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先生糾結著要不要出去喊長老時, 董桉被孔靈出聲喝退, 頭腦清醒及時住了手, 兩人的這場打斗潦草收場。
李粲然坐回了位子上, 董桉出去將臉上的墨水洗干淨後與錢哲茂換了個位置, 陰著臉坐去了西南角。
兩人隔了大半個屋子與七八個一脈弟子。
吳先生瞧了眼他們,背著手沒發話。所有人繼續埋頭寫字。
李粲然剛才寫的那張紙廢了,便又提筆寫了一張, 一如既往的字形結構, 丑得清新月兌俗。
吳先生在屋內轉了圈, 心里了然了, 有幾個人確實寫得不好,只得按照大長老的吩咐點名讓他們回去練字,然後接著講課,關于陣法的入門知識。
一堂課結束之前,他說道︰「大長老還讓我告訴你們, 等到了闢谷期,你們就能參加大陸的各種比賽了, 但最要緊的——」
有個坐在後面的高個子打斷了他的話, 詢問道︰「敢問先生, 都有哪些比賽?」
「陣法賽, 陣法師聯盟舉辦的,然後是大陸幾大劍修聯合辦的劍比,除了這兩樣外還有佔卜賽,煉丹賽……各類形式的比斗都有, 而且很多。」吳先生道,「你發揮得越出色,比賽獲得的名次越好,風頭就越高。」
只是風頭高?沒有實質性的獎勵麼。
李粲然的手指隨意點了點桌子。
有人道出了和他一樣的疑慮,「獎勵呢?」
「大多數舉辦的比賽是給各大宗們挑選外門弟子用的。」董桉靠著牆壁,手臂環在胸前,一臉消息通的自得表情,「別的獎勵也有,但說不上多好,一般是功法秘籍應付了事,因為同層次的比賽只限制了修為,卻沒有年齡限制,各類魚龍混雜的人都有,很多幾十歲的闢谷期沒臉沒皮的到處參加比賽。」
作為幾十歲的大齡闢谷期,吳先生︰「……」我懷疑你在針對我。
他被說中了,確實在這兩年參加過好幾次大宗門聯合舉辦的比賽。
「外門弟子?」周容疑惑道。
董桉侃侃而談說道︰「和我們宗門差不多,外門弟子就相當于記名弟子,內門弟子就是正式弟子,此外還有什麼雜役弟子,核心弟子,關門弟子……這一點各個宗派都大同小異,但投拜長老的地位親疏不同,同樣的記名與記名弟子間,正式與正式弟子間也有差距。」
「大多數宗門都會于每年固定時間挑選弟子,而辦比賽就是為了不漏掉一些修煉天才。據我所知,再過幾年我們魔神宗也會聯合別的魔道宗派一同辦比賽,從那些傳統宗門手上搶人。」
「若是一起舉辦比賽,怎麼保證優秀的弟子一定進我們宗門?」坐在他身後的蕭蕊問道,她的青絲綰在腦後,相貌秀麗,語氣十分輕柔。
「這你就不懂了,找幾個一脈的托兒混進去,拿了第一就當眾說要來魔神宗,不就行了?」董桉理所當然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
李粲然邊听著董桉的話,邊玩著手里的毛筆。
吳先生這時捻捻胡子,說道︰「大長老認為對于魔神宗而言,弟子出宗執行宗門任務最重要,想要參加比賽出風頭可以,但不得耽誤修煉。」
「是。」在座的人都應了聲。
出了教學閣,外面飄來些許草木香氣,有種微弱的藥感氣味。
李粲然走在前頭,身後跟著走出來的一脈弟子,不光是他們築基期的新生,還有好幾個年齡大些的師兄師姐,應該是剛學完陣法課出來,有一個邊走邊看著手中銘刻的圖陣,表情苦悶。
「謝修,等等。」孔靈從後面喊住了他。
「什麼事?」他偏過腦袋。
她遞來了一卷水紋紙,道︰「這是這個月的授課安排,每人都有一份。」
李粲然接過略略掃了一眼,發現這個月主要教習陣法的原理知識,每三天就有一堂課,都安排在了上午。
孔靈盯著他瞧了好幾眼。
「怎麼?」李粲然不自然的問道。
「你臉上有墨水。」
「……」
將水紋紙收進儲物袋,李粲然回去換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臉後準備找個地方修煉。
根據系統地圖中標志的大致方向,再加上之前來過的記憶,李粲然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屠神峰的修煉場。
從外觀上看,是個重檐頂的墨色建築,還沒進去就听見了里面激烈的打斗聲與熱火朝天的吆喝聲。不需要一脈弟子的身份牌便可從正門隨意走進,橫梁高懸,一進門就撞見了一處比試台。
四方台柱聳立,上面雕刻著妖獸畫像,虎踞龍盤,威風凜凜。
圍觀的弟子穿著不一,大多都高綰發髻,修為在築基期和闢谷期左右,扯著嗓子紛紛叫好。
像這樣的比試台在一層上共設有五處,此外便是普通的單人修煉間,共百來間,隔音效果很好。
他剛來時,便在其中某間修煉過一個早上,牆壁的材料特殊,畫有陣法,可以維持住空氣中的元氣濃度,室內空氣溫熱,里面還放了個玄絲草蒲團,幫助清思定神。
每天只能免費待上兩個時辰,超過時間便要繳付靈元石。
李粲然走了一圈,發現在一樓與二樓的交界點設了一處門障,需要金丹期弟子的實力或是一脈正式弟子的身份牌才能進入。
他給負責看門的弟子晃了份牌,隨即穿行而上。
二樓圍觀的人群少了些,耳邊清淨不少,只听見「嗖嗖」的刀劍相撞,或是劃破空氣後的聲響。
他看到了幾張眼熟的面孔,都是一脈的新入宗弟子,早上的陣法理論課上見過。
董桉,周容,還有幾個沒說過話的。
【讀取一份和實力】他悄悄對系統道。
【最左邊負手而立的這個,名叫曹寧,闢谷期一層的修為】
李粲然認出了他,上次他在比試台上與董桉交手時,藏于二樓的那個晦暗氣息。
【中間站著的叫蕭蕊,築基九層】
【台上與錢哲茂交手的那個是葛明學,也是築基九層的修為】
李粲然看了會兒就沒興趣了,這兩個人都沒有用全力。
他剛抬腳想去找個單人間修煉,就被人喊住了。
「請問,我一會兒能挑戰一下你嗎?」蕭蕊問道。
她是課上坐在董桉身後的那個,眼眸清亮,唇紅齒白,身上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道裙,說話時語氣輕軟,嘴角帶笑。
李粲然對她沒什麼印象。
她這一開口,其他人都瞧了過來,董桉臉色一黑,氣哼哼的扭過了頭。
「不能。」李粲然淡淡道。
他又不是什麼戰斗狂,走到哪兒打到哪兒。
蕭蕊抿了下唇,輕聲道︰「好。」
在她遭到拒絕後,有個智障瞬間不樂意了,「喂,你走啥,怕了?」
李粲然看向董桉,冷聲警告道︰「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揍你。」
「??」
曹寧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這小子實力一般,說話還這麼遭人記恨,哪來的底氣。
董桉想起了孔靈提醒自己的話,強行按捺住想動手的沖動。
周容全程沒有說話。
離開比試台周圍,李粲然在二樓找到了個沒人的修煉室,進入將門關上。
空氣溫熱,他將外衣月兌下,盤腿坐在了玄絲草蒲團上。玄絲草相對于冰晶草來說,對修煉之人的輔助效果更好。
體內元氣波動,仍在築基七層。
李粲然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把協助煉氣的丹藥,一口氣全吞了進去,他的神思定了定,閉著眼楮開始修煉起來。
一直到第三天凌晨,他才睜開眼楮。
築基八層了。
小統坐在他的面前,托著腮說道︰「宿主,這樣強行突破是不行的,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反噬。」
「我知道。」
他因為體質原因,築基期的修煉速度緩慢,但凡事有利有弊,純陽之體的底子很好,能承受得住丹藥沖擊。像這樣的強行突破一個階段內使用一次沒有大礙。
他穿上外衣走出修煉場。雖是凌晨,天色卻還黑著,山間的草木之中穿梭著幾只發著淡光的螢火蟲。
再過兩個時辰,就便要去教學閣上陣法理論課了。
李粲然趕去山腳吃飯。
飯堂里人不多,但也有著幾個人在,都安靜地在吃著東西。
他瞧見了雲樂,穿著一身布衫,正埋頭喝著一晚粥,碗邊放著一本線裝書,一邊喝粥一邊讀著,神情認真,還翻了一頁。
【他在看什麼?】李粲然頗感興趣道。
【商君書】小統探查了下說道。
他皺了下眉,【商鞅寫的那本弱民強國的?】
【是的】
他竟然會在看這本……
李粲然端著餐盤在雲樂對面坐下。
雲樂抬起頭,喊了聲謝哥,下意識地就合攏了手邊的書冊。
「如今又非亂世,這本書看了也無用。」李粲然道。
雲樂將商君書收進了儲物袋中,小聲說道︰「隨便看的,反正也看不懂。」
「是麼。」
雲樂好奇問道︰「謝哥,你也看過這本?」
「看過一點。」
雲樂說道︰「現今雖然沒有戰亂,但各個宗門割據玄清大陸,戰爭遲早爆發。」
「哦?」
雲樂壓低了聲音,「我怎麼想都覺得,支持朝廷統一大陸才是正道,我們現在雖然有皇帝在位,年號熙定,可這有跟沒有一樣,手中無半分實權。」
李粲然吃了口飯,隨口道︰「你為何會這麼想,皇帝是你親戚?」
「不是,誰當皇帝我無所謂。」雲樂道,「關鍵在于沒有統一,各地宗門獨大,很多法度得不到推行,底下民眾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
小統附和道︰【的確,當今頒布的律,法,令,典都形同虛設,全靠道德法維系】
說穿了就是弱肉強食,人人都想修真。每個人的權利無限小,也無限大。
李粲然看向他,問道︰「你想從仕?」
雲樂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正色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