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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全身心投入夢中, 感覺到睡意襲來, 渾渾噩噩, 當葉墨凡睜開眼時, 看到的依舊是躺下前的屋子擺設。掌心壓著柔軟的被褥,牆上懸掛著卷軸, 周圍布置細節太真實,讓他一度恍惚以為自己並沒有入睡, 還在現實中。

當葉墨凡再次嘗試入夢,閉上雙眼,黑暗中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他頓時睜開眼楮,入眼的是宮爍的面容, 在他的注視下,對方面不改色狠狠掐在他虎口上, 問道︰「疼麼?」

「疼。」葉墨凡冷冷道。縮回手一看, 虎口都被對方掐紅了。

宮爍若有所思「噢」了一聲便不說話。

正當兩人各有揣測時, 一道清雅聲音在房間里響起。「行了,你們都已經身處黃粱一夢中。」

這聲音讓葉墨凡很熟悉, 宮爍卻第一次听聞。

兩人不約而同應聲望去,一位與顧青舟長相八分相似,氣質卻更顯成熟年長的美男子正輕笑看著他們。一身飄逸的青衣, 與印象中的人影重疊, 讓宮爍至今記憶猶新,微不可查的蹙眉。

「黃粱一夢里能感到痛楚?」葉墨凡抓住了重點。

「若它不真實,怎能欺騙精明的宮畫尊?」青衣男子說著瞥了一眼陶風雲。對方得意的嘴臉讓他話語頓了一下, 「可它又太過真實了。」

「真實,正是黃粱一夢與畫中界的最大區別。」陶風雲刷存在感道。

「呵——」青衣男子似對陶風雲的插話不滿,發出一聲鼻音道︰「風雲府主壓箱底的本事確實不凡,唯一問題是限制太多,現實遇上敵手,不讓對方入睡毫無作用。」

能讓對頭陷入昏睡,早就趁機干掉對方了,何必再從夢中做手腳?

所以「黃粱一夢」是一個很雞肋的神仙技能。這次針對宮家老祖的行動,大概是它發揮作用最光輝的一刻。

「有枝呀有枝,你若多些時間留在吾身邊研究,便知道它還有很多妙用了。」

未等陶風雲把話說完,青衣男子已經他們眼前身形變淡,消失了。

「他就是畫中仙,畫君顧有枝?」宮爍問道。若不是對方當面他化為一縷墨痕消失不見,從這位俊逸絕倫的美男子身上,看不出半點非人破綻,真實到與他們沒有任何區別。

其實宮爍說這句話時,已經八成確信,剩下兩分遲疑,不過是因為畫中仙在夢境中太過真實,仿佛有血有肉的人,而非百年前就身亡的歷史人物。

陶風雲勾嘴角道︰「有枝君先行一步,本尊也要去了。你們若要同去就跟好了。」他說完推開房門,大步踏了出去。

葉墨凡與宮爍互看一眼,眼中暗藏警惕邁出門檻。

門外沒有任何機關,入眼的建築似是而非,並不是宮府現在的模樣。曾經跟隨畫中仙進入宮婉夢中的葉墨凡,一眼就認出這是百年前的宮家。

他們步伐一遲疑,陶風雲已經大步流星甩開兩人一大截,旁若無人的在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宮府中行走。路上的侍女和侍衛對他的出現視而不見,各自忙碌著。

「這些人……我全然陌生,一個都不認識。」宮爍神情冷淡道。這是個很大的問題,身為宮家家主,一路上竟沒有一個面孔是熟悉的。

陶風雲開口道︰「百年前的普通人,你當然沒見過,因為他們都老死了。」

即使領先兩人一大截,陶畫尊依舊豎起耳朵捕捉到年輕人的話語,愉悅解釋道︰「在宮煥顏的潛意識當中,她構築出這座一百四十多前的宮府,是不是很有趣?」

葉墨凡心中一沉,他沒惡趣味,不覺得有趣。

一想到自家叔叔這三天,都待著這座噩夢般的回憶里,看著它被宮家老祖一點點構築成了氣候,頓時心情復雜。

宮爍還處于迷茫中,他第一次接觸這類空間,不過從眾人的反應,他已經知道這些人看不到他們。

落在後面的兩個年輕人目光彼此交流,心領神會。

這地方與陶畫尊的話有矛盾,如果他們在夢中扮演被宮家老祖分配好的角色,為什麼旁人對他們視而不見?

難道能看到他們的,只有宮家老祖嗎?

但看陶風雲大搖大擺往對方閉關之地走,又不像會被發現。難道只有宮家老祖意識到自己在夢中,才會正視他們的存在?

帶著一肚子疑問,宮爍與葉墨凡並肩而行,來到了緊閉的院門前。宮爍近鄉情怯,即使在夢境中,一想到能見到自家妹妹,他放緩腳步,已經落在最後了。

葉墨凡拍了拍對方的肩,見陶風雲整個人穿過厚重的大門未受到阻礙,他也跟著暢通無阻穿過去,微弱的阻礙,給他的感覺像穿過了一層結界屏障。

夢中的真實,果然依舊是虛假的。他心里明悟。

陶風雲的聲音在兩人腦海里響起,【從現在開始別出聲,若有疑問,在心里說出來。】

這是畫中仙的能力,但是顧有枝從剛才露面後,就再無出現跡象了。

若真有什麼不對,叔叔不可能連一點暗示都沒有。葉墨凡在心里回顧一遍畫中仙出現的種種神情,吐出一口氣。

五色中,南方謂之赤,所以火屬性體質的宮靈煙,平日閉關的地方位于南方。他們像穿過緊閉的院門一般,身體穿過厚重的石門,來到了宮家老祖舉行儀式的地方。

牆壁四面是熊熊燃燒的四只火盆,讓房中的溫度驟升,空氣很是悶熱,唯有宮爍眉間舒展,似乎對這里的溫度環境很享受。

【時辰到了。】葉墨凡听見腦海里回響的聲音,看向了嘴唇未曾動過的陶風雲。

此刻風雲府主正一絲不苟看著宮煥顏開啟傳承,饒有興趣的眼神,爍爍發光。葉墨凡想起此行的目的,不再觀察對方,將注意力全身心的投入觀察宮家老祖的每一個步驟。

在斗圖師身上,五種繪心對應《五行髒腑理論》,赤靈繪心所在位置正是心髒。

沒了心髒會死,所以一位身具赤靈繪心的畫尊,選擇將自己的一切修為和記憶傳承,要有必死的覺悟,非臨終前不會這麼做。

宮靈煙垂著頭,毫無知覺。她被打扮的很美麗,換了一身式樣復古的大紅衣裙,猶如一個新娘子,頭上的發冠也很華美繁瑣。

宮家老祖動作輕柔的為少女梳理頭發,將一根略有些陳舊的鞭子塞到宮靈煙手里,而後滿意的退了幾步,欣賞她的成果。

【這打扮……】葉墨凡曾經見過。

【是老祖宗年輕時候。】宮爍百味雜陳道。他見過宮家老祖年輕時候的畫像,是靈煙給他看的,這傻妹妹當時還指著這幅畫像,高興的對他說︰「哥,老祖宗說家族小輩中,我最像她年輕時候。」

傻妹妹,而他是個傻哥哥。非要人提點才知曉,原來這種相像,竟成了差點奪走他親人的催命符。

傳承還在繼續,宮家老祖從畫卷中點楮出一顆跳動的心髒,以取代自己失去繪心後的致命空缺。

這種手法,在斗圖師戰斗時,一度成為保命手段,缺胳膊少腿都能補上,不過不能長久,消耗巨大,很容易被敵手消除點楮效果,沒想到會用在傳承上。

【宮煥顏的手法,低劣到讓本尊不忍直視。】陶風雲在他們腦海里發表觀看感言道。

【難道即盧畫尊之後,只有本尊掌握了以畫中界作為媒介的意識傳承?】

葉墨凡冷冰冰傳音道︰【看來是這樣。】

【……】宮爍也試著表達自己的想法,不過只傳遞了無語的情緒。

風雲府主即借走了顧家祖宗畫中仙後,又當著宮爍的面嫌棄宮家老祖,達成了一項成就。

難怪堂堂畫尊只能自己找樂子,因為沒有朋友。即使以前有,肯定也早被得罪光了。

【不過以她名不副實的畫尊境界,的確只有這種傳承方式最為穩妥,能完整保留住修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等等,她繪心上有東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陶風雲在他們腦海里哈哈大笑,半晌之後才解釋道︰

【是她的記憶,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宮煥顏竟如此的謹慎,生怕傳承出現問題,讓她忘記那些曾經過往,非要將它們深深畫在繪心上。這稱為畫心的手法,算起來還是盧修緣畫聖所在時期流傳下來的,不過幾盡失傳。因為過程痛苦無比。非尋常人能忍受。修煉無情畫道的人,對自己都這麼狠。也難為她找出這種老古董。她難以割舍的記憶到底承載了什麼?吾突然有興趣了。】

「畫心?」這個想法葉墨凡沒有共享給其他人用以交流,而是內心勾起了熟悉的感覺,突然想到了放浪不羈的某人。

謝春風是盧畫聖選中的傳承者,這「畫心」手法,他是否也掌握了呢?

葉墨凡想起了對方曾說過的話。

「若一個人不想遺忘,將最珍貴的記憶藏在心中,該如何取舍?我這人太貪心,想要牢牢抓住的記憶太多……」

那時候他不明所以,現在卻似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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