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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膳之後,荀翊便走了。他向來繁忙,好似有批不完的奏折做不完的事兒,太後和介貴妃早已習慣。

荀翊出了慈棹宮,突然停下腳步,對戴庸說道︰「壽宴上的飴糖,讓內務府送些去寧姝那兒。」說罷,他又補充道︰「多挑幾個樣式。」

戴庸連忙應下,心里轉了好幾個彎兒。

皇上這是實打實的掛心這位寧姑娘,先前送了銀碳,用膳的時候也輕描淡寫的維護過了,如今又送飴糖,

這麼一說方才那桂花湯羹難不成是因為寧姑娘嗜甜愛糖,所以皇上才給她的?

戴庸看著眼前的主子,若真有這麼一出,那實在是好事兒,就千萬別又是個介貴妃,放在後宮里當副門神畫兒似的——權是為了避邪驅鬼。

慈棹宮內,介貴妃和太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她本也不是擅長人情來往的人,氣氛時不時被帶的沉默。

過了不知多久,介貴妃終于發現了太後額頭上的與眾不同,這才問道︰「母後額上是什麼?倒是十分新奇。」

太後驕傲的抬起頭,回道︰「是姝姝給我新畫的,名為花鈿。」

介貴妃淡淡地掃了寧姝一眼︰「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不比民間。額上畫這樣的東西便是為了討男子歡心。到時若是後宮人人效仿,憑添內務府支出不說,各個挖空了心思去叨擾皇上,可如何是好?」

寧姝︰槽多無口。但這介貴妃也未免太剛了。

全程都是介貴妃自說自話,太後瞪大了眼楮,一拍桌子︰「貴妃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哀家的慈棹宮,也由得你來當家作主?」

介貴妃低垂眉目,干淨利落的跪了下去,但說出來的話音確實半點委屈都沒有,剛正不阿的宛如言官進諫︰「母後慎思。後宮乃是皇上家院,寧可順順當當無風無浪,也不要……」她抬眸看了寧姝一眼,意有所指︰「也不要興風作浪的紅粉弄蝶。」

再次感覺自己被兩位大佬對轟而不幸中招的寧姝表示︰沒想到自己還有個紅顏禍水的人設?

太後氣極反笑,在袁嬤嬤的攙扶下穩穩當當的坐下,說道︰「無需拐彎抹角,貴妃的意思莫不是哀家從宮外接來的人是禍水?還是貴妃覺得皇上對寧姝不一般,怕日後成了自己入主中宮的阻礙?」

介貴妃︰「臣妾從未想過要入主中宮。但如今外面各府總想著法子將女眷送進宮中,其意不言自明。後宮是後宮,並不是個前廷倒影,若是讓有人奸計得逞,使皇上左右掣肘,那時又要如何是好?本宮這話便也放在這里,勸寧姑娘切莫打這主意。」

「那貴妃的意思便是寧姝是禍水了?」太後掀開茶碗蓋捋了捋,嘩啦一下將茶杯掀了,怒斥︰「即便是皇上有意于她,也輪不到你來置喙!無端猜測,妒賢嫉能,這就是介貴妃獨寵的本事嗎?!」

介貴妃眼看著那茶杯就要砸在自己身上,就看見面前一個身影斜斜掠過,「噗通」一聲,栽倒在自己面前。

「嘶——」寧姝被里面滾燙的熱水濺到,雙手通紅,但低頭看見手里的茶碗,緩緩了出了一口氣︰好險,險些在自己面前就出了一條瓷命。

茶碗在她懷里虛弱的說了聲︰「謝謝姝姝,我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兄弟姐妹了qaq。」

寧姝模了模她的小碗蓋,算是安撫。

她這麼一撲,把介貴妃和太後都給撲傻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她,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寧姝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笑笑︰「那個……太後娘娘,貴妃娘娘,以和為貴,和氣生財,家和萬事興!」她回過神來才覺察到手上在疼,說話不由得帶了絲哭腔。

太後娘娘猛然想到她家中之事,不知道這孩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瓷茶碗要落地,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沖上去接,然後還說了這麼一堆求和的話。怕不是在寧府就是這般委曲求全長大,不然也不會無聲無息的將婚約給了他人。

可就是這麼個孩子,也沒長成怯懦的模樣,難得還樂觀大方,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孩子啊,真是心疼壞了。

太後急急忙忙站起身來,一見寧姝雙手都紅了,上面還有幾個晶瑩剔透的小水泡。

「袁嬤嬤,快些叫太醫過來瞧瞧,切不能留下疤痕。」

介貴妃在旁也是一臉茫然,她萬萬想不到寧姝會替自己擋下這碗茶,甚至還為此受了傷。若說寧姝是有心為之,她是不信的。太後扔茶碗只是隨手,寧姝斷然不能即刻反應過來,她真的就只是沒有猶豫的撲了過來。

「你……沒事兒吧?」介貴妃眉頭微蹙,問道。

寧姝看著介貴妃,一時也說不準她是個什麼情況,哪里有這麼和太後說話的?要麼就是嫌自己命長,要麼就是皇上寵出來的。

她覺得自己不能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成為自己靠山的大佬,便點了點頭︰「不瞞娘娘,有事兒。」

介貴妃面色一凜,別過頭去說道︰「本宮無需你撲過來的,就憑你畫的那花鈿媚俗之物,即便是你撲過來,本宮也不會感謝你。」

寧姝︰「哦……」

原來是個傲嬌。

太後剮了介貴妃一眼,冷哼一聲,原本想說些什麼,但想到寧姝夾在中間便也咽了回去。

寧姝思忖片刻,將茶碗妥善放好,說道︰「貴妃娘娘可願听民女說句話?」

介貴妃看了眼她手上的水泡,深吸一口氣︰「說罷。本宮听了便算還這人情。但是不管你求些什麼,本宮都不會答應。」

寧姝說道︰「貴妃娘娘,女子打扮並非只是為了討男人歡心。自己變漂亮,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嗎?」

想想劉昭儀,穿的那麼樸素,太慘了!

「她體會不到那種感覺。」太後在旁冷嘲熱諷︰「按照她的想法,本宮如今就應當天天穿素白的,不施粉黛,又老又丑才對。」

「臣妾並無此意!」介貴妃為自己辯解道。

「哦?」太後瞄了她一眼︰「剛才說我額上是不入流民間玩意兒的東西可是貴妃你吧?本宮尚未給你落個犯上不孝之罪呢。」

「臣妾是說後宮不應當效仿這些東西,到時候一個個都去皇上面前爭寵還得了?」

「還不是怕別人佔了你的獨寵?」

「難道女子風姿非要靠這些外物?」

「你沒試你怎麼知道?哦,還是貴妃怕不適合自己,畫了之後還不如哀家好看?」

「臣妾才不怕!」

「你就是怕!」

兩個人又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了,還沒個重點的亂扯,寧姝一個頭兩個大,小聲提議︰「貴妃娘娘要不要也試試花鈿?若是怕後宮里他人效仿,只要在出慈棹宮的時候洗掉便是。」

其實那花鈿還真的挺好看的,介貴妃想著,有些心動。她問道︰「那……你的手如今還能畫嗎?」

寧姝尚未回答,太後娘娘在旁說道︰「姝姝可沒那些心眼,若到時被人倒打一耙,說畫的不好看可怎麼辦好?不如我來畫吧。」說完,她已經拿出胭脂盒與細筆,躍躍欲試。

寧姝看出來了,太後就是想畫著玩。她不由得替介貴妃感到惋惜,人生中第一次嘗試額間妝,就要被太後給毀了。

太醫來的時候,就看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貴妃娘娘正老實坐著,太後聚精會神地在她額頭上涂著什麼。

這兩人平日不睦的傳言宮內人盡皆知,如今看到這一幕,太醫不由得有些懷疑人生。

因中間來了這麼一出,寧姝回自己側殿的時候便有些早,一進殿門就听見一堆瓷器擔的擔憂。

「姝姝,你沒事兒吧姝姝?」

「姝姝,你的手被燙的厲害嗎?快來給我看看。」

「姝姝,我這里有涼水,快沖沖。」

跟著寧姝一起回來的瓷盒十分神氣︰「我這里有燙傷藥膏,太醫院的!本燙傷藥膏一抹,你好我好他也好!送親人送朋友送上峰,還是本燙傷藥膏好。」

寧姝連忙安撫大家︰「沒事兒,就是輕輕燙了一下,太醫已經看過了,這幾日不要踫水,按時上藥,很快就好了。」

「可千萬別留疤。」秘葵說道︰「手上的疤不好處理,總不好像婉兒一樣做個花鈿遮擋吧。」

綠釉執壺嘆了口氣︰「宮里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的關系原本就不好,如今姝姝在太後娘娘這兒,貴妃定然覺得姝姝是太後給皇上相的新人,為的就是分自己的寵。姝姝這回難做了。」

寧姝想到午後太後給介貴妃畫花鈿的模樣,覺得兩個人似乎沒有那麼水火不容,只是當中有些誤會越滾越大,興許說開了也就好了。

小白砸了咂嘴,問道︰「這個介貴妃可有什麼具體的喜好?我幫姝姝想想辦法,讓她日後不要來找姝姝的麻煩。」

綠釉執壺思忖片刻,答道︰「好似沒有,甚少听到瓷器們說貴妃娘娘,只是有個大概。」

「為何?」

「貴妃娘娘之前見皇上把殿內瓷器都搬了出去,她便也搬了。除了吃飯的時候還用,其他時日居所內都沒有瓷器,哪里有瓷了解她呢?」

「那豈不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小白驚道。

「也不是……」寧姝看著自己被白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回想了一下,說道︰「貴妃娘娘好像是個傲嬌。」

至少寧姝覺得後宮里的壞人,得是那種表面看起來無害實際內心殘虐的。而介貴妃顯然不是,她太直來直往明刀明槍了。

「傲嬌?」小白陷入了沉思,心里盤算著撩傲嬌姑娘的辦法。

秘葵突然開口說道︰「姝姝,為什麼我感覺你已經陷入後宮爭斗了?明明你還沒入後宮啊。」

寧姝深沉的嘆了口氣︰「紅顏禍水啊。就皇上那副樣貌,但凡嘗過鮮,誰願意放手呢?」

荀翊︰……朕剛過來,就听到了這般虎狼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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