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界, 與陶楚這些和邪鬼不斷搏斗的斗圖師不同。秦無忌使用了正確的手法, 進入真正的傳承空間, 見到了盧畫聖。
讓他驚異的是,為何畫聖的相貌, 仿佛是他在照一張模糊的鏡子,如此的眼熟?
雖依舊無法窺探對方全貌,秦無忌竟然覺得,自己與對方有七成相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並非沒見過自己的親人,帝尊秦不滅相貌威嚴霸氣, 他反倒與對方不太相像。若說自己的相貌源于素未謀面的母親,那麼母親娘家與盧畫聖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聯?
他發現對于自己的身世,竟然知之甚少。
秦不滅慘敗于畫聖之手,卻要自己的兒子獲得對方傳承, 而他剛好身具白金繪心,如此巧合。
能否大但猜測, 魔秦王朝至高無上的主人, 為了獲得勝利, 不擇手段。為竊取畫聖的力量,竟然利用盧家人的血脈, 謀劃誕生出了他?
他的出生,是否是一場被算計好了,針對斗圖界的陰謀?
他壓根沒見過面的母親, 是否因為失去價值被滅口?
一瞬間,秦無忌想到了許多許多。他緊緊攥住手心,指尖深陷其中,在手心掐出深深的痕跡,卻好似絲毫感覺不到痛楚。
血脈之間的關聯,欺騙不了人。他一見到畫聖,便覺得異常親切,對方與他之間,一定有很深的血脈牽絆。
盧畫聖從石凳上起身,向他走來,開口道︰「想獲得吾之傳承,發誓永遠守護斗圖界。汝能做到?」
秦無忌站在原地,眼神陷入迷茫糾結。
若是謝春風,一定會回答說「能」!但秦無忌身為魔秦皇族卻做不到。
斗圖界和魔秦界,誰對他更重要?他現在是謝春風,還是秦無忌?
這個迷惑困擾他的問題,盧畫聖的意識並不會回答。
盧畫聖伸手,牽住對方握緊拳頭的手,讓秦無忌不自覺放松了五指。盧畫聖用指月復,輕輕摩挲他手心被指甲篆刻出的傷口,再次開口問道︰
「發誓永遠守護斗圖界。汝做得到嗎?」
這並非很難回答的問題,偏偏臉戴皮質面具的青年,卻連騙對方的殘存意識幻影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他回答道。緊縮眉頭,闔上多情的桃花眼,墨羽般的睫毛不停顫動。
本該天性灑月兌的斗圖師,身上背負了太多沉重的包袱,有太多顧慮以及束縛。
他能感到自己被畫聖牽住的手,有一股暖流順著手心流入心肺,對方的修為在他身體中流動,不斷梳理著他的經脈。
這並非傳承,但他從中獲得了好處,全身都沐浴在溫暖中。
盧畫聖抬手,摘去他的皮質面具,露出青年一張妖孽的相貌,即使雙眼緊閉,經過魔秦優化更添幾分邪魅,風流不安于室的相貌,依舊有著強烈沖擊力。
這是一張讓人很不安,沒有安全感的臉。多情到誰都留不住他。偏偏能引得人飛蛾撲火。
明明有七成相似,畫聖盧修緣,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內斂。但依舊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若與其太靠近,會遭受嚴重的傷害。
這樣的人,本該是天涯浪子,最終卻成為了正道魁首。不知道對方這中間到底經歷了什麼。
鬼使神差的,被摘去面具的青年睜開雙眼,與對方相同的桃花眼對視,無數不屬于他記憶,開始在他腦海中浮現。
那是畫聖盧修緣的回憶。
一座燃燒的村子,血泊中到處是尸體,有村民的,更多是山賊的。
在成堆的尸體中,跪著一具斗圖師的尸體,他被一根竹竿穿過心髒,腥血染濕了胸口的畫師徽章。
竹竿的一端,被一雙有力的手握住,是一名沒佩戴徽章的武人。他竟然憑借一根光禿禿沒有銳角的竹竿,殺死了一名畫師。
他以盧修緣的視角,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武人很年輕,二十五六的年紀,這群被他殺死的山賊中,包括那名畫師。
見到盧畫聖進村,他表情輕松的松開竹竿,顯然這場廝殺對他毫無難度,還留有許多余力。
「同伙?」武人問道。
盧修緣搖搖頭,揚手一場雨就落下,熄滅了村里到處燃燒的火焰,偏偏一滴都未打在他們彼此身上。
盧畫聖認出了那具與山賊為伍的畫師尸體是何人,開口道︰「邪畫師聶良,雖佩戴畫師徽章,卻已經是一名畫家。你並非斗圖師,竟能殺了他。」
一個沒有繪心的普通人,竟能殺死一名畫家,前所未聞。不過若此人是魔秦之主——帝尊秦不滅,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相貌做了改變,多了幾分儒雅,桀驁狂霸之氣全都內斂,但骨子里的東西,依舊難以遮掩。
年輕的武者,目光斜睨那具尸體道︰「過獎。此人不過如此,想來是浪得虛名罷了。倒是你這位能呼風喚雨的厲害斗圖師,如何稱呼呢?」
盧畫聖道︰「盧修緣。」
「修緣?」武者微笑,張口就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好名字!」
倒像是讀過幾年書。不過盧畫聖卻肯定,對方一定不是畫壇中人,不然不會用如此語氣與一位畫聖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盧畫聖道,「你可知道,你以普通人身份殺了聶良,能一朝成名?」
「我不想出名,只想耳根子清靜,千萬別傳揚出去。」武者擺擺手,湊上前道,「不過你告訴了我名字,我若賣關子便太失禮了。我叫……謝君恩。」
「謝君恩?」這名字听來像出身朝廷官宦世家,至少起名的人,像是個官迷。
盧畫聖明顯看到對方說出名字時候,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疑問道︰「真名?」
「大概吧。」武者笑道,「在斗圖大陸,我只有這麼一個名字。」
很明顯的暗示,不過若非知道他來自魔秦界,根本不會將他往異界之魔身份上聯想。
盧畫聖點頭,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卻定下腳步,轉頭問道︰「你為何一直跟著吾?」
武者臉上浮現出一絲羞赧道︰「初來乍到,我沒有地方去。可否求收留?」
「……」
周圍場景發生變換,變成了這間小院中。
桃花樹下,盧畫聖提著酒壺,只喝了兩口就皺眉停下來。
「怎麼?」武者坐在對面石凳上問道。
「酒不夠烈。」盧畫聖搖了搖酒壺道。
武者從對方手里拎過酒壺,對壺嘴喝了一口道︰「果然不夠烈,遠不如我家鄉的西鳳酒。」
看得出兩人此時已經相處的很熟稔,熟到能共飲一壺酒。
盧畫聖道︰「西鳳酒?謝兄是鳳翔人?從未听你提過自己的家鄉。」
「不是。」武者搖搖頭道,「雖是西鳳酒,卻只是同名,我家鄉太遠,出門只帶了一壇酒,我去取來給你嘗嘗。」
「既只剩下一壇,吾不要。吾怎能奪人之好?」
武者堅持道︰「正因為你,我才願意。一人飲酒太寂寥,兩人剛剛好,修緣兄等我!」
鏡頭一轉,武者將酒壇抱到了對方面前,拍開泥封,為對方倒了一杯,期待道︰「你嘗嘗如何?」
「開壇香十里,隔壁醉三家。」盧畫聖接過酒杯,聞了聞一口飲下。
酒很烈,他只喝了一杯,桃花眼就溢出水跡道︰「好酒!」
「你既然喜歡,待我親自釀一窖西鳳酒。埋在院中桃花樹下,等到明年開春,你想喝就取出來。」
「怎能勞煩謝兄。」盧畫聖拒絕道。
武者問道︰「這酒不好喝嗎?」
酒氣上涌,盧畫聖面染紅霞,醉眼迷離道︰「那就勞煩謝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