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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百年舊事

青雲畫院,墨雪濤的處所, 三位畫君圍桌而坐, 呈等邊三角形。

公羊漪倒是想往墨雪濤身邊湊, 不過被對方嫌棄的用扇骨頂回原位。雖然勉強讓對方加入陣營,共享秘密,不過公羊漪還在考察期,若不能令墨雪濤滿意,他會親自清理門戶,就算不要了對方的命, 也會讓對方閉嘴, 無法對外人說出半個字。

因為事關重大。他家徒兒的秘密若泄露出去,不單是顧青舟自己, 參與其中的他與自家兄長墨滄海, 都將身敗名裂, 顧有枝前輩更是會有生命危險。對方雖是畫君,但畫中仙的本體是一幅畫作, 太脆弱易被傷害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墨雪濤捏著墨玉為骨的新扇子,徐徐展開, 用扇面遮住了嘴角, 一雙明眸狠狠盯著公羊漪, 未見半點溫柔。

他依舊提防對方, 懷有戒心。

顧有枝在一旁勸慰道︰「雪濤, 你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公羊畫君, 你不要緊張, 慢慢說。有本君這個‘外人’在場,他不會傷你的。」

墨雪濤道︰「對,我只會關起門來打!」他轉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威脅道,鞭子還捏在一只手上沒收起來。

「……」公羊漪。

他連忙將自己的猜測全都一股腦說出來。

其實傳授顧青舟修補繪心手法,有了這條旁人不知道的線索,再結合顧青舟剛從宮家回來,宮家就被人奪走鳳棲梧桐筆架,公羊漪不難推測出對方參與其中。至于顧青舟以閉關之名離開畫院,在知道藺盟主尋找繪心線索卻被幽幻谷之人所殺後,與繪心有關的推測,都是他瞎蒙的。

墨雪濤這下放心了。對方雖然蒙對了一些事,但沒腦洞大到將顧青舟與葉墨凡這個馬甲對上號。

墨雪濤閑散的搖著扇子道︰「想不到你平日喜歡自作聰明,卻也踫巧猜對了我們徒兒的秘密。」

公羊漪驕傲抬起下巴,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受到表揚後,他裝模作樣謙虛道︰「你折服于我的智慧,為何嘴上不坦然承認?這都是我推測得出的結論,有理有據,何來踫巧?不過我掌握的線索太少,跟事實應該有不大的出入,這就要請你雪濤兄斧正了。」

墨雪濤翻了個白眼道︰「你料事如神,還要本君說什麼?夸你嗎?得瑟!」

公羊漪蹙眉道︰「我當真全部說中了?可我覺得還有紕漏……」

「沒了!」墨雪濤一口回絕。

他越是這樣,越讓公羊漪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關鍵線索,「我懷疑你依舊在糊弄我,卻沒證據。」

「呵呵——」

「罷了,能參與進來已經滿足,我等你對我全盤托出的那一天。」公羊漪見好就收。

善謀者不乏耐心。二十年他都等了,不差這一點時間。這些年他唯一估算錯的,就是高估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分量,導致白白蹉跎了時光。

開始是礙于自己的面子不肯認輸,後來時間長了,便忘記初衷,非要爭一口氣。早知道對方是個沒良心的家伙,在他們的相處中,一直都是他主動。所以他想開了,這份友誼如果想要長長久久維持下去,自己就必須對其不依不饒、不離不棄。

「你們能聯系上顧青舟嗎?」公羊漪問道。他剛加入組織,積極發揮自己的作用,出謀劃策道,「摘心手選擇在葉墨凡進谷後動手,必是他們原本有想法,在圖謀葉墨凡的玄海繪心。葉墨凡入谷,自知無法下手才改變目標。晴明出事的地方,離幽幻谷只有兩天路程,如果是一名畫君出手,只需一時辰就能達到他的位置。所以幽幻谷就是摘心手的根據地。」

公羊漪繼續分析道︰「徒兒有一位失蹤的好友謝春風,就困在幽幻谷,在摘心手眼皮底下,同樣有危險。不過正因為在眼皮底下,所以暫時不會動手,在摘心手得到純淨的黃基繪心前,他不會出事,除非他提前出谷。」

「有道理。」墨雪濤贊同道,看公羊漪的目光不再鋒利如刀,溫和了許多,讓對方驕傲的嘴巴都翹起來。

顧有枝微笑提醒道︰「雪濤,那件事是時候了。」

墨雪濤頜首,與對方對視而笑,「顧前輩之前與我對弈,讓我靜下心來,那時就已經想明白接下來該做什麼了,的確是時候了!」

「……你們打什麼啞謎?」公羊漪不滿自己被排擠在外,追問道。

墨雪濤拿出了顧青舟出門前交給他的一幅畫,將畫卷放在桌面上,當著兩人的面展開,露出畫上澎湃的山水,「《高山流水圖》是徒兒用新技法所畫,傳揚出去定能讓他實力更上一層樓!」

「這筆法——妙哉!」公羊漪第一次見到此畫,驚得當場站起來。

墨雪濤見對方俯身在畫上細細欣賞,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艷。感同身受驕傲得坐直了身子,就如同被夸贊的是自己一般。

「此畫,本君定要傳遍斗圖界每個角落,讓所有人知道我墨雪濤的徒兒顧青舟,驚才絕艷!哪怕失去繪心,依舊能百折不饒,有此成就。」

「我支持。」公羊漪附和道。對此事一樣積極。畢竟顧青舟也叫他一聲公羊師父。他比墨雪濤更精于謀算,眼眸閃過一道精光,「摘心手鬧得人心惶惶,正是需要激勵鼓舞士氣的時候。雪濤呀,你此時推廣徒兒的畫作,趕上好時候了。你會發現有人比你更急于宣傳顧青舟的事跡和畫作,助他成名!」

「承你吉言。」顧有枝代自家佷兒道謝。看來選擇讓公羊漪加入他們的小圈子,他的眼光沒有錯。

其實他早看出兩人之間的友誼深厚,卻雙雙鬧別扭,嘴上說彼此不信任對方,但墨雪濤將顧青舟不遠萬里托付給公羊漪,向他學習無損修補繪心的手法,當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嗎?他看未必。

關鍵時候選擇對方,正是因為信任。

所以這兩人糟糕的性格,若沒人推上一把,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

「唉——」顧有枝嘆息道,「見你們兩人配合默契,本君很羨慕。哪怕在百年前,吾亦沒有這樣的伙伴可以交心。當局者迷,當年吾被感情所擾,若有人提點,也不至于落得被囚禁百年,成為畫中仙。」

墨雪濤一直好奇對方經歷,「顧前輩,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與宮畫尊曾經也是一對被人稱贊佳偶天成的璧人。」

「一言難盡。」

「是我冒昧了。」墨雪濤歉意道,「當初顧青舟想要詢問前輩詳情,顧前輩你避而不見……」

「你誤會了,吾沒有感到被冒犯。當初只是不想對小輩說那些情情愛愛的往事,里面也沒有他追尋的線索,所以才……」顧有枝道,「你們想听,說說也無妨,全當是引以為鑒吧。不過我觀你們兩人,性格與我大不相同,也不會有此困惱。」

顧有枝回憶了片刻,從遙遠的時空里調取記憶,思考該從何說起。他托住下巴,徐徐道︰「我曾跟宮煥顏訂婚,雖有父母之命,但兩情相悅。我身邊從不缺愛慕者,她們大多溫柔嫻淑,哪怕裝也會在我面前裝出最完美的一面。唯有宮煥顏性格如火,敢愛敢恨,與旁人都不一樣。我當時深深被她吸引,她也愛我若狂。原本以為能白首偕老。」

他微笑,笑容有一絲苦澀,「我讓人實在沒有依托感,因為我不懂得拒絕,總是不忍心傷害我的愛慕者,對她們說不出絕情的話。所以宮煥顏與我開始有了口角,她的手段激烈,讓我不喜。但真正讓我疏遠她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宮家人。」

「她有一位堂妹,名叫宮婉,左臉上天生有一塊胎記,所以總會用畫皮之術遮掩。雖然精通此道,在旁人面前她掩飾的完美無瑕,但她深深自卑自己的本來面目,知道我對畫皮有研究,對我坦然一切後,時常來請教我。其實她的手法已經很出彩,在彼此相互學習中,我也進步很大。可是宮煥顏認為宮婉對我別有所圖,竟有一次當眾破解了宮婉的畫皮之術,讓她露出了真容。」

「這……」墨雪濤捏住扇子道,「縱使臉上沒有缺憾,當眾卸妝也未免太過了!」

顧有枝點點頭道︰「其實宮婉的胎記,生在左眼下,如粉紅花瓣,並不難看。她缺乏的只是對容貌的自信,覺得自己與旁人都不一樣。那日在場貴女,多為宮煥顏閨中密友,將宮婉比作夜叉鬼女,言語嘲諷,讓她深受打擊,情緒崩潰。那件事是我與宮煥顏第一次激烈爭吵,也是我首次對將來能否共白首產生懷疑。那次之後,宮婉對畫皮之術的改良更加痴迷與急切,我並沒有因此疏遠她,反而因為心中憐惜,對她更加照顧,並且推延了婚期。」

公羊漪道︰「宮煥顏恐怕至此之後,會更加針對宮婉吧?你真要她好,就應該疏遠她。」

「是我害了她。」顧有枝眼中浮現愧疚道。「那時候我已經看出她對我有愛意,但她如同救命稻草將我緊緊抓住,對畫皮之術的改良更是已經病態。我只能慢慢疏遠,鼓勵她以真容示人,告訴她真實的她並不丑陋。」

「……」墨雪濤和公羊漪。已經看出對方在兩邊作死。

顧有枝繼續回憶道︰「宮煥顏性子火爆,獨斷獨行。越是相處,我越能察覺到她做事手段激進。她認定我迷戀上她的堂妹,才對她不如從前親近。也不知道是從何時流出的傳言,說我推遲婚期是因為想要換未婚妻。反正父母定下的親事是宮家,迎娶宮煥顏還是宮婉都一樣,都是宮家人。」

顧有枝苦笑道︰「怎麼會一樣?可煥顏信以為真,竟以我的名義,將宮婉騙到偏僻無人的地方,劃爛了她的臉,碾碎了她的四肢,將她一個人丟在深山里喂狼。在我多方找尋宮婉未果,已然絕望的時候,她竟然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主動告訴我,她是怎麼折磨宮婉的。還罵我無恥,說這是我和宮婉兩人背叛她的代價。」

「她已經完全不是我認識的宮煥顏了,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她。她不知怎麼修為突飛猛進,竟成為了畫尊。向我坦白,也只是因為要對我動手,知道我沒機會將她的惡行公之于眾。我與她大打出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拼盡全力催動自己的根基,也只是破開一絲護體光罩,在她左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疤。等我被她煉成了畫中仙,才知道她修煉無情畫道,已經滅絕人性。」

「……那位宮婉,後來可曾有人收殮?」墨雪濤關心道。

顧有枝搖搖頭,「唯一知道她去向的,只有我和宮煥顏。我身死道消,死後尸身被放進畫中,哪里顧得上?這麼多年過去,沒有一點關于她的消息。我曾希望她被人救下,能活下去,但她那麼珍視自己的容貌,活著反而痛苦,想來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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