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谷主不但自己出來, 身後還跟著同樣是失蹤人口狀態的郁南元。以郁畫君為首的一干閻系人士,浩浩蕩蕩,許多閉關數十年沒露臉的惡人也紛紛冒頭,全都匯聚在一起。
這幽幻谷當真是藏龍臥虎。惡人就跟韭菜一樣, 一撥接著一撥, 割完還冒新的。
閻鴻出場比柴副谷主更加拉風, 威嚴猶如帝王出巡。與柴副谷主慈眉善目的好說話形象截然相反, 被他目光掃過之處, 眾人都紛紛恭敬低頭。他代表著幽幻谷的最高武力。
葉墨凡進谷時間尚淺,別說是閻谷主了,就連郁南元他都沒見過, 這次出場的眾人一概不認識,不過不妨害他傾情演繹重傷狀態,臉上不忘露出瞧見鎮場子大佬到場的欣喜神色。
等到畫尊閻鴻來到眾人面前,葉墨凡才發現,對方不光聲音年輕,面容也年輕到令人發指。從外貌看來不過二十五六歲, 比陶風雲還要青春正茂。可是這位閻谷主,傳說參加過當年的兩界交戰,那可是三百年前已成歷史的舊事了。
葉墨凡注意到柴鴻清臉色有異,顯然被閻谷主的某種變化驚了一跳, 不過身為對方副手, 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兩位谷主一致對外。
「閻鴻?」陶風雲有話要說。他眼眸深處閃過一道光, 「想不到你外貌如此年輕, 倒是與傳聞不符。」至于是不是冒充,閻鴻天生重瞳,帝王之相,畫尊的修為更加做不了假,一探即知,瞞不過在場強者的神識。
就算有屏蔽修為的手段,也是往低了壓制才有效,偽造超過自身修為的高深境界,無法做到不留一絲破綻。陶風雲神識剛伸出去探測對方實力深淺,就被狠狠彈了回來。
「呵!」他雙眼更有神,笑容越發愉悅,「五十年前與閻谷主一戰遺憾而歸,未能如願,既然你已經出關,是否完成五十年前未圓滿的一戰。」
「允。」閻鴻一口答應下來,態度與風雲府主狂妄程度不相上下。
葉墨凡心想,我得記下來,以後裝逼,呸!以後體現我的高格調用得上。他暗搓搓學習兩人的強者氣度,不忘繼續扮演傷員。
兩位大佬還沒交流出結果,葉墨凡作為風雲府主準備打包帶走的人,周圍空蕩蕩的,沒人靠近。
大概是兩位大佬實力身份相當,沒有一面倒的壓制,相互忌憚著對方,反而少了之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閻鴻環顧周圍被他恢復原樣的地貌,提出道︰「本尊這座幽幻谷,禁不住吾一人全力一擊,不如換個比試法。」
「汝打算怎麼比?」陶風雲變換的稱呼,說明他已戰意激昂,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閻鴻站在原地未動,他與陶風雲之間卻出現了「畫地為牢」的光圈,範圍剛好劃到兩人鞋前。
「此範圍內,吾二人盡顯本事,以一炷香為限,等香燃盡,若讓你拔高或是降低一寸土地,算我輸。」
陶風雲听了這個有趣的比試內容,生了興趣,見識過對方一瞬間將幽幻谷恢復如初的本事,他知道閻鴻必然掌握了這方面的秘技。他笑道︰「破壞和恢復比起來,此戰表面看,似乎對吾更有利?」
閻谷主的重瞳盯人時,威壓駭人。「本尊作為長者,對後輩總要多一些關懷。」
陶風雲不耐道︰「廢話不多說,請!」
跟隨在閻鴻身後的郁南元,拿出案幾、香爐,點上一炷香。閻谷主一甩衣袖,同樣回了一個字。
「請!」
兩位巔峰畫尊對決,眾人都睜大眼楮,生怕漏過一絲變化。連事不關己的催畫尊,也上前一步,佔據最有利觀賞位置,將此位置原本的主人擠到後面去。
葉墨凡一邊「壓制」傷勢,讓自己流出的血減少,一邊發現自己所在位置正是一個絕佳觀賞點,還沒人會跟他搶。不然以他重傷之軀,將妨礙他觀戰的人都一一打跑,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斗圖已經開始。
被閻谷主劃定的區域內,地表如波浪起伏,小範圍的演繹滄海桑田的地殼變化。瞬間拔高的山,又瞬間成了深不見底的谷,眾人聯想到剛才幽幻谷同樣在對方手中捏來捏去,自己身處在其中如螻蟻,不禁心有余悸。可由泥土組成的滔滔海浪,總被覆滅壓回水平線。
閻鴻與陶風雲對峙佔據上風。這片被風雲府主攪弄的土地,在閻谷主的壓制下,掀不起巨浪,玩不出花樣。就像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一切似乎盡在他的掌握中。
轉眼一炷香已經燒到一半。
不過閻鴻神情漸漸凝重,似乎沒他表現的那麼輕松。
眾人都關注著兩位頂級強者的對戰,大氣都不敢喘。雖然閻谷主將這場戰斗局限在小小的範圍內,但光是強者周身溢出的氣息就可傷人。更別說瞬間的冷熱替換,隨著兩人斗圖不斷變化的溫度和天氣。
已經有修為弱的惡人,經不住外溢在四周的威壓,直接退出了觀戰。還有不少人,拼著受內傷也要繼續留下來觀戰,一不留神幽幻谷的惡人們就被波及倒下了一半。
柴畫尊出手抵擋,承擔了殘余在四周的力量。他與陶風雲一戰後,本就傷了元氣,還要護住這幫看熱鬧的谷民,時間久了也不由噴出一口血。
他目光轉向人群最前端的催時羽,明明首當其沖,站在風口浪尖最易折損的地方,對方卻安之若素,根本沒受到影響,但完全沒有出手庇護旁人的打算,一點同僚愛都沒有,到底是進谷的時間太短了。
與催時羽不對盤、有殺友之仇的皇甫君最雞賊,站在對方身後探頭探腦,反而被變相庇護了。
也只有遭遇絕世高手交戰這種特殊局面,催畫尊心神都被吸引過去,顧不上其他,才有了貓鼠相安無事的和諧一幕。
柴畫尊作為谷中老人,知道谷主的本領,依舊免不了被戰局吸引。更別說的旁人了。他視線一掃而過,很快回到兩人對戰上。
只是余光無意中發現葉墨凡滿身被鮮血染紅,擔心同時,心中免不了犯嘀咕,這位二品畫君的身體素質太優秀,至今還沒失血暈厥過去。能看到閻、陶兩位絕世強者對決,也算是對方的福氣。
當那炷香燒到只剩下三分之一時,周圍空氣突然被抽空,窒息感籠罩在周圍所有人身上,只不過被波及,就胸口憋悶到要死。
人群中又倒下一大片,有人痛苦到指甲都在掙扎中斷裂了。
這已經不是結界所能抵擋的攻勢,也不知道是閻鴻還是陶風雲的殺手 。
葉墨凡幸免于難,還要裝作同樣受苦。他有墨滄海送的見面禮——墨丸,是畫院中的墨池響應人才出世,受畫道影響自然產出,從池子里飛射出一顆寶貝,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他以往吞入喉嚨,改變自身嗓音,成功假扮成葉墨凡。現在發現當空氣被抽干,它也能自己改變周圍分子,制造讓他能暢快呼吸的環境。
眾人自顧不暇,葉墨凡猶豫了瞬間,依舊「頑強的」沒有暈厥過去,超長待機中,活活熬暈了一干吃瓜群眾。
當這一炷香燒到接近尾聲,兩位強者的爭斗也到了關鍵時期。
轟轟轟!
空氣中出現爆響,那片被限定死的小小範圍地界中,時間、空間、視角都發生了扭動錯位,異象頻頻。讓人只看一眼就眩暈嘔吐,充滿了各種身體和精神層面的不適。
觀展者中許多人捂住了眼楮,還有人鼻血都流出來,受到嚴重沖擊卻不自知。
斗圖大陸最高水平、最高規格的觀戰,看一眼減壽十年。很多人回去之後需要閉關很久才能消化今天受到的損傷。
終于,一炷香燒完了。
當最後一絲火心熄滅,香灰在余煙中倒下,落進香爐中。柴鴻清出聲道︰「時間到!」
在他話音落下,所有異象全部消失。兩位對決中的畫尊,同時收回各自神通。煙霧、冷氣、熱浪、水汽,還有灰層。各種氣味交雜在一起,隨著「畫地為牢」的解禁,一起消失不見。眾人的視線也終于能看清這片被兩名強者拼命折騰的地域,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
沒有拔高,也沒有下沉,高度不變。
閻鴻贏了?
眾人圍上前。當阻礙視覺的東西都消失,他們終于看清了里面的場景。
「這……」
雖沒有凸出或下陷一寸,但這片土地上布滿了龜裂痕跡,一直延伸到兩位畫尊的面前。
「這算是誰贏?」
「閻谷主贏了吧?」眾人竊竊私語。
閻鴻沒有像之前一樣恢復這片土地的生機,因為它已經被完全破壞和改變了結構,以後此處會是一塊寸草不生的死地。
他重瞳看向對手道︰「汝沒能贏吾,吾也未能贏汝。這局算平手如何?」
陶風雲接受了這個結果,心知實際上自己討巧了。真要雙方比試,他能感到對方的修為更加高深一籌,拼盡全力,勝負未可知……
干不過谷主,他主動松開了施加在葉墨凡周圍的禁錮,笑道︰「暢快!谷主既然與本尊一戰,圓了五十年前的約,這小子吾就不帶走,留在幽幻谷,以往恩怨一筆勾銷。反正……」
「本尊也教訓過了。」陶風雲愉悅,語氣依舊狂妄囂張。
葉墨凡捂住胸口,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未干的血痕,顯得桀驁不馴。輸人不輸陣,他冰冷道︰「葉墨凡受教了。」
他眼中的恨意,就算戴著面具也遮掩不住。陶風雲興致盎然,上前用食指輕挑起對方的下頜道︰「眼神很好。」
葉墨凡扭頭掙月兌,身子一震又嘔出口血,被人扶住。
他看過去,發現是一名跟隨閻谷主的陌生畫君。雖然第一次見面,他卻曾看過對方的畫像——郁南元。
藺盟主口中,最需要他關注以及接近的人。
葉墨凡借著重傷,整個人都倚過去,靠著對方的重量支撐,虛弱卻不屈的堅持不暈過去,道了一聲謝。
不過才說了「多謝」兩字,還沒發揮,他新收的屬下們已經一擁而上,關懷備至,轉眼就沒郁南元什麼事了,葉墨凡整個人都不好了。
陶風雲闖谷,只為追殺葉墨凡,如今恩怨一筆勾銷,陶風雲沒有再待在幽幻谷的理由。他向兩位谷主道別,「此間事已了,本尊要離開了。兩位谷主,告辭。」
「不送。」柴副谷主相對溫和道。
閻谷主冷道︰「陶風雲,今日平局,再斗無謂,你走吧。不過你毀幽幻谷這筆帳,很快本尊會回敬你的風雲府。」語氣極不客氣。
陶風雲深深看了一眼讓他忌憚的閻谷主,激活了《神行千里圖》打道回風雲府。
兩位谷主都已與他道別,按理說不會有人不長眼對他出手,偏偏就有人做了,而且是閻谷主。
幽幻谷別稱惡人谷,是惡人扎堆的地方,身為首領的閻鴻豈是善良之輩?
他出手猶如石火電光,削下一片山頭,在空氣扭動中不正常的縮小,一把塞進了陶風雲離開的光柱中。
光柱消失的瞬間,眾人隱約見到那座山頭被帶進風雲府上空,恢復原樣從高處落下。
「閻鴻!汝不得好死!」陶風雲的聲音從光柱中傳出,氣急敗壞,根本沒想到報復來得這麼快,而後,徹底隨著他的離開消失。
至于陶風雲能否在一瞬間接住那座山頭,風雲府的護府大陣,結實程度經不經得起考驗,這些只能等日後情報呈上來了。
盟友被陰了一把,葉墨凡背後冒冷汗,陶畫尊太不容易了。
他暗忖不管風雲府是否無恙,他答應陶風雲的定點傳送表情包,絕不拖欠對方。
畫尊的工資不能拖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