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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深冬, 可今天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就好像要專門見證什麼大事的發生似的。

如紗如縷的白雲在藍得仿佛矢車菊般的天邊漫卷,寒涼的長風掠過路邊的枯木,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 令人頗有種要冷到骨子里的錯覺。

娜塔莎匆匆從街道上走過, 被寒風吹過的枯葉在她的高跟鞋下瞬間被踩碎,發出一連串清脆而幾不可聞的聲響。

她已經做過了最基礎的變裝, 鮮艷的紅發被染成了最常見的金發, 也沒有穿她那一身近乎標志性的作戰服, 而是改換了一整套不太合身的西裝制服裙, 還戴了副平光眼鏡。

這一身裝扮可比當年她潛伏在鋼鐵俠身邊試圖獲取情報的時候,曾經扮過的娜塔莉亞秘書要敬業得多;如果不是和她曾朝夕相處過的隊友湊到她面前去仔細辨認,根本不可能認得出來, 這個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白領女性的家伙就是能夠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黑寡婦本人。

而她如此小心謹慎也是有原因的︰

今天即將被秘密庭審的兩位都和她關系匪淺,如果她依然以黑寡婦的面容出現的話,那麼估計還沒等她走到聯盟法庭的大門口, 就要被官方「客客氣氣」地攔下來。

想到這里,娜塔莎嘲諷地笑了笑︰

誰能想到法庭連最起碼的程序都不走,就要以「非常時期行非常事」的理由開始割韭菜?

這兩人的罪名最後竟然還真的成功兜兜轉轉掛在一起了,冠冕堂皇得讓人半點理由都挑不出來︰

危害國家安全罪。

——時過境遷這個詞用在眼下這種狀況丁點違和感也沒有。

如果在至關重要的特殊時刻, 在面對著難以用常理去判斷的過分強大的敵人的話, 那麼這兩人作為隊友,自然是越強大越好;可一旦所有來襲的外敵全都被成功解決了的話,握有打個響指就能讓敵人灰飛煙滅的力量的人, 就在所有權力掌控者的心底悄無聲息地埋下了不安與動亂的種子。

如果說以上全都是被暗地埋下的炸/藥,那麼「心靈歸處」的面世和大規模使用就是導/火/索,新上任的權力掌控者們才不會在意這件事感不感人、是不是無私的奉獻,他們只在乎自己的統治是否穩固。

由此可見,別看現在戰後世界秩序亟待重建,百廢待興,可不管所有的事物怎樣變化,永遠不會變化的就是資本家的良心︰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這玩意兒。

這次審判是秘密進行的,所以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一場秘密審判,就連娜塔莎也是近日終于用盡了所有的關系才打听到然後混進來的,原本可以申請旁听的席位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在開庭之前,娜塔莎終于見到了第二個除她之外的活人︰

神盾局的瑪麗•希爾特工。

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最後還是希爾特工率先開口,問道︰「距離他們第一次把那個叫‘心靈歸所’的機器拿出來到現在……過了多久了?」

娜塔莎對此記得十分清楚,便回答道︰「三個月。」

她頓了頓,繼續道︰

「從開始研發到初次面世再到現在,一共六個月。」

希爾特工怔了怔︰「……竟然這麼短?只有半年?」

她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娜塔莎也已經體會到其中的悵惘之情了︰

越來越多的人解開心結之後開始逐漸回歸正常生活,整個社會都呈現出一派百廢俱興的狀態,可帶來這個慢慢從傷痛中回歸正常的局面的人,正在正義女神忒彌斯的背後,接受完全不公平的審判。

這是真正的恍若隔世。

「這算個屁的證據。」希爾特工難以自控地低聲爆了句粗口︰「就好像有誰真的稀罕去听那幫官員的遺言似的!」

娜塔莎還沒開口說些什麼呢,遠處便傳來了清越的鐘聲。

自從絕大部分具有報時功能的電子屏都在戰爭中被摧毀了之後,最先復原起來的政府便率先采用了鐘聲報時的做法。

——接連九下鐘聲傳來,分明是時間正好來臨,即將開庭的預兆。

在僅有的兩位旁听者正準備進入旁听席的當口,突然有個人快速地從娜塔莎的身邊走過,在這短短幾秒擦肩而過的空當里,他語速飛快地說了好一段話︰

「你應該知道,我們並不是真的想要審判你們,只不過你們拿出來的這東西實在太超前了。」

「交出所有的技術,再交出個人來給我們當人質,聯邦法庭就對你們進行無限期休庭,日後即便再判,也會當庭無罪釋放。」

很明顯,這人只不過也是個傳話筒而已,真正做出這種決定的,還是那些政府機要人員們,也只有他們才能夠令聯邦法庭都效忠于強權,而並非正義。

娜塔莎很明顯听到了這段話,倒不如說以她接受過的間諜訓練的強度來看,在短短數息時間內听到擦肩而過的人的低語並全都銘記下來,全都是小兒科一樣的東西。

然而她一無所動。

她在旁听席上,默默地看著那兩個還空缺著的席位,心想︰

這東西不能交給他們,如果真的有必要走這一趟冠冕堂皇的流程……不如就讓她這個紅房子的間諜先來接受審判好了,好歹還能為斯塔克他們轉移一下注意力。

——很明顯現在著急了的不止娜塔莎一個。

在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618號氪金系統看著溫妮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作,底氣也就越來越弱,最後小聲提醒道︰

「不用我們做點什麼嗎?」

萬一這場審判的過程無法對外公開,而民眾又只能接收到政府給出的單方面的信息,那他們所有的功績和努力,就都有可能在「維持穩定」的高層決策下被完全抹平,亦或者干脆被他人據為己有。

溫妮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不用了。」

「我原本還在想,如果聯邦法庭一定要在這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屈打成招,那我就來個轟轟烈烈的死遁,可現在看來……」

迎著幾乎要凝成實體的618號系統的疑惑,她很認真、很溫和地開口,那雙藍眼楮里似乎有粼粼的光芒閃動,又完整地重復了一遍︰

「從此往後,再也不用了。」

聯邦法庭在提審他們的這件事上,真是做到了動若雷霆,恐怕跟戰前的他們的執法速度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甚至連跟溫妮最親近的夜翼都沒能收到半點消息,她就被從北美基地帶走了。

她嘆了口氣,對半知半覺的618號氪金系統耐心解釋道︰

「我明白邵雲導師一直以來,都想要告訴我的事情了。」

——在無光無聲、完全黑暗的中轉空間里,這位來自東方的刺客大師曾經滿懷憂慮地問過她,你可曾愛過自己?

——你懷有這麼大的、想要將所有的高層文明都驅趕出去的志向,你連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渾不在意地放在棋盤上作為改變命運和世界的籌碼,那麼等這個夢想成真的那一天,你又要怎樣保證自己可以親眼看見呢?

她很輕很輕地笑了笑︰「……我這次可不要再做不告而別的壞人。」

——你要愛自己,你要愛他人,你要學會去索取「愛」,而並非一味「奉獻」。

——你在最後關頭能夠和我們所有人的意識成功融合,並非因為你得到了金隻果,也並非因為你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未來,而是因為……

你終于懂得珍惜自己,終于停下匆匆掠過的腳步了。

與此同時,她在內心對那位刺客大師深深地道謝︰

【我可能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但是我這次有了私心,這想必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我沒有犧牲,我選擇等待,而我相信我最終也一定能夠等到他的到來。他與我誓約陪伴與信任,與我定下歸期的諾言,那麼我就選擇相信——】

曾經在所有的世界里留下的點點滴滴,在此時此刻,終于即將匯成江河洪流,並要席卷一切︰

曾經在遍布冰雪的索科威亞的土地上碎裂的誓約與勝利之劍,曾經洋洋灑灑席卷過九界、自然也親吻過地球的白雪,曾經在七海之上燃起的火光,曾經從刺客大師的空蕩蕩的藏書館中漾開的席卷全球的金隻果的光芒……

所有的改變,都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如果真的要用科學的辦法來解釋,那只有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理論能用了︰

即便是微末之力,積少成多,也可撼動山川河流,搖落日月無聲!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同時,從法庭外部僅存的電子屏幕上傳來一道尚且夾雜著電流聲音的話語,這是百廢待興的局勢下最先恢復運作的行業之一,新聞業︰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對鋼鐵俠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及‘無名英雄’的秘密審判信息一經泄露後,不過十分鐘便被聯邦法庭叫停。」

「百萬民眾自發組成抗議隊伍走上街頭游/行,反抗秘密審判與政府壓制,我們需要真相!」

鏡頭猛然一轉,將游/行隊伍中的碩大的標語攝入了鏡頭內,上面不僅有足夠引人注目的標語,細細看去就能發現,這條標語是由所有人的簽名聯合構成了這樣一句話,而舉著這塊牌子的,分明是第一位使用過「心靈歸處」的那位中年人。

人到中年萬事休,年少的熱血與意氣全都要消磨在日常瑣碎的柴米油鹽里。因此在面對超乎常人的力量的時候,最先跳出來反對的,自然也會是這幫人,因為他們真的怕了,他們身上生活的重擔太多,真的只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可是總有微末善念不會泯滅,總有一點熱血依然澎湃,總有宛如星星火的良知可以燎原——

一人發聲,千人應和;千人發聲,萬眾響應,終有嘹亮的聲浪傳遍蔚藍蒼穹︰

「給予曾經庇護過我們的英雄,你們理應享有尊敬與自由!」

就在此時,618號氪金系統的播報終于姍姍來遲︰

「a級世界•異星他鄉已修復完成,綜合評分a,獎勵一次單抽機會。」

「已統計a級世界•同室操戈與a級世界•異星他鄉修復評分,獲得一次短暫返回現實世界的機會,請問是否選擇返回現實世界?」

溫妮想了想,問道︰「還能拖多久?」

號氪金系統如實相告︰「不能太久,最多拖個五分鐘,這就是極限了。你要干什麼?」

溫妮抬眼,看向某個正熟練地翻窗進來的身影,笑了起來︰「五分鐘也足夠了。」

她伸出手去,與夜翼雙手交握,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們的身上,即便是這冬日的暖陽,在有情人相逢的時候,也要一並識相地溫煦起來了︰

「我這次沒有不告而別。怎麼樣?我有說話算話等你哦。」

——而最終也果然等到了。

夜翼沒能說出半句話來。

他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少女,就像抱住了自己的一整個世界那樣珍重而憐惜。直到最後,溫妮覺得五分鐘差不多到了,她的雙腳也正在逐漸化成虛影,滿室金光正在逸散開來,夜翼才放開了她——

一吻之下,萬籟無聲。

【——我選擇相信,即便輪回再來,世界重置,時光逆轉,此去山長水遠,也終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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