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柳樹下,雲知仙用團扇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明眸,憂郁的看著湖對面。曾經有一位少年總有小兔子般純潔目光與她隔湖向望,追隨她的一舉一動。每次與她踫面,都手足無措,囁嚅臉紅。
現在這個她搖旗吶喊的小傻子,卻堅定的站隊去了對家,說什麼「顧師兄,我相信你!」
從什麼時候變了?似乎是從對方與顧青舟交好開始。
可惡!雲知仙咬牙切齒。錯愕,懊悔、氣憤!她本該作為一名受害者,被人同情關懷,有一堆姐妹和愛慕者與她同仇敵愾,一起搞臭顧青舟的名聲。
可是現在……
「想不到雲知仙是那種人,看不出來呀!」
「心疼顧師弟,那麼柔弱的病美人,她下手這麼快,呸,她怎麼下得去手!」
「我早看出來了。」一位師姐跳出來道,「當初我們討論凌師弟,雲知仙還說他不合適,說要選年齡相當的,之後便扯到顧青舟身上了。」
「我的雲姐姐,你怎麼這麼傻,都怪我當初不該說那番話!」一名圓臉女弟子,想起當初的戲言悔恨道。
「你說什麼了?」眾人好奇。
「我說顧師弟那副清俊的模樣招人喜歡,可惜沒了繪心,以後我們容顏依舊,他卻會變老。快樂時光短暫不如抓住眼前,珍惜當下的容顏。沒想到雲姐姐竟然信了我,真去做了!」
「唉!」
雲知仙拿團扇的手一抖,差點捏碎扇柄。大意了!她才听了半天閑言碎語,就忍不住想打人,顧青舟承受冷嘲熱諷幾年都不為所動,早就練就了厚臉皮,她根本不是對手!
雲知仙不再理這些人,獨自過了橋,怒氣沖沖去堵顧青舟的路。
「顧青舟,你居然這麼詆毀我!」雲知仙巍顫顫道,悲傷逆流成河,聞之令人心碎。
顧青舟疑惑眨眨眼,不明白道︰「難道不是師姐你先動手?雲師姐如今求仁得仁,難道目的沒達成嗎?」
雲知仙一想也對,她已經得償所願,現在顧青舟就算指認她是摘心手,只會讓人覺得對方氣量小,說話打折扣,不再讓人信服。
只是這結果,跟她想象中不一樣!
雲知仙氣得要死。她向來珍惜羽翼,多年苦心經營的仙子身份,別人現在都當她是女yin=魔,快在畫院混不下去了。
受害者和施害者,本質上有巨大區別。失去了好名聲,這身份就廢了。
雲知仙幽怨道︰「顧師弟怕是早已想起來,卻故意跟我兜圈子,將我耍得團團轉!」
「雲師姐在說什麼?我想起什麼了?你誤會我了,我真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然早就去指認摘心手了。」
雲知仙顯然不信,只冷冷盯著他,目光如蛇信。
顧青舟看著對方明明氣得要死卻發作不出的模樣,認真說道︰「我想不起來沒關系,摘心手早晚會全部落網。師姐可知為什麼畫院突然搜出一本《徒手摘星真卷》,抓了一位女弟子?」
「為什麼?」雲知仙心念一動道。
「看來師姐消息沒我靈通。黃岡畫院抓住了一名摘心手,送去畫盟好幾日了,你說他是否會供出同伙?」
雲知仙暗唾一聲那個笨蛋,只會連累人。表面上愉悅輕笑道︰「謝謝師弟告知,若將摘心手全抓住,換來四海n平,我就放心了。」
她的神情太輕松,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太謹慎了。顧青舟暗忖。她的同伙是否見過她的模樣,知道她在畫院中的身份?
他將對方逼到這份上,這根弦已經繃到極限,不能再輕易挑動了。
雲知仙蓮步輕移而去,凌師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復雜看了一眼雲知仙的背影,目光卻已沒有再追隨。
「顧師兄,雲師姐對你懷有那份心思,你以後盡量避開她吧。」
看著凌飛航糾結的模樣,顧青舟不知道怎麼想到一張表情包,一張他遇襲昏睡兩天,從師父安置的處所初醒時,腦海里閃過的靈感。
【愛是一道光,綠到心發慌.jpg】
這表情包一直有種神秘的力量阻止他去畫,但今天看到凌飛航,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天時地利與人和,那張表情包該出世了。
顧青舟決定遵從本心,回到住處立刻提筆,異常順暢的完成了畫作。
包子臉小人委屈的模樣,依舊讓人想扇一巴掌。在畫它頭戴帽子時,顧青舟鬼使神差用了他閑置已有一段時間的綠顏料。
雖然顧青舟雙眸無法分辨顏色,但不用處理色彩疊加變化,直接使用色塊他做得到。
給小人畫上綠帽子,又在帽子周圍涂了幾筆四散的綠線,一副表情包躍然于紙上,完成了。
……
筆冢低低高如山,墨池淺淺深似海。
遠在北方的墨池書院,一身玄服的墨院長,俯首觀察從兩個時辰前變得更加漆黑的墨池水。
池底有一道亮光在凝聚,淬煉著精華,這種現象他已經多年未曾見過。
突然,池水從中間分開,從墨池里飛射出一顆墨珠。
他攤手,墨珠自動向他飛來,懸浮在他掌心轉動。墨院長五指收攏,將墨珠攥在手里,神情露出疑惑。
「今日墨池水變色,吐出一顆墨珠,難道有不世之才,即將入我墨院?或是我墨池畫院有弟子在外搞風攪雨,獲得極大的名聲,被這大陸上的頂尖強者賞識認可?」
墨院長正在揣測墨池異象,一只儀態美妙的仙鶴落在他身邊,驕傲的仰著長頸,抬腳對著他。
得瑟的模樣,像極了它的作畫者。他沒良心的親弟弟墨雪濤。二十多年不曾回過家一趟,連書信往來都甚少。
和弟弟相比,墨院長衣著簡潔質樸。素白里衣,純黑外衣繡有暗紋,並不花哨,只顯得大氣。
他取下綁在鶴腿上的信,信封上寫了兄長親啟。他盯著寥寥幾個字凝神片刻,沒有立刻打開信,而是手指在空中劃動,抬手在半空中畫出一只仙鶴。
這只仙鶴筆觸,明顯模仿自家弟弟的信使,雖然同樣的筆鋒,細微之處卻有了變化,更加韻味。
他打開空白卷軸,將新畫的仙鶴收入其中,又密密麻麻寫下一堆小字,將兩鶴之間,各處細微不同之處,都標記出來。
「吾弟看到這卷軸,又要嫌我嘮叨吧?」墨畫尊感慨道。
待他準備將信拆開,一位本院年級大的師長前來,向他拱手行禮。
「何事?」他問道。
「請教院長,我墨池畫院有一名叫葉墨凡的弟子嗎?」