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的實力這麼多年來, 李粲然從未探知過全貌, 對他修為的印象也只有原書中的一些描寫, 降伏一只小妖獸絕對沒什麼問題, 再加上還有紫焰蛟龍的從旁協助, 他很放心。
果不其然,周容完成得輕而易舉,當那只驕傲且皮毛漂亮的白焰妖獸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翅羽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 雙眼也變得無神時, 人群當中發出了一陣陣熱烈的呼喊聲。
坐在台上的皇室成員們也都露出了欣賞的表情, 按照規矩,周容將被邀請入皇宮,參與山海大典在宮殿中的後續慶祝儀式。
軒夏端坐于鎏金制成的椅上,問了他一個截然不相關的問題,「和你同行的另外一人呢, 一同喊來吧。」
周容的神色很淡定,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的話, 說道︰「他回去了。」
「這樣啊。」軒夏應了一聲後, 靠于椅背, 不說話了, 從外表看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招了招手,那只皮毛漂亮的妖獸被下人拖了下去。
正中午的太陽被雲層遮蓋,天氣漸漸陰涼了下來, 軒諾公主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看向周容,意識到自己太過專注,臉色一紅,將視線移開了。
降伏妖獸的慶典活動繼續進行,等到了下午,李粲然看見周容跟著一個宮人的指引,跟在了隊伍中,向皇宮的方向行去,沒過多久就瞧不見了。
他有點遺憾的斂下眉眼,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之後的幾日里,李粲然在青星坊找了一間安靜又偏僻的房間,潛心研究禁術,偶爾幾次出門,也是臉上戴著人皮-面具出去打探風聲,順帶著出去透透氣。
他見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位茶店老板幾次,他真的是個修真之人,人長得高大健碩,闢谷期中層的實力,很健談。見到李粲然,主動與他打了兩次招呼。
因為住的近,難免會多撞見一兩次,那茶館老板見他面生就問他是哪兒的人,來中州是參加山海大典的嗎。
李粲然借口說是中州之內,皇城之外的人,來這兒看病的。
茶館老板來勁了,說自己精通醫術,非要問他得了什麼病,可以給他配草藥。
李粲然問他真的什麼病都能治?
那老板不吹牛了,只讓他說說看,說不定能治呢。
李粲然說自己怕黑,從小的毛病。
怕黑好治,茶館老板說,然後就給他抓了兩幅藥材,又順便收他一枚上品靈元石,都這個價錢,他說。
李粲然想,來騙他錢的。
等他再次經過茶樓時,聞到了一股濃烈又醇厚的酒味,更加心知肚明了。
再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李粲然將禁術研究透了,便無所事事了起來,耳邊恰好傳來了皇宮中的消息,後續的儀典也都結束了。
讓人們津津樂道的是,眾星捧月的軒諾小公主像是對來參加山海大典的一位天才少年一見鐘情了。
听到這消息時,李粲然正在看鐵匠師傅鑄劍,小巷對面茶館內人聲嘈雜,老板娘與老板的對罵聲隔了一條街都能听得見。
劍器坊中,人們爭相議論著最近風頭正盛的一人。
李粲然知道他們在談論周容,便留神多听了一會兒,和他料的沒錯,周容得到了皇室的重視,不僅因為他年紀輕輕卻驚人的實力,更因為他魔神宗核心弟子的身份。
北域結盟的事中州內人人皆知,周容作為魔神宗有來歷的弟子,還敢在皇室眼皮子底下如此高調,很多人都想不通原因,便將之歸因于他的年少輕狂了。
李粲然心中清楚,目前皇室手中沒有把柄,不敢在明面上拿周容怎麼樣,但一定會找機會的,周容兵行險招,將自己置于一個危險的境地之中。
至于軒諾,這些天來,他听了不少有關周容與這位皇室小公主的流言,他都快听麻木了。
如果軒諾真的喜歡周容,那便是一個好消息,周容可以利用這一機會。李粲然心道,若換做是他,也會這麼做的,在復仇面前,兒女私情算得了什麼。
如果軒諾只是在試探,那麼她的目的就難以猜測了。
皇室傳承了這麼多年,早就分裂了諸多派系,現如今表面上還是統一的假象,實際上卻已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在這期間,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魔神宗的秘密傳信,共夾帶了兩封,一封是大長老寫給他的,另一封是謝修的母親寄來的信函,一同轉寄了過來。
大長老給他的信中只寫了一行字,命令的語氣,讓他不要胡鬧,離開中州,火速回宗。
而煙如意則寫滿了好幾頁的紙,訴說了自己在彭家生活的情況,和對他的相思之情。
煙如意在彭家過得還不錯,彭笑雪沒有為難她,但她孤身一人呆著彭家,雖有下人照料,還是很不自在。
李粲然有點頭疼,對于這位名義上的母親,他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在他絞盡腦汁回了一封信,正要推開窗戶時,外面傳來了穿戴著鎧甲的侍衛錯落有致的邁步聲。
他靠在牆邊的陰影之中,謹慎的側頭觀察,卻發現這些侍衛詭異的停了下來,手中握著刀劍,包圍住了他在的地方。
他瞳孔一縮,瞧見了一個從輦轎中下來的人影,是莊雀。
李粲然見到過這人兩次。一次是初次見面,也就是雲樂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還有一次正是在前幾日。
他路經一座閣樓時,發現樓內失火,有幾個沒有修為的人被困在了其中。
李粲然當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孤身將他們救了出來,其中一人就是莊雀。當時他臉上戴著人皮-面具,所以莊雀一開始沒有認出他來,等獲救之人紛紛答謝他時,他回了句沒事,結果被莊雀辨認出了他的音色。
現在莊雀帶著這群侍衛來這兒,是來找他的麼?
他怎麼知道自己住在這兒?
再接著,李粲然看到了雲轎之中下來的另一人,臉色徹底變了。
是軒夏。
莊雀帶著他一起來了。
等李粲然推開房間另一邊的窗戶,才發現自己被徹底包圍了起來,整個青星坊到處可見宮城的侍衛。
他用手肘撞開了窗戶的玻璃,御著劍迅速往青星坊外逃去。身後的追兵緊追不舍,耳旁的風聲呼嘯而過。
他听見莊雀在底下大聲叫喊,「快,抓住他!縱火之人就是此人!」
李粲然震驚于他的不要臉,體內元氣一邊暴涌,直接施展了幻真身法,分出了十個自己,往不同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奔去。
腳下醉山河上銘刻的速字陣啟動,他的人影就像是一條射出的黑色弧線。
在逃跑的時候,李粲然不忘觀察東南北三個城門方向的動靜,其中南邊方向侍衛出動的速度最快,東邊其次,北邊最慢。
可惜他的修為僅在金丹期,即使第一時間逃出生天,還是被追上了。
追上他的是妖獸鸑鷟,也就是皇室豢養的神鳥,身上刺目的橘色火焰灼燒得空氣都有了股焦味。
李粲然被逼得御劍往後退了十多米,沒有做過多掙扎,並非沒有後招了,他剛學會的禁術,忍不就住想讓這群人開開眼。
但他還是束手就擒了,因為他知道軒夏今日有備而來,他再怎麼努力也很難逃出城門外。
更何況,周容還在這座皇城之中。
他倒要看看,捉了他以後,這位四皇子有什麼說辭。
軒夏看到他被擒,臉上沒有太多意外,而是翹起嘴角問道:「為何要縱火?」
「什麼縱火?」李粲然道。
「你放火燒了多寶閣,差點害我和我的翰林院同僚們死在火海當中!」莊雀怒聲控訴道。
李粲然還想問一問他無緣無故的為何要燒多寶閣,但他立馬就懶得問了,因為瞧見有人從他青星坊的住處中出來,手中拿著幾樣金光閃閃的東西,估計就是多寶閣中的寶貝。
這是一個為他而設的局。不知道莊雀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雲樂呢,他有沒有出賣自己。
軒夏慢悠悠的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李粲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軒夏伸手揭開了他臉上的一張人皮-面具,笑著道:「因為你太好認了,當日我只看了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你,你的這雙眼楮,漂亮得我都想挖出來。」
李粲然的直覺告訴自己,他在撒謊。僅憑一眼,不可能認得出他來。
就算被擒住了,他的聲音听起來仍很淡定,「放了我,一切都還好說。」
軒夏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言笑晏晏的看著他,臉上的色澤在鸑鷟橙色火焰的映照下,越發艷麗起來。
「不然呢。」
「你會後悔的。」李粲然說道。
軒夏突然開口道:「你是指望周容救你嗎?」
李粲然面癱著一張臉看向他。
「他現在忙著追求我妹妹呢,恐怕不僅不會花時間救你,反而還要怪你礙事。」
「追求你妹妹?」
軒夏說道,「怎麼,吃醋了?還是說不願相信?」
「他們的關系如何與我無關。」李粲然道,「你怕是誤會什麼了。」
「還嘴硬。」軒夏笑了一聲,輕佻的用指尖抬起了他的下巴,「你和周容的關系誰看不出來?睡都睡過好幾次了吧,我竟在白陽州時毫無察覺。哦,還有我那個傻妹妹,全然不知,還一心一意的念叨著周容的名字,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她呢。」
他這話說得過于直白露骨,李粲然有點難堪的撇過了腦袋。
他低著頭慢慢說道:「我從來都不會指望別人救我。」
哪怕他和周容在一起了,他也沒有將希望寄托過在他的身上。
但他這次,明明答應過周容不惹麻煩的,卻好像還是連累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