路過, 看你值點銀子的模樣，說不準就把你藏起來賣了，到時候可就再也回不到寧姝身邊了。」
秘葵有些納悶, 自己什麼時候出去過？什麼是跑了那麼遠的地方？戴總管把自己送回來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己不過就是在外面睡了一覺罷了。
青叔和秘葵相處的時間稍長些，但也說道︰「你可還記得帶你出去的人的長相模樣？這般手腳不干淨, 爍望宮不需要這般宮人。」
「就是！趁著姝姝出去的功夫就把秘葵姐姐帶出去了, 肯定有什麼想法。」
「說不準就是路上撞見了什麼人, 心虛害怕, 掉了都不知道。」
「秘葵姐姐也是命大，沒有就這麼摔壞了。」
「這個小賊還挺有眼光的, 一挑就知道挑個貴些的瓷器。」
「那當然了，秘葵姐姐的顏色並不常見呢，樣式也精美。」
「秘葵快些回憶一下，是什麼人帶你出去的。」
瓷器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听的秘葵糊里糊涂。
「等等等等。」秘葵開口說道。
她一開口，周圍的瓷器便都安靜了，那副架勢好似在等她將什麼罪大惡極之人供出來一般。
秘葵問道︰「什麼是出去了？我不過就是睡了一覺。」
「唉, 這就完了。」阿古在旁說道︰「听秘葵這麼說, 想來她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怎麼才能揪出那人啊？」
「說不定也不是人。」小花沉吟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是人？！」青瓷虎子嚎了一嗓子︰「不行不行，我不听, 我最害怕鬼故事了！」
「那你就捂住耳朵。」靈雲看向小花，說道︰「這又從何說起？」
青瓷虎子在旁嘀咕︰「我有沒有手，更沒有耳朵……」
小花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听說了沒有，宮里有鬼！」
「鬼？！」瓷器們異口同聲的問道︰「這世上真的有鬼？」
小花嘖嘖兩聲，又說︰「咱們瓷器都能說話，地面是個圓的，月亮上面也沒有嫦娥和月兔，就算世上有鬼，又有什麼的？」
「也是……」眾瓷輕而易舉的便被說服了。
小花說道︰「昨日咱們不是還听聞有個小內侍在宮里遇見了女鬼嗎？穿著一身青衣，頭上還畫著青色的花鈿。你們想啊，誰會往頭上描青色的花鈿啊？而且那小內侍還說，那女鬼一個人在宮里走，行動詭異言語荒唐。一個人在宮里走啊，宮里這麼多宮人侍衛，竟然沒有一個人抓到她，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為什麼？」
「為什麼？」眾瓷們問道。
小花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因為她是女鬼啊！說不準就是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秘葵從門口拿走了，路上可能踫見了什麼宮里設下的陣法，這就不得不丟盔卸甲逃走。」
「那這女鬼為什麼要拿秘葵啊？」汝奉問道。
「這還用說嘛！」小白湊了上來，說道︰「因為秘葵也是青色的啊！」
「那小花也是青色的嘛。」阿古說道。
小白瞥了一眼小花，又拿出了南越北邢不對付的那一套，說道︰「就他？他怎麼能和我們大唐的秘葵姐姐比？要拿也拿最好看的那個不是？」
青瓷虎子︰「同為青瓷感覺到了被冒犯。」
汝奉︰「我也……」
朗一听汝奉這般說，連忙說道︰「依我看，並非是因為汝奉的外表，而是因為她當時就在外面放著。加上汝奉身型小些，便于攜帶。」
他們討論的有滋有味，秘葵卻在一旁听得愈發糊涂。
但是，秘葵還是在其中抓到了重點內容，她問道︰「青衣女子？青色花鈿？」
「對！」小花說道︰「傳聞里那個女鬼就是這樣的。」
秘葵︰「獨自一人在宮里行走？」
小花︰「對對對。你想起來了？」
秘葵︰……能想不起來嗎？這不就是在水面上倒映出來的我自己的模樣嗎？
等下！難道自己以為是一場夢的，實際上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不能，瓷器怎麼能變成人呢？又不是妖怪。再說了，要是瓷器能變成人，自己活了這麼些年，怎麼就從未听說過？
但她听小花他們言之鑿鑿，不免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當著變成了人？還是如今只是夢里的一部分罷了，自己實則還沒有醒。
秘葵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後悔。
倘若那時候發生的是真的，自己確確實實是變成了人，那就虧大了！
首先，自己應該現在瓷器們面前炫耀一波，當然，自己那時候並听不見瓷器說話。但是之後再變回來的時候可以問他們的感想啊。
其次，自己沒抓緊時間吃吃喝喝，沒有感受到人間美食！
再次，遇到荀歧州了不是？看荀歧州那身板，胸肌肯定很發達，自己竟然沒有去模一模！虧了！
此時在秘葵的心里，一來是她並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變成過人，她以為如今也只是夢境的一部分，想想總是沒關系的。
要麼現在就是現實，那說不準這是給自己的小小獎勵，日後就再也不能變成人了，所以才覺得可惜。
至于想到自己和荀歧州說他不行的事兒，其實也不打緊，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可能跑來爍望宮摔了自己泄憤。
秘葵正想著，寧姝走了進來。
「姝姝！」小白喊道︰「秘葵醒了，但是她好像記不得究竟是誰把她帶出去了。我們在這里討論，說不準就是那小內侍說的女鬼將秘葵帶走了呢。」
「別說這種胡話！」青叔呵斥道︰「姝姝如今身體要緊，什麼女鬼不女鬼的！」
「秘葵醒了？」寧姝有些擔憂的走了過來，將秘葵從多寶閣上取下。
秘葵想了想，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方便在渣斗面前說，不然就憑渣斗的性格，听聞有能變成人的法子，還不掙命的往那邊去靠？
于是她對寧姝說道︰「姝姝，我有些事情同你說。」
寧姝明白秘葵的意思，這便帶著她走了出去。
「完了。」小白在後面說道︰「女孩子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長大了，留不住了啊。」
而在多寶閣的最上方，那盞青釉瓷蓮花尊卻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下面的瓷器們。
寧姝帶著秘葵走到外間，先是問道︰「秘葵可還覺得身上哪里不舒服？戴庸將你送回來的時候我仔細看過，雖然沒有什麼磕痕，但又擔心，難免出什麼意外。」
秘葵搖了搖頭︰「就是犯困，不過方才睡了一會兒，精神好多了。」
寧姝將秘葵放在桌面上，小聲問道︰「秘葵怎麼會到那個地方？」
「姝姝可有懲罰爍望宮的宮人？」秘葵先問道。
寧姝搖了搖頭，說道︰「桐枝都去問了，他們都說並未拿取，總也不能屈打成招。再說有件事情我也有些在意。」
秘葵︰「何事？」
寧姝緩聲說道︰「當日桐枝在爍望宮看到一名身著青衣的女子，衣著和發飾都不像此處的人，由爍望宮向外走，言辭之間還對桐枝極為熟悉的感覺。但此女子卻不是爍望宮的人。我倒是有些懷疑，是她將你拿走了。」
「這也大可不必懷疑……」秘葵吞咽了一下，說道。
「當真是她？」寧姝面色嚴肅起來︰「非羽也說由爍望宮的方向遇到過這個青衣女子，好似對我很是了解，當時她還以為是我外面的親眷。」
「嗯。」秘葵應道︰「就是她。」
「此人是從何處來的？」寧姝抿著唇思索道︰「皇上後來派人尋過，我也問過附近的瓷器，他們卻都未曾見過這女子離開，想來仍是藏在宮中，只是遍尋各處都尋她不著，實在是令人擔憂。」
秘葵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說道︰「姝姝，如果現在是在做夢，大可不必邏輯性這麼強。」
「做夢？」寧姝搖了搖頭︰「此時不是在做夢，秘葵你可是睡糊涂了？」
秘葵語出驚人︰「倘若此刻不是在做夢，那青衣女子就是我了。」
「啊？」寧姝張大了嘴︰「是秘葵？」
秘葵點了點頭，將當日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又說了一邊。說罷，她還有些難過︰「我要是知道那時候不是做夢，我就多干點事情了，在宮里瞎溜達多浪費時間！甚至要去模模荀歧州的肌肉也好啊！結果我什麼都沒干，我就溜達了一圈，然後……沒知覺了。」
寧姝「啊」了一聲，「怪不得那青衣女子是從爍望宮往外走。」
秘葵點了點頭︰「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化成了人，更不知道之後還會不會……」
兩人正說著，戴庸來了，見到寧姝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貴妃娘娘，今日秦王又來宮里了。」
寧姝點頭，秦王來宮里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為何戴庸特地來同自己說？她便等著戴庸的後話。
戴庸說道︰「秦王不方便來後宮，讓奴才來問問您那大黑可不可以歸還給他了。」
寧姝︰「自然可以。原本這就是秦王暫放在我這里的。」
戴庸抿了下唇，又說︰「皇上讓奴才悄悄與您說，切勿將大黑給秦王。」
寧姝不解問道︰「為何？」
戴庸四周看看，見沒有宮人在附近，小聲說道︰「秦王好像被魘到了，他今日一來就說要大黑，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真男子漢，要讓大黑看看。這……貴妃娘娘，大黑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寧姝︰？？？槽點太多一時不知道該從哪里下口。
她只听見秘葵在邊上幽幽嘆了口氣，說道︰「好像……怪我……昨天多嘴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