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至今為止沒人能夠翻越過去的城牆, 青黑色的牆垣冒著森森寒氣, 唯有陽光才能從頂層穿過。牆外的是蜉蝣, 牆內的是一座禁城, 這道牆象征著皇室不可侵犯的威嚴。好比煙家氣勢洶洶的百道尸骨門, 光是從外形上就令人心生怯意,不敢僭越。
李粲然想,是不是無論哪一方的惡霸都喜歡搞這種形式上的東西, 看上去越牛逼越好, 最好從外表上就能威嚇到路人?
「一座沒有城牆的中州才是真正令人心生向往的地方。」他說道。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變成——大爺, 快來玩了嗎?」小統一臉嚴肅的評價道。
「閉嘴。」
「好的。」
和其他路人一樣, 他們仰頭看著那位身形瘦弱的老人顫顫巍巍的往上攀爬著,表情費解。
誰都知道,這道牆是翻不過去的。而從高處墜落,又無人接應的話,最有可能的結局就是死。頭骨摔裂, 死相淒慘。
小統好奇他的動機,「他難道不怕死嗎?」
李粲然說︰「也許他就是想死呢。」
「嗯嗯嗯???」小統吃驚, 神情呆滯的往上瞧去, 它倒沒有想過這一可能。
如果從這一角度來看, 這位大爺真有種無畏赴死的意味。
「那他為何要這般想不開?」小統眉間一皺, 不理解道。
「鬼知道。」
一個人想死的理由有千千萬萬,他又不是神仙光靠打個照面就能猜人心思。
小統還在費力的想著他為什麼想不開的時候,人群當中又爆發出了一陣驚呼。
李粲然腰間掛著的一塊馭獸牌亮了亮,大白振翅一飛, 接住了從半空之中跌落的老人。
七曜城,街邊一處酒家的里間。
「想吃點什麼?」李粲然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子,問道。
被他救下來的鐘山睜著一對略顯渾濁的眼楮,想了想說道:「這家店的糟鵝比較出名,手法地道。」
原本匍匐在李粲然腳邊閉目休息的大白抬起了腦袋:?
「換一個。」李粲然道。
「那就盤**,好久沒吃了。」
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你不吃嗎?」鐘山抬頭看他。
「不。」
飲了一壺酒,吐了一大盤雞骨頭後,鐘山終于吃飽了,他擦擦嘴巴和胡子站了起來,緊接著彎腰跪伏而下,「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
李粲然冷眼瞧著。
大概跪了有五秒鐘的時間,他才雙手扶著地站了起來,打了個飽嗝嘆了口氣,往門外走去。
他在心中暗道,又多活了一天。
「我有辦法能讓你進入皇城。」李粲然這時候開口道。
鐘山意興闌珊的腳步突兀的頓住了,絕望的心境裂開了一道口子。他回過頭,雙腿支撐不住身體力量似的再次撲倒在地,「你說真真的?」
「但我得知道,你因為什麼事非要進入皇城當中。」
小統也很好奇,躲在暗處靜靜的听著。
……
鐘山看見了一絲找回孫子的希望,潦草的整理了下情緒,等他冷靜下來後,面對李粲然的神情也帶了些先前看不到的畏懼和怯懦。
他回憶了下,清了清嗓子後從頭到尾講述了遍事情始末。沒了驚堂木卻用上了吃剩的雞骨頭,雖說沒有帶上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語調,但還是不可避免的體現了職業特質,將這個故事講得一波三折,精彩極了。
小統听到一半後忍不住出聲道:「啊啊啊啊真是太氣人了!」
李粲然嚇了一跳,表情差點沒繃住,暗罵一聲。
小統假裝忽視了他的惱怒,繼續抒發自己的心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還有人敢在皇城腳下做這種買賣小孩的勾當!宿主,我們管管這事吧。」
「我知道,你先給我把嘴巴閉上。」李粲然在心里道。
本來只想過來報仇的,現在計劃表上又多了幾件要做的事。
真好。
鐘山听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屏著呼吸的盯著前者,心神不定的等待著回復。
「你去辦幾件事。」李粲然說道。
花了半天時間,他讓鐘山找來了幾輛馱著五顏六色布料的車隊,然後丟給他一張人皮-面具,叮囑道︰「進了皇城之後先跟著我。」
皇城
南城門
城門上方用木頭雕刻著幾只皇室的鸑鷟神鳥。
當帶著車隊經過的時候,大白的眼神有點閃躲,像是有些畏懼一般。
李粲然發現了自己一個一直以來忽略的盲區,那就是疏忽了對它的心理教育。
說到底是自家的崽,就像是養兒子,一定要以鼓勵為主。
雖然只是一只普通的三階靈鵝,可被他養得好,越長越大,威風凜凜。
所以他給大白喂了個甜果子,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知不知道在我以前的家鄉,你可是天鵝啊,皮毛漂亮又是珍惜物種,誰能比得上。乖,驕傲一點。」
大白還是有點過不了心里這關,垂著有氣無力的腦袋,羽毛緊緊閉著,看上去就是一只受了心理創傷的鵝。
「這樣,你先別自閉,爹以後給你升個神獸玩玩。」
大白听後立刻舉起鵝頭︰!!!
李粲然以一種肯定的語氣問小統道︰「可以吧?」
小統無語︰「您別想一出是一出啊……」
「這都不會我還要你何用。」李粲然鄙視道。
「qaq這很簡單嗎??」小統簡直要懷疑人生了。
在他們心靈交流的時候,載著布料的車隊順利通過城門進入了皇城。
鐘山跟在李粲然的後頭,身上換了件低調的衣服裝成伙計的模樣,牽著馬匹,表情有點緊張。
「我問你,你說強行帶走你孫子的那人長什麼樣?」李粲然道。
「我知道他的名字。」
「叫什麼?」
「他們都喊他‘鄔青衛’,不知是不是他的真名,但我听說他是雙燕坊的人,還和皇室里的人認識。」
「哦?哪一位?」李粲然詢問。
鐘山說道:「這我哪知,小人只是一介說書的。」
「那他為何要帶走你的孫子?總得要個理由的吧。」
鐘山听了此話,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難堪又痛苦的表情︰「原是我不好,看我孫兒根骨出色,卻沒有修煉資源,便想給他在皇城中找一戶可靠的養父母,誰知道我托人找的那戶人家是雙燕坊專門的眼線。」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一點。」李粲然蹙眉。
「如今有一種傳聞,皇城的那些有背景的修士們喜歡找人體爐鼎輔佐修煉……我孫兒怕是凶多吉少了。」鐘山欲哭無淚道,「可憐他才不到十歲,哪里知道這些?」
人體爐鼎,听這名字就知道什麼意思。因為是爐鼎,所以需要從小用藥物進行培養,這樣方能挖掘出最大效用。
「真有這事?」李粲然眉眼神色凝重,顯然頭一次听說。
小統的表情也認真下來,「如果雙燕坊真的敢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來,顯然是皇室默許的。」
李粲然冷不丁的笑了下,還有多少骯髒丑惡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這座表面風光無限的皇城究竟藏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